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作)行(死)。
“大叔,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朱双心中充满感激,要不是马夫大叔急中生智,她可能就要回朱府挨板子了。家里现在为了找她一定绞尽脑汁,不知道瑾安怎么样了。那孩子说要等她回去,要是知道她连他也骗了,一定哭得厉害。
青山远黛,仙雾飘渺,清风徐徐,流水潺潺。
每年清明祭祖,朱府上下都会来城外祭祖。境由心生,虽不是第一次出渝州城,但而今朱双感受的风景更加淋漓。嗅着山野间飘散的花草香,朱双的心灵哼起了轻快的小曲:
走啊走啊走好汉跟我一起走
走遍了青山人未老
少年壮志不言酬……
十座青山已行远,马儿累了在河边饮水。一路颠簸得难受,朱双趁空下车活动筋骨。昂首远眺,前方目及之处隐约有一小村,炊烟袅袅,山埂梯田之间,桃花泛滥,惹人神思飘渺。
同行一个女客名曰秦氏,和她丈夫走到河边和马夫大叔聊天,夏阳当空,河辉灿烂映人,三人偶尔看看朱双,很是开心的样子。
从新坐到马车上,马夫大叔宣布说:“中午秦夫人请大家吃饭。”
哦?朱双看向同行的女客,女客微笑道:“我刚好有个表弟住在前头的桃花村里,我和相公想顺道探望一下,大家跟我们去村里做个客可好。”
朱双本就向往着那山上住着的人家,肚里的馋虫也叫得厉害,所以并无异议。
不想此处光有美景,没有美食。朱府住的这些年,养了朱双一张叼嘴,山野村夫家的粗茶淡饭,让她难以下咽。单一道青葱拌豆腐甘甜爽口,她爱就着下饭。吃完了饭就有些困,大约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朱双靠着竹椅子迷迷糊糊打瞌睡。
“怎么穿有耳洞,原来是个姑娘。小姑娘,你们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朱双感到下巴正被人捏着,左右摆动。
“谁是小姑娘?”朱双眯眼问道,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就是说你啊。你家住家渝州城哪条街呀?”朱双听着使劲睁开眼。那个秦夫人的影子在眼前重重叠叠,看不真切。她想站起来,两腿软软地使不上力气。怎么会这样?难道被人下了迷药?不好!
马夫大叔呢?还有一个客人呢,怎么没人救救她?
朱双使劲一掐虎口,稍微清醒了点,张开嘴说:“我家住在哪儿关你屁事。你、你们坏蛋!”
口水不由自己流满了前襟,朱双低头暗骂一声“他妈的”就晕倒了。
夜黑风高。
朱双醒来,撞见天空的一弯明月,天竟然已经黑了?
“嗯嗯嗯……”嘴里塞着团烂布条,发不出声。手脚也被草绳捆得结实,怎么都绷不开。完蛋了,遇到绑架犯了。
她溜眼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尽力想找出逃生的办法。身后是一面坑坑洼洼的土墙,墙上一扇窗,脚边上堆着一大堆柴草,原来是个破烂的柴草棚。
从窗里传出有人交谈的声音,朱双一一听出来,是马夫和秦氏夫妇。
“你怎么把人杀了?”秦夫人慌张的声音。
“药效过了,他挣脱了绳子想跑,我拿棍子打他,一不小心就打没气了。”秦氏的相公粗声说。
同车的另一个人已经被打死了?听得朱双不由得后脊发凉,倒吸一口气。
“人是你们两口子弄死的,可不管我马夫的事。”、“不关你的事?你也脱不了关系。”屋里的人吵了起来。
这群人绑了她到底想干什么?朱双收颌,发现身上值钱的物件,如朱瑾轩的玉佩,长命锁都不翼而飞,身家银袋也已不知去处。那个姓秦氏先前问她家地址来着,莫非是想敲诈勒索?这样看来,只要她乖乖地待着,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朱双将屋里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难怪那马夫大叔有钱包养情妇,原来挣的都是黑钱!他本不是什么正经的拉客马夫,一直和秦氏合伙干绑架勒索人牙子勾当。上回在城北偶然遇见朱双,见朱双人傻钱多,遂起了贼心,联系同伙的秦氏二人在城东盯着,果然等到了朱双。
“嘎吱。”房门开了,踢踏踢踏有人向这边走来,朱双吓得赶紧闭上眼装晕。
“这个抗性小的还没醒呢。”秦氏的声音:“快点把尸体抬出来,丢到后山去。”
悉悉索索,朱双感到有人执着灯笼从她面前经过。
噌噌,金属碰到地面的声音。“轻点!”秦夫人的表弟呵斥道:“算了算了,真不中用,我来拿锹子,你回去把屋里收拾干净了,拿土把血迹盖了知道不!”
