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处理完一些比较急的事务,子夕早早的回了家,家里空荡荡的,水晶灯被窗外的风吹得叮叮当当,平白显得聒噪。子夕把包随意的扔在了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径直朝书房走去,重重的关上了门。
“子夕,是你回来了吗?”不知过了多久,隔着书房门,能够隐约听到晓黎的声音,还有楼梯被踏得咚咚作响的动静,应该是她接星忆回来了。
门被推开了,子夕端坐在书桌前,面无表情,没有热情的拥抱,甚至连一个热络的微笑也没有,手上夹着抽了一半的烟,目光只是呆呆的看着母子俩,若有所思。
“爸爸抽烟,臭臭!”星忆举起肉乎乎的小手在鼻子前呼扇了两下,子夕并没有要立刻掐断的意思。
“是不是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了?”晓黎的第一感觉是,子夕撤销上市申请的决定在公司引起了非议,他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没有你预想中的麻烦。”像是一下就看穿了晓黎的心,子夕的声音低沉沙哑,往日里的温柔丝毫没有了踪影,只像是一个准备和自己角力的对手,“我不准备撤销申请,一切照旧。”
晓黎明显往前倾了一下,她很吃惊,这是情理之中。但还是慈爱的蹲下身子,告诉星忆:“妈妈有事要和爸爸说,你先下楼去玩会儿好吗?”
星忆懂事的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子夕别抽烟了。
关上门,晓黎三两步走到子夕跟前,刚要开口,却被子夕堵了回去:“你不用再劝我了,大道理也说得差不多了,我都明白,但我不想放弃,富贵险中求,经商之道你不懂。”
晓黎好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她不明白怎么只一天,夏子夕的主意就变了,在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今天出了什么事吗?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晓黎越过书桌,走到子夕身旁,刺鼻的烟味缭绕在眼前,顿时让喉咙痛痒难忍。
“没有,”子夕立马坚定的否决了,“没有出什么事。不用觉得意外,我的主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昨天答应你的,只是为了哄你。这么多年来,哄你安慰你顺着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但这次不行。我不可能因为你的胆小怕事,而耽误亦林壮大的绝佳机会。”
晓黎摇了摇头:“你说谎,你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晓黎把手搭在了子夕的手上,子夕漠然的抽走了:“你就是太有自信,认为把我拿得死死的,可其实,你并不了解我。”子夕微微转了转座椅,斜着抬了抬眼,那种蔑视和高傲,让她觉得陌生。
晓黎的惊慌和失望让子夕无法正视,他急急转过头,掐灭了烟头,神色自若的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不满意我现在的决定,作为女人,胆小谨慎,我能理解,所以我给你和星忆做了最好的安排。保证你不会因为将来亦林东窗事发而受到任何影响。”子夕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袋,哐当一下扔在了桌上,“你先看看。”
晓黎试探的拿起文件袋,缓缓解开缠绕的细线,子夕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神色沉静。
“这是什么意思?”只微微抽出半截,晓黎的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颤抖的把那份厚厚的离婚协议书推到夏子夕的眼前。
子夕甚至都没有低头,只是垂眼瞟了一下,那种冷漠,那种坚定晓黎从未见过。半晌,子夕轻叹了一口气:“我们离婚吧!我做出让你这么失望的事情,你应该也不会愿意再和我在一起了。这份离婚协议书是下午律师刚刚帮我起草的,时间很紧,有些地方可能不是很完善,你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提,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为什么?就因为我反对你的计划吗?”晓黎把离婚协议书往子夕眼前送得更近了些。
“不,是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你比我懂得更早的事情。”子夕起身,慢慢推开了晓黎的手,定定的望着她,那双噙满眼泪的眼睛让他心如刀绞,却无法回避,“我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走进对方。我需要什么,你不明白;你需要什么,我也不懂。”
