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之中原本就预有参片,佳欣将数片人参放入口中嚼碎,然后敷在石钟玉的几处要穴之上。再将一截参头塞入她的口中。
那边小纯等几个大丫鬟进来房中帮手。佳欣叫她们找来刺穴金针,拿出来她荒废已久的针灸之术,试图护住石氏心脉。
百忙之中佳欣晃了一眼,没看到主母佳妍的身影。随口问,“福晋呢?”
“爷怕福晋伤神,先送福晋回房安顿了。对了,爷叫我传话给赵姑娘,说‘若救不得,便听天命’,还叫姑娘珍重身体,莫太劳神。”
“良心被狗吃了?”佳欣破口骂出来。他妈的究竟是跟了你七八年的女人啊,没有爱情,好歹也有恩情——佳欣很快想到良妃之于康熙,父子两个,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寡恩薄情!
小端拿来了上好的老参,换下石钟玉口中的普通人参。“赵姑娘,何首乌没有了,灵芝是上百年的,要怎么用?”
“研末——来不及了,剪碎了它,泡入茶中——碎碎的,越碎越好!”
“是……还有,赵姑娘,太医院今日当值的大夫不懂妇科,说要派人去请,恐怕一时半会来不了了,只有一个药师跟了来……”
“妈的,一帮跟红顶白的小人!”当年佳妍生产之时,太医院几乎倾巢出动,莫说白天黑夜了,就是塞外漠北,也颠颠地跟着。这就是受宠皇子和不受宠皇子的区别,同时也是正福晋和侧福晋的区别。“他们爱来不来吧,来了也不顶什么用的。药师……问他带了什么药来,有何首乌快些拿进来,什么何首乌都行。”
“哎!”
石氏的脉搏微弱,手冰冰凉的,佳欣的金针暂时卫护住她胸口的一丝温暖——但是,没有输血,亦没有更好的止血措施。终究,还是救不过来了吧?
中医样样都好,就是对于外科有所不足。佳欣忽然异想天开:若是有管子……自己是O型血,给她输一点?
……算了。佳欣没有亲身近距离看过输血的过程。她连管子要连在哪条脉管上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在中医领域,这是一场空白。失血再多,也是以人参等吊命,再让人体自然慢慢缓过来而已。
“赵姑娘,气死了,那药师什么也没有,只拿出脏脏的药丸,说一定要拿给福晋服用——听也没听过是什么,我差点儿给扔了!什么嘛,咱们福晋好歹也是入了册子的,难道不是一条命吗?”小端眼圈红红。
佳欣叹了一声,眼看小端拿入来的药丸,看起来的确简陋,大大一颗,呈现出深紫的颜色,的确看不出来是什么药。
“搁一边吧。”
小纯剪好了何首乌拿来。佳欣扶起来石钟玉的身子,准备喂她服下。
小庄端了盆热水入来帮石氏擦洗,小端见她,便再次将太医院的不人道说了一次。“……什么都没有,别说何首乌了,连甘草也没有,就给我个什么紫金丸来着……”
佳欣手一停。
刚才耳朵当中掠过去的字眼是什么?
……
“小端,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啊?我说连甘草也没有……”
“下一句!”
“只有个名字没听过的药丸……”
“那没听过的名字是什么?”
“……什么什么紫金丸?赵姑娘,怎么啦?……玉福晋她……还有救吗?”
“如果你没听错的话,便是有救了。”佳欣眼中光芒大涨。“拿来,给我!”
丸药的香味……佳欣回想在泰山之下见的那种叫做天灵草的植物。
可保难产妇人平安……炼药至少需要三年……
是它吗?就是它吗?
“小端,那药师长得如何模样?”
“是个白胡子老头儿……”
“快,喂你们福晋服下此丸!”佳欣扔下一句吩咐,便冲了出去。
院子里冷,只有两个丫鬟还伺候在外面,其余人等都在隔壁偏厅中等。佳欣闯进去的时候,看见胤祥倒是在,却四顾看不见那位药师的身影。
“欣,怎么样了?”胤祥还是有点良心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佳欣只不知道他是关心石氏呢,还是关心劳碌了一夜的自己。
“都好……你的孩子死了,但石氏应该不会有事了。那位太医院来的药师呢?”