四人绕向后山去了,留了一个回屋。桃花香混着浓烈的血腥味袭面而来,她睁开眼,几步远月光照亮的地上,依稀看得见黝黑斑驳的液体,是血。液体正在慢慢地往泥土里渗,慢慢地消失,她一时移不开眼,吓住了。
我的天呐,朱双整个脑袋里的神经都绷紧了,她从来没经历过绑架凶杀案,她想,要是绑匪脑子一热把她也杀了可就惨了!鲜血刺激了朱双,她打消了安身不动的念头。反正还能跳,趁现在,赶紧逃命为妙!
她歪歪斜斜挣扎着站起来,轻轻跳到土屋窗边。土屋内点着灯,有灶台锅盆,原来是厨房,房内留了个秦氏的表弟媳妇,满脸委屈,张皇失措地从橱架底下翻了个竹篓出来,拿了锅铲夺门而去,肯定是装土去了。
荒山野地漆黑一片,唯有几处灯光稀稀拉拉地亮着。不知这村里都住了些什么人,鉴于轻信马夫的教训,她不打算找人求救,而是向着低处连滚带爬,跌跌撞撞逃到山脚下,蹲到大马路边的玉米田里躲了起来。
脸上的皮肤被途径的野草割破了,伤口刺痛发痒,跳墙造成的扭伤未愈,脚踝也跟着灼热肿痛起来。朱双咬紧牙缝,等到天亮一定会有商旅经过,救她一命。坚持!
朱双注视着马路,从渝州东往来的马车,若是五更出发,花去半天时间,晌午才能到桃花村。她转头面朝东,希望从汴京那边尽早有人经过,顺道救她一命。
山河沐浴在月光下静眠,朱双提心吊胆地盼望着黑夜快点过去。不一会儿,山上有人下来。她视线穿过叠叠的玉米叶,盯见两个摇晃的灯笼,灯笼正一点点地靠近,朱双悄悄屏住了呼吸。
“都找了大半天了,怎么还找不到。”“都怪你个没用的,饭做得难吃,人也看不住。”、“是你说的那小东西没醒,我才放心地去装土,哪知道装了土回来就没人了。”
原来是秦氏和她表弟媳。朱双侧耳仔细地听着不远处的谈话。正想着怎么只有这两人追来了?又听见两人说话道:“老周这次太没义气了,见着死了一个丢了一个就想跑。哼,都是一根草上的蚂蚱!我们要是被抓了,他这个马夫也别想脱干关系。”“就是,得让男人们盯着点他。”
“别说了,赶紧找。她腿脚都绑着,跑不远,等到天亮了就不好了。”“表姐,现在才三更,离天亮还早着呢。”
原来才是三更,朱双心头一算,距太阳升起起码还要五个小时,而且尚不肯定天亮了就有马车路过,希望就像星星一样渺小。
“表姐,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两人朝着朱双的藏身之处疾步走来。眼前的玉米杆突然被人扒开,红光照到朱双脸上,大事不好。
“你拿着灯,我来抓她。”秦氏吩咐表弟媳,说着要把手里的灯笼递出去。
好不容易逃到山下,朱双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抓住,她趁机猛一跳,撞翻了秦氏,奋不顾身地往前蹦。
逃了才有十来米远,忽脚下一个趔趄,朱双摔进田里,啃了一嘴的泥。脚下传来一阵钻心地疼,她再也跳不动了。
秦氏两个捡了灯笼,不慌不忙地将她捉住,商量之后决定暂时解开朱双手上的绳子,方便一人架一只胳膊,把她抬回去。
“老实跟我们回去!别乱动!”秦氏吓唬她说。可她怎么老实得了,她又不是被城管抓住的小贩,交了罚款就可以走人。救命啊,朱双心头叫苦连连。
嘚哒嘚哒,一阵马蹄声从东面呼号而来。秦氏两人前脚刚迈出玉米地,后脚就吓得缩了回来,做贼心虚地把朱双按进了地里。
“是官兵!”秦氏遥望道。
太好了!有救了!朱双顿时眼前一亮,猛一挣脱钳制,站起来拼了命的跳。“救命救命。”嘴上只能发出细若蚊丝的嗯嗯声。
一支十余人的兵马风驰电掣而来,呼啸着从眼前飞过,又呼啸着消失了。
蹄声渐远,朱双眼里的星光也跟着黯淡了。怪就怪在朱双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个头比玉米叶子高出不了多少,别人根本看不见。
眼下只能等家人拿赎金救自己了。等回了府,逃跑去汴京的计划半个字都不能提,尤其不能让朱昌愈知道。否则她今天被救回府了,明天就可能被嫁出去。
