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便是只鱼,很是不能明白为何名唤碧落,仿似娘亲很是不喜这观水却向往那九霄之上。然而我却喜欢这方碧水,私下里时常逼得同伴唤我文鳐。我本身虽为文鳐鱼,却胜在长着一对薄翼,待日落西山便可张翅而飞。尽管如此,我却不喜飞翔,这与娘亲甚是不同,她时常在月尽之时栖息于梧桐枝上遥望东方,满目郁色,偶尔将目光扫向在水中嬉戏等待的我,我虽明白这目光所含之意或许与我那素未谋面的爹爹有关,却从来都佯装无知,只等娘亲将满腔心事告知与我。
可惜还未等到娘亲的告诉,她便灰飞烟灭了。
彼时我刚满千岁还未得化为人形,一觉醒来,观水之内满目疮痍,昔日的亲友横尸遍野,眼前是片片绚烂的红色,我怔了许久这才明白这如晚霞般耀眼的红色是我那同族的血染就的,我没有找到娘亲,却看见遗落在洞内的两片羽毛,我认出那是娘亲宝贝的东西,从前我只见过一面,也是她夜间对月而泣时不经意落入水中才有缘而见。如今,这两片被金丝线绑住的羽毛弃在此处,娘亲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否则,以她的性子,断不能容忍有人在观水中如此大开杀戒,更不会遗下这物什,只是,为何我却单活着?在这样的杀戮里。
念及此处,我心中五内俱焚,悲痛不已,竟在此刻突破修炼瓶颈,幻化成人。这本是我等精灵最为关键脆弱的时候,平常必定需要灵力高超者在旁护法相助,然而此时此刻,莫说仙人,单单我这心境便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现下,死于我而言并不可怕,然而那在观水之界肆意屠戮之人却使我无法瞑目,待我正欲闭上六识之际,四围雷声轰轰,天劫应声而至,我所能见的最后一物便是那在雷光中闪烁妖异光芒的两片羽毛……
眼前全是一片漆黑,待我将将从这片黑暗中寻得一丝光芒,正欲飞扑而去时,便听得那光亮中有个声音响起:
“这姑娘虽说皮相不错,你却也瞧见了,细皮嫩肉的,如何打理好你我?”
“那该如何是好?若她醒了,留在这里吃白饭吗?”
皮相?我明明是条鱼,何来皮相一说?突然间想到,我已然幻化成人形了。声音的主人似是在思考,我咬牙切齿等着后续回答,末了,听见一声叹息:
“不若,不若卖了吧。村头朱员外不是想纳妾吗?就说她是我俩姐妹,远道而来,嫁了过去也算有个好去处,如此,你我所欠员外的钱银也不必愁了。”
一阵龌龊笑声引得我全身不由细细颤抖起来,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将他俩淹死在观水里。
“那她不同意该如何是好?”
前一个声音沉寂下去,随后,便又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若她摔坏了脑子该多好哇!”
眼前的光亮瞬间笼罩全身,迎着光亮,我努力睁开双眼,突然想见识一下那声音的主人,咬牙张大眼睛向上瞪去,不期然的对上一张放大了的脸,红扑扑的甚是讨喜,在脸上眨巴了半天的圆溜溜的眼睛配合着他张大的嘴对着我的脸大叫道:
“天哥天哥天哥,她醒了她醒了她醒了——”
这孩子是结巴吗?这便是我醒来后第一个想法,随即遍身的疼痛向我袭来,在还未见识到‘天哥’的可恶嘴脸前,便又忍不住陷进无尽的黑暗里。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待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便瞧见一缕清新的阳光从窗外洒射进来,悉簌的灰尘在这缕阳光中静悄悄的舒展着,缓缓落向干燥平整的地上。仰头便能瞧见木头搭起的横梁以及层叠其上的稻草,四周摆设十分简单,然而胜在光线充足,这与我住了千年的洞府很是不同,我生性喜爱阴暗的住所,因而连性格也变得偏执起来。这屋子,娘亲该是更加喜欢的。想到娘亲,心中一阵剧痛,眼泪便忍不住流了出来。
“醒了?”