晓黎张口想要申辩,但子夕没有给她机会:“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分开,各自做回自己吧!很抱歉打破了你之前在香港的平静生活,不过你放心,今后的一切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离婚之后,这栋房子归你,孩子也归你,我会一次性给你一笔钱足够今后你和星忆的生活。另外,我把我名下的3处房产和一家公司也会过户给你,放心,这是我独立投资的,和亦林没有关系。再有……”
“够了!”晓黎紧紧的拽着文件袋,咬着牙打断了子夕,“我阻止你不是为了得到这个所谓的最好的安排,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夏家的贫富,亦林的好坏和我没有关系,我担心的是你,夏子夕。”
“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你最好把协议书签了,带着星忆去过想要的生活。”子夕淡淡的回答,不带一丝动容。
晓黎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强忍住满心的痛楚,缓缓把手抬到子夕的眼前,纸张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显得格外刺耳,《离婚协议书》在晓黎白皙的手上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你干什么?”子夕用力的抓住晓黎的手,眼里终于比淡然多了一丝丝情绪。
“婚,我是不会离的。既然我阻止不了你,那我只好陪着你。”晓黎的声音依旧轻柔,语气中确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曾经,夏子夕最大的愿望就是顾晓黎可以一直陪着她,这些话如今听来却颇有些讽刺:“为什么?”子夕的嗓音有些嘶哑。
“因为我们是夫妻。”晓黎肯定的望着子夕。
“还有呢?”子夕似乎在期待着一个别的答案,可是晓黎不明白。
“你爱我吗?”子夕追问。这是第一次夏子夕亲口问顾晓黎这个问题,不是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是一直害怕知道。
顾晓黎怔住了,这个问题终于还是横在了他们中间,迟早要尘埃落定的。应该是爱吧,或许从前没有,但在自己为了他固执的生下星忆,面对周遭的各种流言蜚语时,我想那就必须是爱,支撑着走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晓黎已经说不清了,也许是和他一起共同期待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许是在他为了成全自己答应放手的时候,也许是在他紧紧抱着自己度过失去母亲那段黑暗岁月的时候,也许是在希腊紧靠在他肩上的时候……只是现在,她很肯定,夏子夕,我爱你。
晓黎坚定的回答道:“爱!”
子夕忽然放声大笑,这个反应让晓黎意外。
“真好!真好!”子夕一边大笑一边有些摇晃的走到了窗边,背对着顾晓黎,“我苦苦守候了10年的女人,今天终于开口承认爱我,愿意永远陪着我,真是太好了。”
子夕的笑声一点也没有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好一些,反而显出一丝捉摸不透的诡异和猜忌,清冷的背影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疏远。
“只可惜,这些都是谎话!”子夕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他脸上的落寞。
“子夕……”晓黎怯怯的唤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子夕身上总是透露着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漠。
“你告诉我,你说的这些话,是发自真心吗?”子夕问。
“当然!”晓黎不假思索的回答。
“哼!”子夕回头,快步走到晓黎跟前,轻捏着她的下巴,“不是因为同情?”
晓黎惊诧的看着子夕。
“你回答我,是不是因为同情我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一个痴呆,一个废人?回答我!”子夕的力量明显变大了,晓黎忍痛抓着桌角,事情完全超出她的计划,她本来打算等上市的事情解决了,再告诉子夕他的病情,可是现在……他毫无防备的知晓了一切,他的内心该有多么痛苦。
“你骗我!”子夕的眉头紧紧的皱着,那其中的绝望像漩涡一样让人窒息,“你骗我!”子夕愤怒的嚷着,一把甩开顾晓黎,晓黎的下巴留下了红红的印记。
“你早就知道了。什么爱我,什么留下来,什么永远陪着我,什么柔情似水,你全都是在骗我,你是在还债,在施舍,在同情我吗?我不需要!”子夕大力的砸着桌子,只几下,关节处就红得快要出血。
晓黎迅速抓着子夕的手,紧紧按在胸前:“子夕,你不要激动,你听我说!可能我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时机不对,让你有了误会,这都怪我从前没有勇气。但是请你相信,这一切都出自我的真心,除了隐瞒你的病情,我没有欺骗你任何事情。”
子夕望着晓黎:“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欺骗,从来都是!”