父亲那张严峻的脸立刻浮现在朱双眼前。无商不奸,她多少看得出来,朱昌愈是一个外表老实本分,实则精明奸诈的商人。重生懂事以后,她基本上不把他当爸爸看,在心底里,只有现代世界里,那个小时候经常抱她,长大后和她相互嫌弃的男人才是爸爸。回到现代以后,一定要给老爸炫耀她死里逃生的经历。
“咳咳。”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空气中呛鼻的尘土味证明希望离朱双曾经只有一步之遥。
“咳咳,大半夜的,怎么会有官兵?”秦氏表弟媳妇满脸狐疑。
“咳咳,我怎么知道!”秦氏扇扇灰,一脸不爽地说:“先把这小妮子押回去。”
“喂哎哎,前面的人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什么人的呼唤。
秦氏二人正架着朱双胳膊爬坡,回头一看,仍是汴京方向,扬鞭而来一辆马车,驾车的马夫向她们挥手喊道:“请留步!”
来人不知是好是坏,朱双没抱大多希望。秦氏表弟媳妇被惊得闪了闪腿。
“怕什么怕!胆小鬼!”秦氏睥睨道。随即安排她表弟媳妇把朱双带到坎沟里躲起来,自己则对付那车上的人去了。
“三更半夜的你们什么人?”秦氏恶人先告状道。
“这位夫人,小弟汴京人氏,此番随家主去渝州城谈点生意,并非什么坏人,夫人大可放心。”车上下来的马夫恭敬道。
秦氏仍不放下戒备,恶狠狠地说:“叫我何事?”
“我主子方才看到二位……嗯,还有一位夫人呢?”马夫左右张望着脸。
秦氏表弟媳一紧张,忙着吹灭了灯笼。
“看什么看,这里没别人了。”秦氏咋咋呼呼道。
马夫紧接道:“刚刚看到二位提着灯笼,费力地搬运着什么重物,主子叫小弟上来看看,需不需要帮手。”
“嗯嗯嗯……”——不是重物,是我啊,难道没有看清有人被绑架了吗?朱双心头哀唤道,身子被人按在石头上,动弹不了。
“你家主子颠花眼了吧?”秦氏气势咄咄逼人,明里暗里地说:“就算有什么东西要搬,我自晓得叫我家里三个男人帮忙。兄弟,我们可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啊。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赶你的路吧。”
原来秦氏料定了对方小小商贩没什么本事,根本不怕事情败露,要让马夫知道这是他们的地盘,自动知难而退。
朱双心头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坎沟外面的那位仁兄被吓得临阵脱逃了。
出人意料的是,马夫听了秦氏的话,立刻反手扣住了秦氏,斩钉截铁道:“你个妇人好不嚣张!竟敢如此明火执仗!我早看出了,你就不是什么庄稼人。要不放任,要不我现在就捉了你,送去渝州城拷问。”
“你是何人,竟敢调戏我婆姨?放开她!”是秦氏的丈夫。
朱双探头看见,不光是他,叫“老周”的和秦氏表弟也到了。惨了,这下一对三,马夫肯定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双也不指望人家能救她了。
秦氏表弟媳见到自己的后援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朱双跳了出去,明目张胆、耀武扬威道:“就不放人!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朱双与马夫对视了一眼,好家伙是个壮士。
“鄙人一介莽夫,无身份也无地位。但后面车里那位,我家主子,是汴京来的京官老爷,你们得罪不起!”马夫临危不惧道。
官老爷?有救了!朱双激动得湿了眼眶。
“老周,咱们今儿运气真好,又多了个肉票。”秦氏面色洋洋:“管他主子什么人,先绑了这个马夫。上!”