“走了,给了十两的赏钱……怎么了?”
“走了多久了?”
“没多久,但马车声已经远了,你一定追不上……究竟怎么了?”
“他是……他是天医门的张德清,是小月的师父!”
“呃?”胤祥挠挠脑门,“别急,既是太医院的药师,明儿我去太医院寻就是了。”
佳欣叹口气,点头。
但第二日胤祥去太医院查问,据称那个药师乃是临时募来帮忙的,并没人知道他的落脚之处。且从那日开始,此人便再也未去过太医院内做事,连先前的半月工钱也没来要,便消失不见。
佳欣很是惆怅了一阵子——石氏就真的奇迹般保下一条命来,虽知腹中胎儿已死,颇为难受了几日,到底是风浪里过来的,也就慢慢好了。
但她那边才好,小鹿那边又遇噩耗,她腹中的胎儿竟在梦中莫名其妙地流掉了。佳欣检查所有细节,终归不曾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好归咎于天意如此了。
连续失去两名子息,胤祥情绪颇为低落。
胤祥同佳欣的好事,竟是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地拖了下来。
两人同府几乎一年,竟是纤尘无染。
若是被康熙知道,不知会不会有所感慨?
三月中。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发生了。
和硕荣宪公主,也就是康熙膝下最最宠爱的女儿,三格格爱新觉罗容琳,回朝归宁了。
她是荣妃的女儿,却从小被孝庄太皇太后抚养于宫中,和胤礽一处长大,却比胤礽有出息得太多太多。三公主自幼文武双全,聪慧过人,三岁诵诗,七岁猎鹿,十一二岁上已被称为皇廷第一美女,真真可谓是康熙的掌珠,帝国的美璧。容琳虽然行三,但其实前头的两个姐姐都是三四岁上殁了的,今年三十七岁的她,可以算作是康熙的长女。长女如母,这位女性对于胤祥以上的成年王子都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不但与胤褆胤礽青梅竹马十分要好,小她四岁的胤祉和小她五岁的胤禛,文武技艺都是由她来监督考核,众妃都不敢轻撄其锋。
康熙二十五年,也即是胤祥五岁的时候,她按照惯例远赴蒙古和婚,嫁给了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的乌尔衮。博尔济吉特氏即是孝庄太后的娘家,乃是爱新觉罗起家的最大助力,也是蒙古诸部中最为强大鼎盛的一支。乌尔衮是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的次子,其祖母是清太宗皇太极之五女淑慧长公主,算起来两人还是表亲。乌尔衮迎娶公主之后,可谓是琴瑟和谐,两人十分恩爱。不久之后,鄂齐尔过世,容琳助乌尔衮花了数年时间终于击败其兄,取得了札萨克郡王的爵位,在和硕公主之上又给自己戴上了一顶王妃的宝冠。但从此之后,忙于处理一部事务的王妃公主,便颇少机会和娘家联络——公主的上一次归宁,还是在康熙四十一年夏,即是佳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转眼近七年的时间过去,康熙也正历经着从壮年向老年转变的折磨,此时听到公主愿意回来看望亲人的消息,整个宫廷,都为之精神一振。
“三姐很骄傲,也很漂亮,曾经和母妃彻夜长谈,最终成了朋友——那夜皇父也不过在上书房紧张地辗转难眠罢了。对了,曾经的太子妃石氏,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在她的推荐之下,才嫁给了二哥。”胤祥当年年纪还小,对于这位公主的了解也就这么多。
“为什么除了她以外其他公主都不用归宁?”佳欣想起来胤祥的两个妹妹。
“为什么除了太子以外别的皇子不用做皇帝?”胤祥反问。
佳欣撇了撇嘴。“若她是男孩子,那荣妃岂不发达了。”
“她跟荣妃关系不是很好,她自小以太皇太后为一生志向。”
又一个探春嘛。“那她此来,会帮胤祉还是帮胤礽?——莫告诉我,七年不回家,一朝回家与废太子事无关。”
“自然有关。而且,十有八九,她帮的会是胤礽。去年年底,太子妃的亲哥哥找了个借口亲自去了趟巴林部,估计就是去请她老人家回来帮忙的。”
佳欣心中早知太子两立两废之事,也不甚惊讶,却对这位公主好奇心大炽。
“那她喜不喜欢你?有没有可能帮到你?”