“不,子夕!”晓黎扶起子夕垂下的头,“你要积极一些,相信我,相信医生,我们还有希望的。”
子夕发出一声冷漠的笑:“你还准备继续骗我吗?还是你认为我的脑子已经开始傻得无法思考了?我很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会有什么后果。我没有希望了,你也不要对我再抱任何希望,离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晓黎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说的都是事实,她从苗智口中听到的甚至更为残酷,无论这个过程如何美化,结局都不会有半点改变。晓黎猛得扎进了子夕的怀里,用尽全身所有力气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腰:“子夕,不要放弃,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晓黎瘦弱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眼泪打湿了子夕胸前的衬衫,一阵湿热透着一股钻心的力量,子夕很想抬手,同样紧紧抱着晓黎,像往常一样抚慰她,可是现在他不能。
子夕往后退了退,用力推开晓黎:“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了。离婚协议书你撕了,没关系,明天我会让人再打一份给你。”
“我不签。”晓黎咬牙从嘴里一字一顿的回答。
“没事,”子夕淡然自若,“你可以继续撕。我会每天都让人送一份给你,直到你签字为止。”
子夕伸手想要推开晓黎出去,晓黎一个转身牢牢箍住子夕:“不管你拿多少来,我都不会签的。我会一直守着你!”
子夕被晓黎拦腰抱着,动弹不得:“你要守着我这个废人做什么?还是你怕承受良心谴责,想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如果是,那么不必了,我不需要,你也不用自责,我放你走。”
“不要,”晓黎用尽力气抱住想要挣脱的子夕,凭她娇小的身躯,子夕若是存心摆脱,哪有逃不掉的,“不要赶我走,我想待在你身边。求你了,子夕!”
一个“求”字,让夏子夕有一种利剑穿心的感觉,心高气傲如顾晓黎,无论经历过怎样的贫穷和不堪,也只是学会了承受,从未向任何人伸手乞求过恩惠,眼下为了他,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屋子里,除了啜泣,空气都凝固般的静默。晓黎,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我不能不这么做,我不想你今后活在无尽的拖累中,不想你看着我变得狼狈不堪,更不想你陪着我一起慢慢受折磨,最后走向绝望,到时候,剩下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过去,你要怎么走下去?遇到你之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让你过上让全世界所有女人都羡慕的生活,现在看来,我做不到了。但最起码,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把你推离这个痛苦的泥沼,离开我,去过更好的生活。
子夕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他狠狠的掰开了晓黎箍在自己腰上的手,依旧是冷漠的没有回头:“如果你真的如此坚定,那我只有单方面向法庭提出申请了。”
晓黎的哭泣已经由浅浅的啜泣变得越来越明显,子夕没有勇气回头:“子夕,别推开我。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一起承担的。让我帮你好不好?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想保护我,但是我不怕,真的,我知道自己以后会面临什么,可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不在乎。这和责任没关系,和同情也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爱的人。”
暗淡的灯光下,顾晓黎只能在泪光中模糊的看到子夕不停摇晃的头,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就像勘破一切般的平淡:“顾晓黎,你太天真,也太固执了。你并不真的了解你需要面对什么,那让我来告诉你。”子夕转过身,他的漠然让晓黎心痛,“你要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你要每天面对一个完全无法和你沟通,甚至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的男人;你要时时不厌其烦的提醒我上周、前天、甚至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而所有这些付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都会被遗忘,有一天,关于你,在我的脑海中也会被擦除的一干二净,过往的种种都会烟消云散,我也会不-再--爱--你。”子夕故意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几个字,然而这些根本吓不倒顾晓黎。
晓黎勉强挤出充满信心的微笑,抬头捧着子夕的脸:“没有关系,如果你忘了我,那么就当上天给我们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吧。这一次,就换我来追你,我一定会让你再爱上我的。”
顾晓黎的眼神是那么坚定而纯粹,带着一股傻气的倔强,生生让人心疼,原来被她深爱着是一种这么美好的体验。子夕冲着顾晓黎微微笑了笑,一边摇头一边说:“现实,总是只有血淋淋的摊在眼前时,人们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面对。你清醒一点,好好想想有一天那个肮脏、无能、扭曲的我的样子吧。”
晓黎猛烈的摇着头:“不管什么样子,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吓走,我不会离开你,绝对不会!”
