??此时女子再度开口,言辞颇为不善:“死者为大,此乃三岁小儿也懂的道理,大人难道不知?且付少爷人品如何,不是仅凭市井流言就能下了结论,大人怎能如此妄言!是我杀了他,不是失手,也无人唆使强迫,请大人就此宣判。”
“你……”老者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心灰意冷的女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喝道:“你以为这是在哪里?天子脚下!你以为本官不敢杀你吗?”
“大人息怒,陶水清不能杀啊!”身后的百姓又一次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只除了我与骆天突兀的立在原地。
“她一心求死,我又能如何?本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怎能罔顾国法。”老者气势汹汹的站起来,指着跪着百姓大声喝道:“你们为了生计不愿她被法判,可你们有无想过,付轻言父母妻子将是何种心情?这女子蛇蝎心肠,那付轻言被砸的脑浆崩裂,怎一个惨字了得,试问这样的女子怎能容她存活于世?”老者说完已是双眼赤红,气喘吁吁,然而堂下的百姓却仍旧一片哀求声。
“求大人可怜可怜古定的百姓,放了陶水清吧。”
“本官宣判,”老者扯着嗓子叫道:“陶水清杀害付轻言一案,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不,犯妇也未曾抵赖,本官判陶水清……”
一声惊雷响过,眼前忽的雪白一片,待白光闪过,睁眼便瞧见偌大的案牍竟被劈成了两瓣,白须官员张大惊呆了的眼睛,浑身抖动得如筛糠一般
短暂的沉默过后,下跪的百姓突然号哭起来:“大人,是天谴啊,陶水清不能杀,不能杀……”
“妖孽!妖孽!”呆了半晌,老者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将她押入死牢,择日再审。”
……
待众人渐渐散去,便见白泽倚门对着我们微笑,雪花从他的四周而落,竟无一片沾上他的衣襟。若是平日我定是好奇不已,然而如今我只是不住回头,想要看清楚那个名为陶水清的女子。
“走了,”骆天拉住我的手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间皱眉停了下来:“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是穿的太少了么?”
我低头不语,自从元神受损后我便时常感到困乏发冷,想来是元神虚弱的缘故,我运了运灵气,手便微微发热起来,我抬头笑道:“我本就是鱼,就是感到全身冰冷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时常感觉到冷?”白泽在一旁问道,见我点头,他顿时变了脸色,死死的瞪住我。
骆天的脸色也变了,他一把抓住白泽的肩膀,咬牙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白泽的目光转向他,骆天的手颓然垂了下去,侧头默默打量着我。
“怎么了?”不好的预感姗姗而来,我看着他们略带狰狞的脸,不由恐慌起来:“什么叫没有时间了?难不成是我快死了吗?可是不会啊,我除了发困怕冷以外,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从前怕冷吗?”白泽的语气沉重而无奈。
心头如被重锤狠敲了一下,是了,我是一只鱼,常年栖息于冰冷的河流中,甚至于连血都是冰的,如此的我又怎会怕冷?我僵硬的立在一片纷繁大雪中,眼前的所有化作无边的昏黄色,只余下他二人的脸在雪中闪现。内丹毫无预期的微微发颤,我闭眼稍一检视,便见原先精神抖擞的鱼形内丹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只胖头鱼,奄奄一息的在体内飘荡。
“如何,我说她一定傻了吧!”骆天突然大笑起来。我猛然睁开眼睛,便看见两张放大了的笑得无比丑恶的脸。“你看,”骆天幸灾乐祸道:“她都吓哭了。”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虽说是水之灵,可甚少见到她哭,哪会这般不中用。”白泽撇嘴说道,语气中大有嫌弃的意味。
“废话少说,拿来吧。”骆天笑嘻嘻的对白泽伸出手,后者甚是不情愿的将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放进他的手中。
“你们……”我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将想要询问有关于内丹变形的念头咽了回去。
骆天挑开荷包,轻轻嗅了两下,欢喜非常的将它塞进怀里,对我眨了眨眼睛,笑道:“谢啦。”
我瞪了眼得意忘形的骆天,问道:“那是什么?”
“祝余,”白泽垂头丧气的回答:“食之不饥的祝余,是我千辛万苦从拓摇山采下来的,本打算来炼器的……”
我大概明白为何骆天需要祝余了,他因冥火焚魂,须三餐必食,这祝余倒是方便,吃一支可抵过七日。我对白泽吐了吐舌头,道:“活该。”
当跨进一处客栈时,融成君与梓舞正安坐于酒桌旁酌着温热的米酒,笑吟吟的等着我们。客栈里客人并不多,寒冷的天气以及糟糕的生意使得店主人的心情也坏到极点,做出的菜品色泽暗淡,倒足了胃口。大约店小二也看不过去,笑颜如花不断道歉。白泽登时就要发作,却被融成一把拦住。
“算了,”融成一面替我将身上的积雪打理干净,一面说道:“这样的大雪能找到蔬菜鱼肉已不容易,莫再为难店家了。”白泽哼了一声坐了下来,仰头喝了一杯米酒。
我挨着梓舞坐下,骆天瞟了我一眼伸筷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我略过他问融成道:“方才审案的时候,你们去了哪里?”
