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非鱼传说 > 第 10 章:桃花 五

??夏至那日,天气闷热,子衿带着几件衣物去河边洗涤,她已有三月身孕,做事便格外小心些,待天擦黑的时候才将几件衣物洗净放入衣篮内,缓缓起身往家走去。待过一座石桥之时,她停住脚步,盯住立在桥头的人影。那人影极为熟悉,俨然就是日前在河边嚼舌根的妇人之一。子衿放下手中衣篮,左手扶住小腹,右手捏诀,轻声道:“大热天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影猛的转了个身,口中发出呜呜的哭声,子衿不禁蹙眉,望着眼前的影子道:“你,是地魂!”

    影子微微点头,下一刻竟对她倒地就拜,子衿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谨慎道:“你做什么?”

    地魂哭道:“我知道仙子是有大能耐的,如今只求仙子助我回家。”

    子衿摇头:“你额间黑气满溢,想必不久便有灾祸,此是天意,我如何助你?”

    地魂磕头道:“仙子说得极是。我后日便要前去地府报到,因前世罪孽此世不得善终,故脱魂一哭。本想家去看看,走时也就没有什么遗憾,未曾想竟找不着路,现下求仙子帮我指明道路,了了我这愿望。”

    这话说得极为肯切,但却不知道是否会触犯什么忌讳。子衿晓得人枉死前大都都会地魂离体哭泣,且地魂人气极薄,无法认路也是常情,她皱眉在桥边想了半日,见地魂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心下一软,右手中便现了一团青色火焰缓缓的飘向地魂,地魂喜出望外,对着子衿磕了三个头这才跟着那团火焰飘走。

    此时天已大黑,几颗星辰颜色黯淡的挂在天边,子衿瞧着地魂远远的消失在夜幕中,这才放下一直护住腹部的左手轻声嘘了口气。正欲抬脚,却见桥头又立了一个人影,她心头一紧,转身便走,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她猛的旋身,还未看清来人便被紧紧抱住。

    “子衿,你吓死我了!”

    坐到床上的时候,子衿将在桥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萧书生,萧书生眉头紧皱,口中问道:“你是说卖肉的那一家?”

    子衿玩着垂在肩上的长发,轻轻点头。

    “不出两日她就会因意外而亡?”见她再次点头,他不由担心道:“你为她引路会不会触犯什么条律?”

    子衿歪头想了想,摇头道:“不会。”萧书生松了口气,子衿侧过身,双眼晶亮:“萧郎,我想过了,人活着的时候,地魂脱体后发生的事情归位后便不会记得,但是当此人死后,便会记起一切,且轮回前地府会放魂魄托梦于家人以慰相思,我想……”

    “你想日后常去为地魂引路,待他们可以托梦于家人说说你的好处,以便改善你的人缘!”萧书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单纯的妻子,心中直直叹息。

    子衿瞪圆双眼连连点头:“哇,你竟知道我在想什么,萧郎真是厉害!”

    “但是,不许再这么做!”萧书生正经道。

    “为什么?”

    萧书生沉默半响才道:“此事对你有害无宜,且你还有着身孕,应该常歇着才对。”

    她蓦地坐直身子抬高音量道:“如果我知道我快死了只想见你最后一面却找不着回家的路,我也希望有人可以帮我引路的!萧郎,地魂真的……”她的声音已然带着哭呛。

    “住口!”萧书生气极:“我死了你定然还活着,哪里轮到你来看我?”

    子衿猛的住了口,双目含泪盯着脸色铁青的相公,憋了半天,哇的哭出了声。萧书生心中有些内疚,正要好言相劝,却见从窗口飘来一个青色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融进子衿的右手中。他吓得面色发白,见子衿无知无觉遂有些醒悟道:“那便是引路灯?”