“帮我做什么?”胤祥摊摊手。
是啊……帮他谋个一官半职么?还是帮他谋个亲王王位?胤祥和胤礽的问题,虽然看起来完全一样,但性质上,就是彻底的不一样。胤礽可以求一个复位,但胤祥又能求什么?……恢复信任么?哪一道圣旨,哪一个章程,可以让被摧毁了的信任重建?
有时想想,胤礽向来的不成器也有好处,起码,大家对他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特别失望,也很容易接受他被蛊惑,被魇镇,被怂恿,被利用的事实。但胤祥就不一样了,他向来是优秀的,聪明的,冷静的,所以跌下来的时候也就没有了任何借口和转圜的余地,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消弭。佳欣叹了口气。“那今次公主回朝,会不会设家宴?会不会要你回宫?”
自从木兰之变以后,胤祥便再也没有被允许入过宫廷。康熙不想见他,后宫也没有他须见之人——佳欣觉得,若是让康熙和胤祥能私底下说上话,事情必然会好得多。但康熙估计也是抱紧此念,眼不见而心不软,打定了主意对胤祥的忤逆不予原谅。今次,会不会是个好机会?
胤祥的眼睛亮了一下。
佳欣很明显地捕捉到这一刹那的光辉——原本脱口而出的一句“算了”也咽了回去。
她是知道胤祥必将沉默,直到十多年后康熙死亡……
但对于胤祥来说,这太不堪,也太漫长。
劝胤祥放弃康熙,去与胤禛套套近乎?哈。佳欣现在想到胤禛就觉得恶心——十八阿哥之事她没有很明确地告诉胤祥,但以胤祥的智慧应该足以了解。两人会有今天这一步,虽然小青居功至伟,但追根溯源不得不说,是马失前蹄,被本来不足以被当成对手的德妃与和嫔摆了一道。
“对了,小妍有没有跟你说,密贵人病了?”虽然胤祥不可以回宫,但后宫有年有节有宴有事之时,佳妍仍然需要过去应付场面——不知道是不是老康因为曾把佳妍捉来当人质甚至乎挡在身前做肉盾而感到一点点内疚呢?
“嗯,说她两次向皇上请求要出家……哈。”佳欣翻了翻白眼。跟亲手弄死自己小孩的女人们天天住在同一个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受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难道不觉得佳欣主持后宫的时候她们几个贵人比较快活么?
“听她说,皇上在议论密贵人病情时,曾经脱口而出你的名字。”胤祥幽幽看着佳欣,“有没有一点思念‘他’?”
“神经病!”佳欣自然知道他说的“他”指谁。“怎么着,学会吃醋了?”
“不是——哎。只是三姐让我想起来母妃……她真的是绝世的漂亮,但却那样义无反顾地爱着皇阿玛……”他终于别扭地改回了“皇阿玛”的叫法。
“你老爹的确是人中真龙。”佳欣闲闲垂下眼眸。“但很显然,他没有你漂亮……所以,我更爱你姿色美好,红颜乌发。”
今次轮到胤祥翻白眼。“好吧,但愿那日在营中,我们两个疯子一齐逃了出去,双双到江南,你卖笑,我卖身,做一对红尘鸳鸯……”
佳欣笑喷。“说得好……真真是好。我卖笑,你卖身……太赞了!哈!”
胤祥不忿地一把压住佳欣,往她双峰招呼。“你真要我去卖身?嗯?”
正逗引得情欲勃发,却听门外微微咳声。
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场——
胤祥迅速放开佳欣,低沉地扬声,“进来。”
小纯低头入来,刻意不看佳欣。“爷,四福晋到访,福晋正在花厅招待,叫我来跟爷知会一声。”
胤祥浓眉一皱,“四——嫂?”这当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十三阿哥府,竟能招来含笑?“知道是什么事么?”
“好似听说是什么家宴之事。”
定是为三格格接风之宴了。胤祥点头,“我立马过去。你去厨房,叫他们速速做梅子糕伺候。”
梅子糕?佳欣疑惑地看了胤祥一眼。
胤祥略有尴尬地解释,“四嫂最爱吃那个……”
哈,原来如此。差点忘记了,这位四嫂还是你十三爷的一位红粉知己哩!佳欣不屑地转过头去。
“乖,”胤祥拿出大人口气,“你和小纯一起去,梅子糕做好了,你端上去。”
“为什么?”