融成微笑,细长的桃花眼在酒气氤氲中格外诱人,他倒了一杯温酒递进我手上,语气温柔:“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容后我们再细说。”
心下感动,小啜了一口,果然一股热流由上而下游走全身,不多时便感到脸烧了起来。
“白泽去找能下榻的客栈,我与梓舞去打听一些有关于古定与陶水清的事。”见我喝得差不多了,融成这才开口。
“陶水清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急不可耐的发问。
“我们不过是道听途说,你与骆天倒是见到了本人,先说说对陶水清的印象。”融成说道。
我轻轻皱眉,眼前浮现出囚衣女子脊背微微挺直的模样,我正要说话,骆天先我一步开口:“那女子说话条理清晰,反应奇快,且一心求死,这样理智的女子不像是会杀人的。”
我点头,确实这也是陶水清留给我的印象。“但官府的态度着实奇怪。”我接着骆天的话继续道:“一方面似乎拼命替她脱罪,一方面似乎又坐实了她杀人的事,尤其是将要判决时,竟有雷鸣从天而降,或许她真是冤枉也未可知。”
闻言,融成与梓舞对视一眼,敛了笑容郑重道:“然而事实是:她的确杀了人,且手段残酷。”
“有何证据?”
“她是被当场拿下的。”梓舞回答:“听说可怕极了,脑浆还有血什么的洒了满地……”
骆天哽了一下,将碗里的豆腐尽数倒在地上,然后抬头问道:“是不是就像这样?”
梓舞尖叫一声,埋进融成怀里不肯抬头,我心里作呕,皱眉道:“还让不让大家吃饭啦?”
“是啊,你们这些妖精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们吃不吃是无所谓,我还指望它活着呢!说那么恶心的话是恶心谁呢?”骆天痞气十足的反驳。
这话虽不中听,却也说得有理,我瞅了瞅融成,却见他怡然自得的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然后说了句:“味道尚可。”
“那你多吃点。”我堆笑将豆腐全数推到他面前,问道:“这事儿决然没那么简单是不是?”
“不错,”融成回答:“这豆腐如此难看,没想到味道着实不错。”见我涨红了脸,他才笑道:“逗你的,不过这事儿却真的并不复杂,这陶水清本是刚被付府招进门的一个厨娘,死的则是付家的小儿子,坊间传言因这女子爱慕长相风流俊俏的付家幺子,却不得青睐,最终由爱生恨。”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梓舞探出脑袋,小心的看了眼骆天,见他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便知他并未生气,因而胆子又大了一些:“有人说陶水清是付轻言强抢回去的,她几次三番逃跑不成,因而杀了他。但无论哪种说法,古定城的人对付轻言的印象都很坏,说此人心机深沉,太过功利。只是无论如何,他却罪不至死,都说陶水清下手太狠了,那满地白花花的脑浆……”她突然间顿住,捂住嘴将脸又埋进了融成君的怀里,骆天虚弱的哼了一声。
我仔细想了一想,然后问道:“既如此,为何官府态度暧昧……”
“因为雪,”融成缓缓回答:“只要庭审陶水清,便会有大雪降下,积聚难化。起初大家以为是付轻言死的太冤,心有不甘,最后却发现原来上天是在为陶水清鸣不平。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几次都要判她枭首示众,但每次不是雷击府衙便是狂风拂沙。”
我回想着那雪咸涩的滋味,突然恍悟那原来本应是属于眼泪的味道。陶水清只是一介凡人,而天下冤案何其之多,为何老天单为她频频鸣冤?
我恍然大悟,抬头对正喝酒喝得兴起的骆天问道:“难不成你有个姐妹,也在人世寻找水灵?”
骆天一口老酒险些喷了出来,他咳嗽了几声,红着眼反问道:“这话是何意?”
我讪笑了一下:“我是想既然老天在帮着陶水清,那必然是因为和陶水清有裙带关系,否则……”
骆天欠身在我头上打了个响栗,似笑非笑道:“若真有,那一定是来收拾你这张嘴的。”
身边传来梓舞清脆的笑声,连融成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微笑。我捂住额头趴在桌上,怒视怡然自得的半鬼,心道总有一日要连本带利讨回这笔账。
(https://www.tbxsvv.cc/html/68/68405/3752542.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