循声望去,便看见在半掩的门后负手而立一个身着灰袍,体态修长的男人,阳光洒将进来将他沐浴其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晕,竟好似嵌在画卷里九霄天上的仙人一般。我眯了眯眼,起身努力想将此人看清,奈何稍稍一动,便有刺骨的疼痛袭来。那人忙上前搀扶,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歇了半天方缓过劲来。这才仔细瞧他的脸,没有了日光的照耀,我反而看清了他的长相——确实是我这千年中所见过的最为俊朗的男儿,我正自赞叹不觉,却听见他说道:
“姑娘切勿妄动,怎能一见了男人就这般激动,难道是姑娘摔坏了脑袋,认错夫婿不成?”
我突然忆起之前那妄图将我卖掉之人,当下口唇剧颤,将他推开,愤然瞪视于他。他似有不解,茫然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笑道:
“能生气了?可见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姑娘芳名?”
“你是谁?”我怒道。
他愣了愣,随即低头理理衣饰,掸掸灰尘,昂首挺胸答道:“我是你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
“我倒是问你,你是如何能从那险之又险流沙河中侥幸逃出?就算是鸟也不敢在那河中寻食,往年也不知吞了多少条人命,偏你居然可以活着顺流而下。若不是被我用渔网捞回来,你可真就——”他口中发出啧啧声,头摇的似风中忽闪的叶子。
我不屑的瞟他一眼,心道我本来就是条鱼,怎会淹死在自己家里。观水汇入流沙是我先前早就知道了的,想来定是天劫之后我昏迷数久被冲进了流沙河,然后被他网了回来。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答道。
他听见我这毫无诚意的道谢也不恼,只是一味追问我的姓名来历。被问得烦了,便随口道:“文鳐,我叫文鳐。”
“然后呢?你确定没有摔坏脑袋?”他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我没好气的瞪着他,心下考虑是不是该捏个诀摔坏他的脑袋。在观水中,我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坏,但凡有看不过眼的事物必定不问后果上前干涉,这也无形中锻炼了娘亲作为观水鱼族族长的处事应变能力。见他甚是为难的低垂了头,便有不好的预感充斥心头,忍不住道:“怎么?还真打算用我去抵债啊?”
他猛地抬头,一脸惊诧的望着我,那诧异在他俊秀的脸上只停留了一刹便又换了表情,他讨好的递过一杯茶水,勾起嘴角眯眼笑道:“既然你都听见了,不妨考虑考虑,那毕竟是个大户人家,你又欠我恩情,不如就此还了罢。古人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
一口水只咽下一半,其余悉数喷在他身上。他手忙脚乱的跳起来,慌慌整理了番湿了的袖口,无限可惜地盯着他的衣服瞧:“你看,你又弄脏我一件衣服,更是——”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很是不解为何这样的德行竟包裹在这样好看的皮囊里,连这般狼狈的时候也如此赏心悦目。我聚集全身精元将他仔细望了望,可以肯定此人确实只是个凡胎肉体,心下思虑着自己尚未找到灭族元凶,周身灵力也未恢复,如若被追杀一旦受伤定会元气大伤,打回原形,现下,须得寻一处隐蔽地方修养方是道理!如此,我便又将他望了一望,心中甚是奇怪,想当初在观水时因着娘亲的关系,没有哪条鱼敢忤逆违悖我的意愿,因此私下里也曾结识过长相俊雅的精灵和人间男儿,却从未对其产生过亲近之情,总觉着他们皆是污秽不堪的。眼前这男人,以我往日的眼光来瞧乃是从内到外皆腐烂了的,已是差劲至极。然而世事奇妙,我对他却有着莫名其妙亲切感,或许,我的确如他所盼般的摔坏了头。脑袋一热,立时便打断他的话:
“好,我以身报你的恩,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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