佳欣虽然问了出口,其实心中却明白知道答案:第一,正式向人宣示,赵佳欣现在在我府里,已经是我的女人。第二,胤禛与和嫔德妃陷害佳欣之事虽然已算扯破脸皮,但含笑与佳欣之间却有恩有旧,可以再叙前情。第三,不知含笑此次来意,由佳欣来宛转刺探,自然强于佳妍甚或胤祥亲自询问。
胤祥看她样子也知道她已经了解,所以不再多话,只是当着小纯的面给了她浅浅一吻,便去穿衣。小纯自然跟上伺候,为他结束停当。
佳欣甩甩头——真是无谓啊。
算了,不能被历史捆住了手脚。胤祥还是喜欢热闹,喜欢有人有事,喜欢去动心思的人。就陪陪他吧。
虽然,佳欣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和这么一屋子女人一起,过这十数年的空虚岁月。
她穿好衣裳,起来梳了梳头发——她盘着的是妇人发型,穿着的却是半旧的婢女服色,看起来颇为暧昧不明:她没有什么衣服,有时候穿佳妍的,但她比佳妍高一点,且更丰满,况且佳妍的不少服色有福晋身份,不能乱穿;石氏太胖,乌苏氏太瘦,且佳欣也不愿穿她们的衣裳。虽然说做了一些,但胤祥现今经济状况紧张,佳欣也不好要求太多,所以平日里倒是更多拿些身材相类的小鹿小纯她们不穿的衣裳来穿。搞得有次遇见外面来的小厮,开口就是“这位姐姐”如何如何,直接把佳欣当作了胤祥身边的一个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就通房丫头吧,反正自己也做过丫头,虽然还没真正通过房。佳欣懒洋洋踱到了厨房,看见梅子糕已经蒸得火热,差不多可以出笼装盘,小纯正亲力亲为地指挥厨娘们把最好的盆子拿出来招待四福晋。
“不用拿那些,就用素花的好了。”她忍不住插嘴。
好吧,佳欣承认,胤祥知道含笑爱吃什么,但她也不逊色,她知道含笑爱用什么,爱穿什么。毕竟,都曾经是一段相处相交的过往。
小纯看了看她,有些踯躅。“四福晋是贵客……真的可以么?”
“放心,”佳欣拍了拍小纯的肩膀。“把我拿出去待客,已经是最好的礼仪了。”
小纯垂下头,顺从地换了素花的盘子。
这丫头,真是活得老老实实,一句多嘴的话也不会讲,一句好奇的话也不会问。
“好了……搞定。我去了。”佳欣用个一个水晶小盖碗盖在漂漂亮亮的两块糕上,再拿块半旧的帕子包着盘子边,直接就端了走人。
“哎……赵姑娘。”小纯忍不住追过来,“配的奶子和茶?”
“不用了。这糕就算没蒸熟也无妨的,明白么?并不是给人吃的。”
只是拿来表表用心而已——这句话佳欣没说出来,但在大户人家当到大丫鬟的小纯,应该能有了解这些的能力。
“四福晋请用梅子糕。”佳欣垂着头走进去的时候,含笑就已经盯着看了。等到她端来糕点,微微抬头,和含笑视线对触一下又立即移开之后,含笑已经站了起来。
佳妍听到佳欣进来,颇为意外。胤祥就假装没看见,只是倾身去帮含笑揭开水晶盖碗。“好香啊,四嫂,不尝尝么?”
“果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养在深闺人未识啊。”这两句集得勉强,但佳欣完全了解了她的意思,低头嫣然一笑,走到胤祥身后亭亭侍立。
“四嫂看什么?”胤祥故意逗引。
“……我在看十三弟好艳福。”含笑果然没对梅子糕提起食欲,却看着那深红色的糕点衬着素花的盘有些入神。“之前也有所耳闻了,没想到……”她摇了摇头,收声不语,却转向佳妍,“十三弟妹,我们先前说到哪里了?”
