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非鱼传说 > 第48章 雨夜

??思绪如开闸的洪水般奔腾起来,这样的称呼熟悉如斯,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如此唤我,我猛然睁开双眼,在刺眼的光芒中有一张讨喜的脸对着我笑。

    ——小光头!

    “文鳐姐姐,好久不见。”他说道,在漫过纱窗的阳光下向我凑了过来。

    我微张着嘴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虽说还是那张讨喜的圆脸,但整个儿的气质与感觉却与流沙河边的骆雷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那盘在头顶的发髻以及壮实的身材充分说明他根本不可能是从前的小光头。

    “你是——”我堆起笑容问道。

    “骆雷!”他伸手弹了弹紫色的衣襟,面不改色的回答。

    “那个,我是受伤,不是失忆!”我眯起眼睛,打算骗我么?

    他伸手在我额上探了探,若有所思道:“难道是傻了?”

    “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我毫不客气的骂道,“小光头区区一介凡人,不过才分别一年有余,怎么会长出这样茂盛的头发?”

    “那是因为用药的缘故,”他突然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是了,我还未正式介绍自己。文鳐姐姐,我是白泽,是骆雷的真身。”

    “乱讲,小光头才不是妖!”

    “当然不是,”他龇牙笑道:“因为我是仙。”

    我当然不能相信小光头是仙不是人的消息,但却不由自主的信任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的俊俏男子,我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织锦的紫色长袍上,那上面绣着无数金紫的动物,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我问道。

    “白泽兽。”他微笑,大咧咧的坐到床边。“姐姐元神已然痊愈,护魂灯便还给青丘如何?”

    “护魂灯?”我讶然,护魂灯乃是远古神农氏利用草药精魄所制的灯,据说可护魂养魄,滋润元神,但终究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其效,甚至于它是否存在都成为一介悬案。于是连忙仔细审视了体内的元神,居然比之前更加圆润一些,四下寻去,竟没有那传说之灯的分毫影子。

    “你在找什么?灯吗?”白泽问道。

    “对啊,在哪里?”我充满希望的看着他,白泽轻笑一声,伸手在我的眉心处弹了一下,一缕青烟萦绕于他的食指上,隐约露出一盏细小的灯的模样,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制盒子,将指上小灯小心置于其内。

    “这便是传说中的护魂灯?”我摸着自己的额头,赞叹不已。

    “是了,虽说你元神无恙,但灵力大损,这只能靠你自己修炼回来,旁人是帮不得的。”他扶着我靠在厚实的软枕上,忽然面带忧愁的对我道:“你命中多劫难,此次实在凶险,你若是不在了,可知要伤透多少人的心吗?”

    我知道骆天与融成会伤心,但人事多变,感情这样的东西最是靠不住,而这世上又有几个如蔷薇一般单纯的心性呢?我不答,神情漠然的望着雕花的床与粉色的纱幔。

    “你若死了,他也就疯了。”白泽的目光透过窗纱向外看去,嘴角那一撇似乎含着说不尽的沧桑。

    “谁会疯掉?”我好奇道。

    他一笑并不回答。

    “那你会伤心吗?要知道之前我与小光头的感情是很好的。”我说。

    他的目光悠悠的转过来,突然间露出极其灿烂的笑容:“所以说为了不让自己伤心,所以我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文鳐姐姐。”

    这样的论调熟悉又自然,却完全不似小光头般的天真无邪。我紧紧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却毫无掩饰极其坦然的与我对视。

    “你究竟是谁?”我再次问道。

    “骆雷,也是你的白泽。”他如此回答。

    ……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是一片雨声,我怔怔的躺在床上回忆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那日与白泽仅说了白日的话便陷入新一轮的沉睡中,待我醒来时发现连衣物加被子纱幔都换了个颜色,如此看来这次着实睡了很长时间。在这样长的时间里,仿佛在梦里过完了我的一生,但那一生的故事中夹杂着各式复杂的情感,让我无所适从,我惧怕这样的情感,它们让我感到疼痛,因此醒来后我便完全忘记了那些故事,只记得最后的一句话:“除非,我还能原谅你。”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决绝,透着一股惨厉。我托腮想了许久也没有忆起之前的只言片语,却能清楚体会到滔天的恨意与悲伤。我重重叹了口气,从床纱的另一边传出“咦”声,然后,骆天的身影便迅速出现在眼前。

    他如今愈发的消瘦了,只有眼神与过去一般清澈。他盘在头顶的发凌乱的洒了大半,发丝垂在我的手腕上,微痒的触感如清风拂过。我不由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话,耳朵微微烫了起来。

    “你……”我低头绞着手道:“还好吗?”