“可是我想要离开你。”子夕挣开了晓黎的手,“我不想再看到你。顾晓黎,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那样,我但愿这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子夕没有片刻犹豫,丢下这句伤透自己也伤透晓黎的话,他只想要快速逃离这个地方,飞快的走到书房门口,伸手准备开门。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晓黎柔弱而果断的声音,她没有正视子夕,侧身斜靠着书桌,一种筋疲力尽的姿态,话语中却透着睿智和凌冽,既然无法劝服子夕,那么她只能选择这种方式,即使今后她所说的、所做的一切会让夏子夕对她恨之入骨。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让亦林上市,那你就应该清楚的知道,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我上法庭。你想和我离婚,除非我签字!”
子夕猛得转过了身,那个瘦弱的身躯一只手放在桌上支撑着,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放在身侧,耳边几缕头发垂着,凌乱而萎靡,本就白皙的脸在灯光的映射下惨白得有些晃眼,似乎能透光一般,五官也莫名显得模糊了。
“你是在威胁我?”子夕的口吻听起来有些戏谑,没有哪个公司会在上市的重要关头让自己缠上官司,从而站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更何况是想他这样本来就备受瞩目的青年企业家,媒体对于他的私生活甚至比他的事业更感兴趣。而现在,无论是他的私生活还是事业都经不起任何窥探,他的上市计划,他的不治之症,这些都不能曝光在大众眼前。
“如果你认为是的话。”晓黎依旧是低头看着桌面。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因为夏子夕别无选择,在他对生命感到无限绝望的时候,他选择把她推得远远的,然后把自己送进炼狱,背水一战,他没有理由不保护这人生最后一次的疯狂,更何况这次疯狂还承载着亦林的未来。“我想现在你也不想被媒体的□□短炮弄得不得安宁吧!”
沉默,又是沉默……什么时候开始,夏子夕对着顾晓黎竟然也会无话可说。
“哼!”子夕轻轻的笑了一下,语调难以揣摩,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书房。
阴冷的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模糊了整扇窗户,院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凋败无力,这个房间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子夕,并非我真心要要挟你,只是我不能离开你,也不能看着你错下去,原谅我!
屋外,子夕并没有走远,静静的杵在了书房外,零落的雨声扰乱人心,晓黎,并非我真心要赶你走,只是我不能拖累你,更不能亲手毁了你的人生,原谅我!
……
这一晚之后,子夕很少回家,要么很晚才回来,晓黎几乎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她只是确信公司的一切都在如常进行着,而她对此一筹莫展。家里的一切如死灰般沉寂,到处都充斥着冷漠和决绝,子夕慑人的眼神常常让秀秀和星忆都觉得害怕,晓黎不得不把他们俩都暂时送到了爸爸家里。本就一栋偌大空旷的房子,时常一个人,清冷得像座坟墓,但不管生活糟糕到什么程度,顾晓黎都清醒的告诉我自己,不能离开。
周末的晚上,快11点了,子夕没有回家,晓黎躺在沙发上漫无目的的按着遥控器,一边关注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不知怎么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哐当”一声闷响,晓黎从睡梦中被吵醒,子夕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还在用力拍打着门,大声嚷嚷着:“人呢?家里的人呢?”