她转得如此之快,让佳妍有点手足无措,缓了一缓才想起来。“哦,是在说十四福晋的生日,四嫂说,和三格格竟是同月同日。”
“哦,对了。”含笑喝口茶,“今次公主归宁,若是留到五月之后才走,必定要好好操办生日的。但十四福晋夹在当中就有些难办了,是一起办呢,还是分别办?是一体同例呢,还是如何?”
“嗯……”佳妍心绪不定,随口敷衍回答,“公主归宁,远来是客,福晋却是嫁入了爱新觉罗家,照理来说,重公主而轻福晋,无可厚非。”
“话虽不错,但具体如何去做,还要拟个条陈,也要事先和十四弟妹商量,最好是心中有数。”含笑斜斜飞了胤祥一眼,“十四弟主管兵部以来政绩卓异,元宵时皇上才嘉奖了十四福晋持家有方,也不应冷落的。”
胤祥一点反应也无,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
佳妍柔声答道,“这些事情几位嫂嫂和后宫娘娘们自会处置,佳妍虽抱残躯,却也可任凭驱使,不辞劳苦的。”话下涵义,其实就是:关我何事?
“十三弟妹眼睛虽看不见,心却是顶顶聪明灵巧的。”含笑微微一笑。“今次家宴,皇上的意思是,由我、五弟妹和你三人统筹负责。自然,后宫荣主子也会照应。”
佳妍吃了一惊。“我?怎么会呢?”
“十三弟妹莫慌,皇上知你行动不便,所以只是命你协助我们罢了。没有什么事的,也就审审菜单,审审戏单什么的,平常派个人过来听听回话,传达传达,也便罢了——”她忽然顿住。
佳欣原本还无所觉,现今忽然反应过来。
佳妍却不明白,“可是,那样的话,何必我呢?八哥和十四弟现今助四哥统筹六部,原该请八嫂和若敷帮手的才是。”
含笑今次换了苦笑。“因为她们未必能做好此事啊。”
“那我又何德何能……啊!”佳妍缓了两拍,兜了个小圈子,终于明白过来。
佳欣心里直想要骂人。
死康熙,都把人贬斥为奴了,还不放过吗?还要借着佳妍,来压榨自己那一点可怜的统筹管理的知识和能耐吗?
佳欣黑着脸,看了胤祥一眼。
胤祥微微点头,淡淡开口。“四嫂,此事还是不妥。佳妍体弱眼盲,担不得此重任的。万一轻慢了三姐,倒徒然惹来不快。还是烦请您回禀皇上,替佳妍辞了这差事吧。”
明显地——死老爸,你既然将女人给了我,就休想拿回去用,怎么用,都不行!
“这话我可转呈不了。”含笑叹了口气,“十三弟不如直接去和皇上说吧。”
“我?”胤祥皱眉,“四嫂忘了?胤祥不能入宫——”
“你四哥明日就有旨意来的,是皇上责备你为何不去给皇太后还有德妃娘娘请安的谕旨。”含笑平静地抛出炸弹。
在座三人都立刻明白:虽为斥责,但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解除了不许胤祥入宫的惩罚,也就是说,从此胤祥便可如以前一般出入后宫,面见康熙了。
胤祥倒吸一口冷气。
康熙实在是条老狐狸。连这一点也想到算好了,一面明里笼络胤祥,一面暗里启用佳欣,倒令两人,无处可退,无从辞起。
佳妍微微笑了笑。“看来,我接不接这差事,已无关紧要了,是不是?皇上英明,四嫂替我谢恩吧。”
含笑长叹了一声。“皇阿玛天子用心,非我等下臣可以企及。十三弟,十三弟妹,”她顿了顿,用眼神加上了佳欣,“莫与天为敌,莫与天子为敌,此话是公义,更是做嫂嫂的私心。”
“多谢四嫂了。”胤祥苦涩地回答。
含笑告辞,佳妍不便远送,胤祥带着佳欣送她出了二门。
含笑看了佳欣数次想说什么,都咽了下去。
好不容易,她身边从人先去看马车,含笑才紧紧抱了一抱佳欣。“你瘦了。”她轻轻在佳欣耳边低语。
佳欣咬住下唇,缓了片刻胸中刹那酸楚,“还好。”