    “我无碍。”他应道,“你,那日——”

    他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吗?心忽的一跳,连脖子都烧了起来。

    “那日,就是个笨蛋也不会与猫妖说那么多废话。”

    我愣了一下,随后所有的好心情都随着这句话而烟消云散。我抬头对他吼道:“我高兴与她说话,你管不着!”

    “管不着?你死了谁陪我去找帝女桑?难不成你想要不负责任?”他大咧咧的坐在床沿,笑眯眯的说道。

    一股无名火从头蔓延到脚趾,我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你说是我死乞白赖要陪着你,我怎么会负气离开?若不是我想着替你去寻宣山,又如何会遇上这档子事儿?若不是你在壅州跟踪我却又不露面,我如何会自负到落入环晴的圈套,若不是……”

    “是了,都是我的错。”他敛起笑容,神情恍惚:“只要与我在一起,你就会不断受伤,甚至于——我便是如何的想要替代,却也无可奈何。若是你能就此忘了我……”他一滞,突然伸手捂住胸口,隔了半晌才继续道:“是不是就能无忧无虑,安然生活?”

    忘了他?心里仿佛有一根思弦被轻轻拨动,难以言明的锐痛随之而来,我盯着他无神的双眸,那曾经神采飞扬的横眉如今紧紧蹙在一起,像是隐藏了极为巨大的痛苦。我有些慌乱,不知他用意何在,只觉着若是点了头,我与他将从此天涯!我越过柔软的纱幔,扶起他的双肩,起身轻轻拥住他冰冷的身子,对他耳语道:“那日,有你陪着,我一点都不怕,你既愿陪我共死,我便想要与你同生。”

    他先是一征,身子随后轻轻抖了起来,他用力的抱住我,颈边有液体落下的微凉感觉,我听见他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是我太过自信,否则结果也不会如此。如今有你这番话,我已知足,永志不忘。”

    ……

    “你,你们在做什么?”炸雷一般的声音打断了难得的好气氛,我撒开手,转身怒瞪如此不识情趣之人。

    果然是融成君。

    “你为何不敲门?”推开双手仍搭在我肩上的骆天,我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此乃我的住所,自然不用敲门,倒是你们,在我青丘,怎可做出这等,这等……”融成君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捶胸顿足的对我大声嚷道。

    “哪有……”我急忙分辩道。

    “我们做了何事?”骆天慢条斯理的将床幔固定在床头,口角含笑的问道。

    “是啊,何事?”我接道。

    “大逆不道之事。”融成君蹙眉立在一边,将托盘中的一盏茶递进我的手中。“不知道男女大防么?”他细致的长眉对我轻轻一挑,妖娆无限。

    我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眼杯中黑呦呦的不明液体问道:“这是什么?”

    “滋补元神的上等药物,是白泽千辛万苦配制而成的,你必须全部喝掉,一滴也不能落。”融成君边说边将折扇打开,轻轻摇起来。

    我苦着脸,想着小光头从前乖巧的模样,咬牙将手中之物一饮而尽,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一直延伸至腹部,我连连作呕,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

    “心头血。”融成君淡然道。

    心中隐隐明白,于是调转目光看向骆天。他对我微微一笑,郑重说道:“喝了我的血,从此便是我的人了,方才相拥就当是行大礼吧!”

    “去死!”我与融成君同时骂道。

    “好吧,我去死,你在此好好休息,明日我再还魂来看你。”骆天将被褥向上拉了拉,望了融成君一眼就要出去。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襟——有些人有些事难以忘记,悬在心中每日都记挂着。骆天转身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歪嘴笑道:“你是想问虞家如今的情况?”