晓黎迅速从沙发上起了身,毛毯也滑在了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裙,迎着门外吹进的风,瘦弱的像是会被刮走一般。
“子夕,快进来!”晓黎伸手从司机手里接过子夕。
“太太,今天晚上公司接待几位重要客户,夏总喝得有点多了。”司机恭敬的向晓黎解释道。
晓黎理解的点了点头,她知道他心烦。
晓黎送走了司机,转身搀着子夕的手臂,顿时感到他几乎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晓黎走得有些艰难,没得几步就一个踉跄摔在了地毯上,这下子夕是彻底倒在了她身上,一点也动弹不了了。晓黎轻轻推了推,纹丝不动,夏子夕可是一米八几的个儿,顾晓黎的小身板就是再来上一个也未见得能挪动他。
忽然,一股炙热的气息凑到了她的脖颈,还没等顾晓黎反应过来,夏子夕的唇已经移上了她的脸颊,微凉的大手肆无忌惮的从裙底探了进去,刺骨的让人有些心悸,晓黎本能的用手抵住子夕的胸口,把脸微微侧到了一旁:“子夕,你别这样!”
全身肆虐的纠缠并没有因为她温柔的祈求而停止,子夕的动作显得急躁而粗鲁,每一寸的抚摸和亲吻都流露着占有和霸道,丝毫不带往日的温存,生生让晓黎觉得有些被侮辱的羞耻感,再次用力抵了抵他的胸口:“子夕,你停下来。”
晓黎挣扎着把头避开了,子夕猛的用力把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拿开,重重的压在了身体两侧,若有所思的看着身下无奈而羞愤的顾晓黎,雪白的肌肤上已经缀满了深深浅浅的红印,衣领处的几颗扣子散开来,纤细的锁骨若隐若现。子夕却似乎没有半分怜惜:“你在委屈什么?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吗?这是你应尽的义务。”
他说得对,晓黎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反驳,只是在这刺眼的灯光下,被自己深爱的丈夫像玩物一样的摊在地上……
子夕忽然冷笑了一声,决绝的让人发怵,身子微微向上支撑了一些,和晓黎拉开了一点距离:“现在你准备好过这样的生活了吗,夏太太?”
晓黎颤巍巍的转过了头,看了看子夕,那张脸那么熟悉,一如往日的俊朗,可他的眼神,他的话语,却透着陌生的尖锐。夏子夕太了解顾晓黎了,自尊,是她最珍视的底线,这样居高临下的占有,是她绝不能接受的。他等待着,等待着她的指责和逃离。
“你不用这样来羞辱我。”晓黎的声音有些低,尽管带着颤抖的哭腔,可坚定让人不容置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子夕定定的看着顾晓黎,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固执?这么傻?傻得让人心疼,让人爱不释手。子夕松开了紧抓住晓黎的手,怏怏的从她身上起开,显然,又一次徒劳了,他这大发兽性的一出闹剧,顾晓黎不但照单全收,一腔深情更是让他心痛得无法正视。
子夕扶着沙发艰难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里,顾晓黎依然躺在地毯上,瘦弱的肩膀侧露着,裙子几乎被掀到了快要走光的位置,摊开的双手又重新紧紧的放在了胸前,转身蜷缩着靠在了桌角。
……
次日早上,家里安静的出奇,子夕转了一大圈也没看见习惯早起的顾晓黎,悄悄推开了她的房门,她还睡着,也许是昨晚……子夕轻轻关上了房门,虽然有些心痛,但没有多想,理了理衣服,上班去了。等到结束疲于周旋的一天,已经快9点了,坐进驾驶座,子夕不自觉的就朝着家的方向开去了,早晨离开时那个暗暗的背影,总让人觉得不安。
推开家门,静,出奇的静,没有一丝灯光,一切仿佛都还定格在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晓黎?”子夕试探的招呼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也对,如果她在家,这个时间,一定是坐在客厅等着他。她出去了?去哪儿了?回她爸爸家?还是……?是不是我昨天做得太过分了?子夕忽然觉得心像被什么揪住。急急的上了二楼,依旧是没有踪影,三楼,除了静得让人窒息,似乎也没有什么。子夕慢步走到主卧室门口,轻轻拧开门把手,借着花园透进的微光,床上依旧是那个瘦弱的身影,子夕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关上房门,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忽然,子夕的手停住了,没有理由啊,如果顾晓黎在家,怎么会就睡了呢?就算是睡了,她的睡眠一贯很差,屋里的动静她不会听不到啊?