“最近出了很多事……十三弟可能也不知道呢。”含笑看了看远处,再收回目光,“二哥在笼络八弟,二嫂更是买了祥和班的头牌云玉卿送给八弟妹,搞得连皇上也闻风而怒了。”
“四嫂是在提醒我莫要再与二哥为伍么?”胤祥微微笑着答话,忽然间语气里凝结出冰凉的温度。“多谢四嫂关怀了。二哥的意思,不就是让四哥和八哥往死里缠斗,他好收复太子之位么?”其他儿子斗得太狠太不象话,康熙便唯有立回他这个太子来做挡箭牌,缓和矛盾。
“你知道?”含笑凝住脚步。“我并没有意思叫你站在你四哥这边。毕竟——”她看一眼佳欣,又是低低一叹。“但你要明白,无论谁得了头彩,你总是逃不过去的……”她声音越说越低,“好歹有我在,也能保全你一二。”
“不劳四嫂费心。”胤祥声音干涩,“死生由命,富贵在天——四嫂保重,也请四哥保重便是了。”他口气冷冽,还含有一丝被刺痛了的怒意。
佳欣舔了舔嘴唇,“胤祥……四福晋是好意。”她扯了扯胤祥的衣角,眼神带有责备。
胤祥咬牙,垂首,“我知道。”
含笑过来,抱了抱他,拍拍他的背脊,然后又紧握住佳欣的手,“其实,你们……真的很好。我有想过,若一边是做皇后,一边是胤禛也能为我如此,我会如何选择?”她语声极低极低,违逆的言论也听来真切。
“四福晋……其实四阿哥爱你很深。”佳欣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怀抱着含笑在屋顶唱歌的胤禛。
“是……但是一再错过了。”含笑轻轻摇头,似有无尽的苦涩。“原谅我……原谅你们四哥,原谅我们。我们走的路,都没得回头。但生死之间,一丝亮光,便是旧日情谊,永生难忘。”
她这段话说的隐晦而破碎,但胤祥和佳欣,却都懂得了。
侍从过来,含笑不得不上车而去,挥手同两人告别。
其实贵为福晋,她又何尝有一点自由?
含笑走后不久,这一天里的第二位不速之客便又来到。
曾经是太子妃的石氏,终于想起来了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妹妹的存在,上门前来探望。
石氏已经康复,她才想到送了不少药材补品,姐妹见面,立马珠泪涟涟,做足戏分。陪同在旁的乌苏氏等也被她弄得红了眼圈。
佳欣陪着佳妍等在前面,石钟秀探完亲妹,还要前来正厅相见——明日才下的旨意,今日众人就都蠢蠢欲动了。
“哎呀,我的好十三弟妹,”石钟秀并未注意到佳欣,直接冲上去状似亲热地揽住了佳妍,“今儿个给你又捎了两斤上好的冰片过来。眼睛可好些了?”
佳欣乐得悄悄从边门溜了出去。
等胤祥和佳妍见完她,还勉强吃力地全家招待她吃了一顿便饭,乱七八糟废掉一天时间之后,佳欣早已经自得其乐地在自己房里边喝米酒边吃那碟子梅子糕了。
“怎么啦?不陪其他人,倒过我这里来?”见胤祥进来,佳欣有点奇怪。
“不跟我的女诸葛议论议论,我如何安得下心来?”
“说吧。”佳欣给他倒酒,分他一片梅子糕。
胤祥显然是席间没吃饱,抓起来两口就咬掉了。“因为那个戏子云玉卿的事,皇阿玛差点下旨要将八嫂赶回娘家,八哥苦苦哀求,才算没事。”
佳欣眨眨眼睛,“那戏子是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戏子哪有女的?”
佳欣撇撇嘴。“名字听起来跟女人似的。”
“那是艺名——云老板是京师最红的旦角,一出贵妃醉酒迷人无数。”胤祥解释,“姑奶奶,别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了好不好?”
旦角?贵妃醉酒?一般这种人不是应该吸引GAY么,怎么霃瑾也喜欢娘娘腔啊。“那粗枝正节是什么?”