    “环晴她……”我急切道。

    “她死了,魂飞魄灭。”我松开骆天的衣襟,重重的靠在床上,想着那个清冷的女子以及那凌厉的眼神。

    “我有救她的。”我喃喃道,悲伤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来,竟让我无所招架。

    “就因为挡那一下,你自己差点丢了命。”骆天严肃道,他的语气随即缓和下来:“你要怎么救她?她还未修炼出元神,只能用她娘亲留给她的仙骨来为虞佩抵挡结界震动,然后利用你想要救她的心思从而牺牲了自己,救醒了虞佩。”

    “虞佩醒了?”我张大眼睛问道。

    “是的,他醒了。他知道真相,有可能比我们了解的都要全面。”骆天叹了口气继续道:“虞成富清醒后对环晴的失踪虽很诧异却因为儿子的苏醒而惊喜,那诧异伤感难免又淡了许多。”

    我的心凉了半截,人类果然是只认血亲的,即便环晴为他牺牲了所有,到头来也不过落个诧异二字。“你是怎么说的,关于环晴?”我问道。

    “当时你命悬一线,我哪里顾得上他,只依稀记得虞佩解释说环晴救了他后便外出游历去寻阿昆,让虞成富不必过于牵挂。虞成富听后也只唏嘘了一番,便兴高采烈的为儿子调养身体,至于先前诱你入局一事就如失忆了一般只字不提,感谢了两句送出地图也就算两清了。”骆天咬牙说完,面色阴晴不定,他忽然伏下身子说道:“我从前并不知道自己所守护的是怎样的世界,只以为心系苍生便是我辈职责所在;然而,妖之浅薄,人之寡情,仙之自负,鬼之卑贱……若我能早些通透,也不会犯下大错。”

    我看着他因痛苦而纠结在一起的双目,以及一旁沉默无语的融成,不禁开口道:“什么大错?与我有何关系?”

    骆天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勉强扬起笑容:“你多睡一会,明儿我再来看你。”

    我目送他二人的背影,开始揣测骆天话中的含义。原先以为他只是流沙河边一介吊儿郎当的穷鬼,不过生得好看些罢了,却没料到原来他也是大有来头的,就连他捡来的弟弟居然都是神幻化而成。我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妖精,却也知道一介凡人何以拥有如此机缘,或许他就是那失踪多年的天帝第二子,只不知道托生人间是为哪般,难不成是为那早已灰飞烟灭的水灵?我想得头痛欲裂,心口烦闷不已,只觉着受了骆天的骗,恨不得立时离开这里与他永不相见。我躲进粉色的被面下昏昏欲睡,忽而被面被人撩开,定睛看去,居然是死了的环晴,但细细看去,眉眼间却又多了些许细腻,我大惊却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的看着面目雪白的她坐在我的床沿,幽幽的看着我。

    “姑姑,壅州之事多谢你倾心相救。他虽无仙缘,但蒙你庇护至少没有落得寂灭的下场,小妖在此拜谢!大恩难报,我此次前来,是想要告知姑姑,姑姑的有缘人在青丘的西南方向,找到此人便可解姑姑之疑惑!”

    “你是谁?”我警惕道。

    “姑姑从前救我一命,虽与姑姑而言不值一提,与我却不可忘怀,姑姑品性纯善,只可惜天道不公,我虽有心却也无力,只望姑姑日后不要再为情所累,以至……”

    话未说完,她便满脸忧愁的起身施礼,目光流转间,她的身形已缓缓消失。我猛然睁开眼睛,竟还蒙在被面里,掀开坐起,只觉冷汗淋淋。屋内光线暗淡,只一盏烛火在角落里忽明忽暗的闪烁,周遭除却雨水落地的哗响,余下的是数之不尽的寂静与落寞。赤脚下地,推开雕镂着杏花的窗户,阵风裹携着雨水扑打进屋内,夹杂着一股沁人的泥土芬芳,身后的烛火随风摇曳,闪了几闪便灭了。冰凉的触感由脚底弥漫开来,聚结于心口,突然间,我便想起了环晴的死去,在这样黑暗的雨夜里,无人会为她燃一注香唱一曲哀歌,她的一生犹如朝云下燃放的烟火,虽璀璨夺目却无人喝彩。我捂住胸口,想要抑制住在心底沸腾的痛感,却在黑暗中猛然发现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对着我露出绝望的神色,我呆愣了许久,忽然意识到那是小鱼的脸,张口欲呼,只眨眼间她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翻窗跃下,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赤着脚向她消失的方向奔去。

    我在雨中不知跑了多久,却再也寻不见小鱼的身影,我大口的喘气,几欲放弃,不期然间对上一双阴冷的带着伤痕的眸子,我惊得后退几步,在倾盆的雨中,小鱼穿着蓝色的衫子,一尘不染犹如神祗般使人不敢仰望,她立在我的面前,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冷冷的凝视于我。

    “水灵!”我喏喏唤道,眼眶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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