似乎是哪里不对劲,子夕站在门口,轻声唤了一下:“晓黎!”
没有动静。
“晓黎!”子夕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很多,推开门,径直走到了床边,一把抱起床上那副娇小的身躯,依然是毫无反应。
子夕的声音一下变得有些发抖:“晓黎!你醒醒!”抱着这副身躯,子夕才发现滚烫得像火球一样,她在发烧。任他怎么轻拍,晓黎只是瘫软得倒在他怀里,昏迷得像死去一样宁静。
子夕的脑子里飞速的掠过种种可怕的场景,第一次她这样倒在自己怀里,他们的孩子没了;第二次她这样倒在自己怀里,她自杀了;这一次,……不可以,晓黎,不可以。
子夕一把打横抱起晓黎,飞快的开车赶往医院,一边努力的回忆着那个熟悉得不得了的“该死”的医生叫什么?姓张?姓李?姓孙?好像姓苗?为什么觉得电话薄的名字没一个都熟悉,又陌生?脑子就像断片儿一样一片空白,子夕用力的拍了拍脑袋,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晓黎滚烫的脸蛋,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让夏子夕几乎想要立刻掐死自己。
好在他还没有猛然忘记去医院的路,顾晓黎被安全的带到了急诊室,高烧,急性肺炎,似乎意识都有点糊涂了。子夕轻轻握着晓黎插着输液管的手,没有一丝血色,布满血丝的双眼噙着眼泪,他不敢想象昨晚,在那个他不敢回头面对的客厅里,顾晓黎就那么衣衫不整的躺了多久,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刺穿骨髓般的阴冷,对她而言也许都不及自己的一言一语那么残酷。
“子夕,”晓黎干涩的嘴唇艰难的迸出两个字,“子夕,冷!”
“我在!我在!”子夕怜爱的轻拍着晓黎的手臂,急忙答道。
“妈妈!”晓黎呢喃着,昏昏沉沉,脸色苍白得让人发怵。
“晓黎,别怕。”看着被自己折磨得如此憔悴的顾晓黎,子夕除了自责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晓黎在子夕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嘴里仍是断断续续的叫着子夕和妈妈,或是可怜巴巴的冒出“疼”和“冷”之类的话。
彻夜不眠的守候到第二天上午,晓黎终于醒了,窗外的阳光被淡蓝的窗帘过滤过,柔和的映在被子上,透着一股好闻的香味。右边身体冰冷的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大概是输液的缘故,僵硬的都麻木了,晓黎微微使力想要挪动身子,却感到身侧一阵阻力。低眸,就一瞬间,眼眶便模糊了,应该是怕她半夜迷迷糊糊乱动,子夕轻轻握着晓黎的插着输液管的右手,又怕是用多了一分力,就只是悬空的抓着几根手指,脑袋侧枕着自己的手臂,浅浅的睡着了,那脸一如初见时的清俊,甚至是更好看了些。
“醒了?”子夕慢慢睁开眼睛,手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握着。
“嗯!”晓黎微笑,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甜蜜。
子夕直起身子,往后缩了缩手,却被晓黎一把握住,只要稍微一用力,塑胶管里就显着回流的血,子夕一点也不敢再动:“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渴。”晓黎的声音微弱而温柔,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子夕,“谢谢你,又救了我!”
子夕微微抬眼看了看晓黎,瞬时又低下了头,自嘲的笑了:“怎么不是又害了你吗?”