“八哥和皇阿玛处得很差,但六部当中,显然已经以他为主。云玉卿之事,看起来是二嫂莽撞,但其实是四哥的又一步棋——二嫂哭诉,说祥和班暗里竟是四哥的产业,她苦无证据,无处诉冤而已。看来,四哥这些年真做了不少布置。”
“老四要打击老八……以便自己当上太子,所以打击八福晋。但老二不能让此事发生,所以一定要扶着老八和老四抗衡到底,他才能复位,对吧?”
“就是这样。”
“那关你什么事呢?”
“人所周知,我一旦入宫,定有机会和皇阿玛详谈。我站在谁那边,谁便有机会增多一片砝码。”
砝码?原来清朝已经有天平了?佳欣走了走神,然后回来,“那你准备支持谁呢?”
胤祥惨然一笑。“我正是想问你,支持谁,皇阿玛百年之后,我们不被干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老八。”佳欣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其实她不是想支持胤禩获得皇位,她只是就事论事地回答这个问题而已。
胤祥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佳欣问。
“老十四近来与老八走得很近。”胤祥眸中散射光芒——朝政其实他仍在留心。“老八最近有些事,老十四传了风声出来,只不知道是真是假,是谁的计谁的套。”
“什么话?”佳欣心中一颤。
“老八之前请人看相,说是头有白气;请人测字,出了一个‘美’字。”
佳欣眨眨眼睛,脱口而出,“王上加白,八王大?”
胤祥有点惊到,“我想了片刻才明白,你竟脱口而出……果然是女中诸葛!”
“哪里哪里……”佳欣苦笑。脱口而出个头啊,是二月河写过这一段好不好——他的书果然还是有些料的,不是完全生扳硬扯。“你觉得老八也有……反意?”
“良妃之事,他一直算在皇阿玛头上,有此打算也是无可厚非。但八哥不笨,做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徒惹是非——”
“很可能又是胤禛的手段。”佳欣恨得牙痒痒的。自从胤禛与和嫔勾搭成奸,胤禛就变得似乎毫无弱点,无坚不摧,手段诡谲多变而无往不利。
“倒也未必。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我见了八哥两次,他的眼神,如今大不相同。”
“你是说,老八就是要引人往那方面猜想?就是要让人以为是老四在耍手段?”
“未必不可能。而且八嫂之事……再这样下去,皇阿玛早晚命他休妻,八哥却绝不会答应。”胤祥苦笑,“况且那天我听他们争执,二哥和四哥竟不约而同怀疑八哥终于还是接收了小青的残部。此事若是真的……那又要怎么办?”
佳欣也陷入沉默。
老八也想造反……操。
他造反,倒是对的。但是……但是胤祥要再帮一次造反的阿哥,也未免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况且,胤祥现在废人一个,手中无兵无权,他所谓的支持,也不过就是利用皇帝多年以来潜藏心底的信任,来做一个储君的推荐而已。他若是荐一个即将造反的主?
“那个……不能劝劝他么?”
“你可知道,四哥秘密聘了龙虎山张天师的大弟子,贴身护卫自己?”
佳欣被胤祥的跳跃性思维困扰了下,马上反应过来。“我明白了,现今之势,老四借那个戏子之事,逼得康熙下令让老八休妻——这等于在逼胤禩造反。但胤禩如果真被逼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老四。”
“对,就是这样。”
“——好好兄弟,怎么竟弄得如此地步。”佳欣心中微微牵痛,想起从前兄友弟恭。
“对了,那日我在御书房被三哥为难,老四居然出来维护我,还提及什么旧时情谊,说什么身不由己之类,口气和四嫂如出一辙。但他一走,十哥便扔给我一堆奏折,都是我养伤期间四哥上的奏章,都是要求皇阿玛将我永远圈禁的,哈。”
“老四这样做不奇怪——你先前说什么?老三难为你?”佳欣有点怒。
“他要显示他是无罪之人,我是有罪之身,自然要有所表示了。”胤祥摇摇头不想再提,“你知道后来四哥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向天赌咒发誓说他从来未想过要害我,或是害你。他说只要我甘心雌伏,他会保我一生安逸尊荣。”
“信他才有鬼!”
“说件事情给你听。”胤祥带着一丝冷笑。“听说上次他与德妃争执,将他额娘推倒在地,结果被皇阿玛重责以忤逆之罪。”
“还有此事?”佳欣抿了抿嘴唇。“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也没人知道。”胤祥看着佳欣,“你那么聪明,猜猜?”