三个绑匪听令,立刻一涌而上。
不好,除非壮士有武功,否则一对三怎么干得过。但是壮士看起来那么自信,难道真的有武功。
“喝啊!”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江湖流失已久的高尚品质出现了。
“啊!哦!呃!”夜空中划过接连惨叫,这本不是武侠世界。
太惨了。
壮士眼睁睁被打倒在地上,脸上血水一抹,又无畏地站起来还手,一次又一次。不容置疑的真铁血汉子!
一夫舍死,万夫莫当!朱双胸中义愤填膺,恨不能上前帮挨拳头。
最终,壮士输了。人被压在地上,脸着贴地喘气。
可恶!
“嗯嗯,嗯嗯嗯。”朱双冲着绑匪怒发冲冠状。
“你这丫头,还敢嘴臭?”秦氏过来扯开了朱双嘴里的布条:“我倒要听听你骂的什么!”
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个垃圾,你不得好死!法克油!法克!”气急攻心,朱双情难自己骂出了一句现代脏话。
啪一声清脆地耳光响,接着肚子一疼,朱双被秦氏踢中肚皮踢翻在地。
“乱骂什么呢,疯了你?乖乖听老娘的话,还吃不了这么多苦头。”秦氏张狂道。
好痛,法克。朱双不顾一切,对着同样贴地的马夫大喊道:“壮士!别管我了你快逃!今日之恩,感激不尽!”
“逃什么逃?一个都逃不了!”老周指了指山脚下的马车:“喂,谁去把那车里的人也逮过来?”秦氏表弟自觉下山去了。不好,不仅又连累一个人,车内人士不知能否自保逃命,朱双脸有愧色。
老周站在一边,玩弄般地蹬了一脚朱双,狂笑道:“没有人能救你了,只有银子能救你,你该感激你家里的银子,哈哈哈!”
朱双抬头狠地一瞪,要不是上了这个骗子的当……
“呸!你们这群昏驴!”英雄的马夫冲天大喊:“你们今天死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远空传来一声惊人的马嘶!
“快逃啊!官兵来了!”秦氏表弟惊叫。只见一队百来人的兵马极速冲到了马车前面,将秦氏表弟团团围住。车里从容走出一人,跟领头的官兵说了什么。几十个官兵冲着山上,浩浩荡荡地来了。
“我们的人到了,蠢贼还不快滚!”壮士一声豪,翻身打挺战了起来。
有救了?朱双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官兵,心头松了口气。马车前一男子岿然而立,静静望着这边。
果然,秦氏几个根本来不及跑,就被士兵们抓住捆了起来。壮士帮朱双松了绳子,看她手脚乌青,脚又走不动,提起她放到路边一棵桃树下,让她靠着休息。
“都认罪了。大人,怎么处置?要带去渝州城吗?”一个士兵问带头的兵说。
“杀了。”带头的兵冷冷道。
“是。”
唰唰几下刀光剑影,几片桃花飘落,血流了一地,五条人命没了。尸体接着被抛进了山边土坑里,埋了。
这几人数个时辰前杀了人,现在别人又杀了他们。连法定程序都不用,就草草毙命了,或许那土坑里的肉体还是热的。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世界啊。
“兵大哥,有个跟我一起出门的渝州人,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尸首埋在后面山上。”朱双颤抖着声音。
“你知道在哪儿吗?”官兵问。
朱双被人搀着,带了几个官兵们来到刚被绑架的柴草棚,指着地上已经干透但仍辨得清痕迹的血,说:“我只知道他们顺着这条路,往上面去了,顺着血迹应该能找到。”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那位同车的尸体,才能给人家里一个交代。
官兵们找到了尸体,拔下了他的衣服作为认尸证据。然后从秦氏几人的住所,搜出了一些赃物银两。朱双拿回先前丢的银囊玉佩等物,心里惶惶地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救她的马夫三十岁出头,自称亮叔,以朱双的心理年龄算,其实可以叫大哥。亮叔说,刚在桃花村东边山口,一支十二人组成的先探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主子就料到后有救兵,才大胆安排亮叔救人。朱双想起那个岿然的远影,幸好遇到了这个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厉害人物。
亮叔问起她被绑的缘由,朱双撒谎说自己偷跑出门玩,在渝州大街上被老周骗了过来。
“上车,我们送你回渝州城。”亮叔把朱双扶上了车。
朱双回头再看了一眼隐没在夜色里的桃花村,要是没有在这里停留,未来会是怎样的呢?忽余光瞟到肩上沾着的一片桃花,轻轻拿袖子拭掉了。美景适宜远观,旁人不可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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