晓黎语塞的望着子夕。
“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子夕回避的转过头,轻轻拿开晓黎的手,转身去了门外。
关上房门的一瞬,天旋地转的眩晕让子夕踉跄几步,靠在了墙上。子夕紧紧抓住座椅,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我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他用力甩了甩头,眼前的视线却变得更加模糊,甚至有些灰暗,耳边的声音只剩下一片混沌,一阵撕裂般的头痛让他渐渐瘫软下去……呼救声,脚步声,忽明忽暗的光影,急促烦闷的呼吸,整个身体轻得似乎承载不了任何重量,好累,好痛,这就是死亡吗?
“子夕,你醒了吗?”
“子夕……我是妈妈!”
……
冰冷的病床上,子夕笔直的躺着,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疲惫而缓慢的试图睁开了眼,刺眼,灼热,疼痛,一切都让人不适应。
“子夕,你终于醒了。”何亦芬带着哭腔抓住了子夕的手。
子夕转头,何亦芬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晓黎同样梨花带雨的坐在床尾,焦虑,关切,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何亦芬伸手摸着子夕的脸,责备而心疼的问道。
顺着何亦芬的身后,子夕能看到晓黎否认的摇了摇头,他当然相信不是她,晕倒在医院的走廊上,妻子又躺在病床,除了父母,医院再没有其他人可以通知了。也好,总是要面对的,不用再费劲脑汁想着怎么告诉他们这一切了。
“妈,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子夕握着何亦芬的手臂,轻声安慰。
“傻孩子,你都这样了,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早点接受治疗啊!现在……现在怎么办?苗医生说……”何亦芬哽咽的难以继续。
晓黎往前挪了挪,从后面抱着她的肩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回病房输液?”看着晓黎手上的留置针头,子夕的表情变得凝重,语气关切。
晓黎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低头不语。
“你晕倒在医院,晓黎怎么能放心呢?过来看看你,也是人之常情。”何亦芬赶紧替晓黎打着圆场。在子夕晕倒的这几个小时里,何亦芬已经经历了和他们一样的震惊和悲痛,甚至是歇斯底里。面对不可回避的事实,晓黎不得不原原本本的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何亦芬,包括亦林集团摇摇欲坠的上市计划。听完这种种,何亦芬心里莫名对这个儿媳有了很多心疼与怜爱,若不是对子夕的一片深情,她怎么能坚持到现在?更何况,到了今时今日,她和夏岳林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了,在面对着即将失去儿子的巨大恐惧下,能有一个如此真诚的媳妇和可爱的孙子守在身边,已然是老天给予他们最大的慰藉了。
“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儿下午医生才过来给我输液,我已经好多了。”晓黎望着子夕轻声回答。
子夕没有再继续追问,侧目看向何亦芬:“妈,别哭了。医生都喜欢把情况说得很严重,其实这个病没什么的,大不了就是有点健忘。你先别告诉爸爸,他现在不能受刺激。”
“嗯!”何亦芬强忍着眼泪点头,即使在清楚知道阿尔茨海默症的所有后果后,她仍然要沉默的接受儿子的“谎言”,因为这个谎言是善意的,因为这个谎言是彼此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可言说,不必拆穿。“我知道。你就留在医院安心治疗。”
子夕勉强的挤出一些笑容:“治疗什么。你看我都没什么事了,哪儿还用躺在这儿啊,我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那怎么行呢?”何亦芬一口打断了子夕,“苗医生早就催促过你入院做深度检查和治疗,你一直拖到现在。这虽然是你第一次因为这个病进医院,但我猜想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晕倒或者头疼了,以前你是为了瞒着我,瞒着所有人,不来医院,现在呢?你又是为了什么不肯接受治疗?你忍心就这么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这个家吗?”