“哈!”佳欣瞪他一眼。“反正不是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但有人传是为了我。”胤祥很郁闷地道,“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四哥爱我。”
佳欣一口酒喷在地上。“下次说笑请选我没在喝东西的时候,好不好?”
“不是说笑。”胤祥很尴尬地看着她,“讲不定又是谁有什么目的造出来的谣言。”
佳欣想想,还是觉得好笑。“我是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八卦对谁有好处了。”
“八卦是什么?”
“就是流言。”佳欣简单解释,“不是两仪八卦那个八卦。”
胤祥用看高人的眼光看看佳欣。“仙子可否为下民卜卦推算?”
“仙子不理凡尘之事。”佳欣故意高高抬起脸。
胤祥忽然站起来,直接走到佳欣面前,朝着她的嘴吻了下去。
“不管老四明日砍死老八也好,还是后日二哥和十四弟同归于尽也好,不管皇阿玛是长生不老也好还是此刻就龙驭宾天也好,我不能带着遗憾……绝不。在狱中我曾一心求死,唯一不甘心的事情,便是不能触碰到你的肌肤,与你交欢……”胤祥停下热吻,双手扶着佳欣腰肢,将她平放下去。
“可是……可是我……”
“别跟我说可是!”
“可是我身上……身上来了……”
胤祥一愣,然后愤怒。“来便来了吧。老子受不了了!”
“啊?啊……”
佳欣后悔之极
从前那么多机会没有与了胤祥。
今日明明不是时候,他却要用强……
好在是最后一天,已经没有太不便……但是,但是……
“欣,我的,我的欣。”胤祥也不爱抚,直冲主题,紧紧将佳欣压在床板之上,不让她有一丝挣扎。
佳欣一开始还挂着灯挂着门,过了一会便也眼睛一闭:随他去吧。天王老子也不能打扰他们了。她扬起头,开始反击——不要光占有我,要令我快乐!
很快,很快的性爱。
也许不过是几分钟——少于平均水准?
但却是猛烈到令人惊讶的几分钟。没有多余的调情,没有浪费时间的九浅一深,而是数分钟的毁灭似的交融。
佳欣头一次让自己的身体在如此短时间内被带至于颠峰。
然后胤祥滚倒在她旁边,喘息着平躺下来。
佳欣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胤祥忽然翻身,面对面看着她,用黑黑的眼睛说,等一下。
佳欣乖乖等了一下。
大概也是几分钟。
然后胤祥又一次压在她的身上。
好吧。
佳欣终于相信了什么做爱做七次八次的传言。
她数不太清楚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无法承受,而年轻的胤祥,也绝然已在透支。
但那又有什么干系呢?
不是身体在一起,而是一切,一切的一切,身体,心,思绪,感觉,感情。
佳欣不想说灵魂。
因为这一刻,她的灵魂沉在泥土里。
快乐淹没了自己。
蜡烛烧至于熄灭。
梆子敲响三更的时候,胤祥在佳欣身边倦极睡去。
佳欣起来,重新点亮灯——她几乎不能走。
灯火盈盈,佳欣看住那床单。
一点点嫣红,犹如桃花盛开。
天。
天啊。
佳欣咬住嘴唇。
太像……太像初夜了。
这是……命运的一种暗示吗?
算了算了。
“死猪,抬下身子!”她抱怨着,从胤祥身下把床单扯出来,让胤祥直接睡在了褥子上,然后把染血的床单团起来扔到墙角,再倦倦地睡了回去,把手搁在胤祥的胸口上——两个人做了五六次,竟然都没有脱上衣。
睡觉……管他身后洪水滔天呢。终于,终于做过了。现在,睡觉。
早上醒过来。
佳欣惊讶地发觉,自己睡在一张新的床单上面,而墙角那团脏的已经不见。
……呃,天哪。
居然忘掉了今天胤祥还要上朝……让一个做了五六次的男人一早起来去殿上又跪又站的……真残忍。可怜的胤祥……
可是,那个床单究竟哪里去了呢?
佳欣尴尬地抓抓头发,不去想它。
哈,终于,终于做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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