    子衿点头,右手一托,那火焰便在她手心跳跃。

    “你……”他火气更甚,却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只得道:“若村里有人见了这个,那还了得?还不赶紧收回去。”

    “这个又不会害人,他们迟早会知道我帮了他们至亲,日后……”

    “日后?”萧书生怒极反笑:“日后怕是连我们的葬身之地也没有,你当那些个人都是什么善男信女,值得你如此帮他们?若他们知道你……”他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心中一痛,长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了下去:“终归是我没本事,害你与我一起受苦,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他躺下去,头一次背对着她。

    子衿怔了半响,慢慢躺下来从他身后抱住他,头抵着他的背轻轻道:“我会小心的,萧郎,你便依了我吧!”

    萧书生颤了颤,翻身搂住妻子,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里。

    “够,够了!”

    我正看得入迷,耳边忽地传来一声爆喝。愕然望去,何老头铁青着脸看着子衿,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声音也在颤抖:“是我不好,当初不该任你做这些!如果……”

    “哪有那么多如果?”子衿苦笑了一下:“彼时的子衿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她挥了挥衣袖,四周景象犹如水波纹般模糊起来,又渐渐清晰,再看时,眼前一片冲天火光,彼时已大腹便便的子衿依在窗边,有气无力地只是捧着腹部大口喘气,一道金色的线将茅屋圈住,任她如何挣扎却也逃不出。我仔细观看那圈金色,竟是用来缚仙的。圈外围满了村民,人们木然的望向被大火慢慢吞没的茅屋和怀着身孕的女子,静默地只剩下火燃烧的霹叭声。我心疼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过去的时间与发生过的事如日出日落般不可更改,只是我不明白,此时此刻那个应该保护她的人在哪儿?思绪至此,身边骆天拉拉我的手,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萧书生被绑在一棵树下,嘴里被什么塞住,绝望的看着自己曾经无比温馨的屋子与自己的妻子在烈火中缓缓化为灰烬……

    ……

    待他们替他松了绑,除去塞进嘴里的布团,他蹒跚着爬上废墟,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拼命的向下翻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珍贵的宝物。村民们此刻才有些动容,规劝着,叹息着。萧书生全然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寻找着,寻找着……直到一个年长的男人拿着一根硕大的拐杖敲打在他的背上,他才茫然回转身子,双眼空洞喃喃道:“村长,我,我要找到……”

    “找到什么?那个妖精吗?你是想要害死全村的人吗?”村长掷地有声道。

    “她,她——”萧书生依旧喃喃着,却说不出什么。村长更是不满,对村民们喝道:“那妖精死有余辜,今日实行火刑乃是我们替天行道,是分内之事!萧耀楣不思悔过,实在不宜再做教书先生,大家可都明白了?”

    村民们相互看看,纷纷点头。

    “都散了吧!”村长命令道。

    人们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见一个声音从废墟上传来,虽然低沉却清晰无比。

    “……不共戴天!”

    “你说什么?”村长转身疑惑道,不敢相信方才听见的这个词。待他抬头看去时,脸色竟不由得发白。

    在废墟之上立着的萧书生,佝偻着背,浑身沾满了黑色的尘土,热气从他的四周腾起,他的手中握着一只已看不出形的焦黑的虎头鞋,他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厉鬼,不知是因为身后那轮由于见证了火刑现场而微微发红的圆月还是因为不可抑制的愤怒,他双眼泛着血色狰狞地盯住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今而后,我不再是萧耀楣,只是一个会找你们索命的恶鬼,你们杀死了我的妻儿,我要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面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千年的寒冰,他的话使得村民背脊发凉,眼神使得他们如寒茫在背。

    空气在瞬间凝固,饶是敢火烧妖精的村长此刻也头皮发麻不由得轻颤起来。萧书生露出尖锐的牙齿,狞笑着从废墟上缓缓地走下来。

    “他,他被鬼附身了!快跑啊!”愣了半响,一个人大喊起来,拔足狂奔,余众肝胆俱裂,相继逃去。原本略显拥挤的地方立时空旷起来。

    “呜呜呜……呵呵呵呵……”萧书生一时哭一时笑,抬头望向深不可测的苍穹轻声道:“天道不公,我便为你行道。何为天道?我便是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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