“不是我放弃了人生,是人生放弃了我!”子夕静默了好一会儿,面对母亲的眼泪,他无能为力,“这些所谓的治疗都是徒劳的,接下来的路都注定了,该发生的都会发生。我不想让你们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望中无限轮回,也不想让你们陪着我一起沉沦,在我有生之年,让我清醒的看到你们的笑容,也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美好的样子。”越过何亦芬抽搐的肩膀,子夕心痛的望着低头捂着嘴的顾晓黎,她在哭泣,却默不出声,子夕紧紧攥着拳头,这就是他最害怕见到的场景,所有人都在因为他哭泣,因为他而对生活感到绝望。
“子夕,你别担心。”晓黎没有抬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们心里都是最美好的,只要你在我们身边,希望就会在。”
何亦芬不住的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只有轻轻的啜泣和沉默,子夕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悲伤压抑到喘不过气来,他握了握何亦芬的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晓黎识趣的扶起已经有些瘫软的何亦芬,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你,”子夕缓缓的望向晓黎,语气柔和,“赶紧回病房好好躺着,别再受凉。”
“嗯!”晓黎的心里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心酸,又有些甜蜜,苦涩……
出了病房,看着何亦芬扶着墙被护士搀扶着出去的背影,晓黎的心被就揪得紧紧的,事情每一桩都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走下去,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倒下,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夏家和亦林能够安安稳稳的继续。
回到病房,晓黎乖乖的完成了今天循例的检查和输液,立马又朝着子夕的病房去了。刚到门口,就看到苗医生从里面出来,眉头皱得就跟打了结一样。
“苗叔叔!”
“喔,晓黎,”苗智看到晓黎的第一眼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你来得正好。”
“怎么了?”晓黎。
苗智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这下连眼神都透着焦虑:“子夕要求出院,可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频繁。我们建议他能够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等到病情相对比较稳定再考虑回家。但是医院对于病人的治疗也仅仅是建议,最终还是必须以病人的意愿为主。”
晓黎理解的点了点头:“但我认为,他现在的状况不足以让他对治疗做出理智的判断。”
苗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晓黎,出现这种情况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的冷静在旁人眼里看来是意想不到,于她自己,她早在心里盘算过千遍万遍对策了。
“阿尔茨海默症对于人的精神状况和思辨能力是有很大影响的,这一点苗叔叔您比我清楚。”晓黎看着苗智和他身边的医生,“所以对于目前是否接受治疗,子夕未必能做出做最合理的判断,医院也不能完全以他的意愿作为安排治疗计划的依据。”
苗智瞬时就明白了晓黎的意图,她是铁了心要在夏子夕接下来的时光里做个不折不扣的“悍妇”,即使换来的只是他的怨恨。
周遭诧异的眼神快要把顾晓黎给淹没了,每个人的神情里都写着千万个问号,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戏码?
“我是他的太太,我想我有权利对他的治疗计划提出我的看法。”晓黎才顾不得有多少人对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她的话尽管语调柔和真诚,却带着掷地有声的霸气:“我不赞成他现在出院,他应该留在这儿接受治疗。希望你们也能充分考虑我的意见,如果他再次提出出院的想法,你们可以通知我,并且暂时不要给他办理手续。”
看着大家面面相觑的表情,晓黎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你们放心,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们个人或者医院,因为这件事惹上任何麻烦,我会安抚好他的。”
“对,”有一阵,没有人出声,苗智带了头,“既然有家属站出来明确表态,我们医院肯定是要考虑的,尤其是在病人患有这种疾病的情况下,你的看法当然更加有力。”
连夏家的御用医生都开口了,其他人也只是附和着点头认可,当然了,专家医生站在前面呢,天塌下来,他不就是个儿最高的了吗,不让出院就不让出呗!
晓黎感激的冲苗智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笑中。
晓黎,但愿你所做的一切子夕都会理解,即使终将被遗忘。
病房门口的人都散去了,晓黎站在玻璃前,并没有推开门,子夕沮丧的坐在床上,就这样吧,我能说什么呢?晓黎转身回了自己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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