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笑,原来拯救世界只需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朱双回到家晚饭都没吃,裹着被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昨晚没休息好让她脑袋有些痛,她痛苦闭着眼,一动也不动,满腹的忧愁哀怨。
鱼儿挣扎的画面不时浮现在她眼前。她就是那条渴望氧气的鱼。那个杨小姐,特意让这样的情节出现,意图暗示或者恐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是作者刀下任凭宰割的鱼。
如果找不到什么替代法,她就只能去陌生的世界,再次剥夺一个女人的青春,重新出生一次。或者打死也不签合同,等着和世界一起消亡。要整个世界给她陪葬?她自己先就能内疚死。
世界末日的景象,也许就是全人类发射所有的原子弹,一瞬间地裂天荒,大陆被炸得四分五裂沉进海里。从月球瞭望应该很壮观,可是人们只能站在地面上,看着自己和别人的肢体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横飞,然后一瞬间就烧成了灰。多么恐怖!
朱双睁开了眼,盯着卧室的窗户,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一切的形态、想法,都是杨小姐笔下的文字。当次生世界毁灭,原生世界的人们,看到的仅仅是纸张呜呜地被碎纸机吞掉。多么残酷无情!
虽然杨小姐特意强调平等尊重,同情和亏欠感是有的,但双方终究立场不同,那一出场就跪着的姿态,不过是先礼后兵的计策。也许刚刚产生的想法正是杨小姐对她灌输的。为什么让她去想象世界末日的景象?作家常把自身经历诉诸笔端,是不是杨小姐经历过什么。
杨小姐解释说,一切的根源就是PV计划。可是朱双有某种感觉,杨小姐还隐瞒了什么。特别是谈到PV计划的缺陷的时候,杨小姐的反应令人生疑。
曾经有个乙方,背井离乡,在另一个次生世界非自然死亡了。而且那个乙方是值得杨小姐痛惜的人——朱双只能推测到这里。或许正是杨小姐的本体故意让她看出点破绽,推测出这个结论的。那为什么又欲言又止了?那个香消玉损的乙方是怎样一个人呢?
窗外花灯初上,霓虹闪烁。朱双想,要是死的是自己,亲友们根本就不知道,唯一观测到她死亡的杨小姐,会不会也为她惋惜呢。朱双心头涌出酸涩和寂寞。这些遭遇她能向谁诉说?
“双儿,睡觉没。怎么不关窗帘?”母亲进屋拉上了窗帘。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说话:“有什么心事不要憋在心里逞强,说出来妈妈替你分担。”
“妈,不要走。”朱双强忍着泪说:“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半夜,她几番想把沉睡的母亲推醒,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秘密。她自己都难以接受的信念,不该传达给父母、朋友。她万不能站在世界的顶点,向全世界的人宣布:你们的存在都是虚无的,你们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你们本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她知道那会让人多沮丧难过。
假如坦白,爸妈应该会把她送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她也不能告诉闫丽丽,道理是一样的,因为谁都无法帮助她,白白在离开之前增添忧伤。
跟母亲学做饭,和父亲一起打网球,全家郊游踏春,多么美好的季节。她努力珍惜着最后时间,珍惜和这个世界上爱她和她爱的人的缘分。如果计划顺利倒好,回来还能有酬金五百万,只怕从此有去无返。或者,她的记忆恢复失败,一辈子都没想起自己的使命,在异界病老而终,凄凄凉凉。
这一去说不定就是一辈子,朱双想在离开前送大家点什么。朱爸好茶,她就去买了两罐顶级龙井,还买了闫丽丽心仪的新款太阳镜,结果都没勇气送出去,怕像交代后事一样,晦气。“真没用!”桌上的东西被她挥到地上。
从来没有这样深切体会到时间可贵,贵如明珠,朱双唯唯诺诺地捧着。
时间过得飞快,明天就是约定的截止日期,她陪母亲去医院体检,结果查出了脂肪肝。本来问题不大,医生说少吃油腻多运动就能好,可朱双哭了好一阵。
又到了傍晚,朱双心如刀割。怎么办?真的不想走。
“呵呵,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她笑得无奈。曾无比渴望被人需要,因为没有单位企业录用她,可如今全人类都需要她来拯救,可笑可笑。
忽一个晴天霹雳,朱双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火急火燎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纸条,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没错,侯光年,他需要她!而且现在她也需要他!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侯光年,原定的男主角,关系重大。
“侯光年在哪儿?”
嘈杂晦暗的酒吧里,朱双疯狂地又摸又拔,寻找侯光年的身影。她恨透了侯光年,没事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害她好找。
朱双在舞池里正苍蝇一样没头乱撞,忽眼光瞟到不远卡座里,一个熟悉的金发红桃2,韩冬安怎么也在这里?杨小姐派来的?情况不容乐观。
“啊呀,你到了呀。”韩冬安满脸绯色,站起来鼓掌道:“热情欢迎我们的女主角,朱双小姐到场。”
全是朱双不认识的男的,你推我让地劝酒,听到韩冬安吆喝,放下酒杯,啪啦啦一片掌声,。侯光年今天穿着便服,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胸前,安静地盯着朱双看。酒桌堆着数不清的啤酒瓶,当中一个生日蛋糕,插着“24”字样的蜡烛,还没点燃。
“今天的男主角是猴光年,猴哥。我们几个同学,十年难得聚首,今天就在这里为猴哥庆祝生日。”韩冬安醉醺醺道。朱双这才摸清状况,原来今天是侯光年的生日,韩冬安他们两个是小学同学,这才都在一块儿。
她以为只要答应和侯光年一起创业,然后各种美人计,先让侯光年先爱上她,故事按照最初的走势发展,或许也能达成PV指标,那么她就能留下。所以她打通了侯光年的电话,光问了地址就匆匆赶来了。
“祝你生日快乐。”朱双羞涩道,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带什么礼物。
“没关系,我们都没送礼,来来来,先这边坐。”一个醉鬼招呼她说。朱双摆摆手说不喝酒,主动坐到了侯光年身边,男人们一片起哄,故意把侯光年挤了过来。
两人挨得太近,侯光年微微侧身,镇静道:“找我什么事。”
朱双感觉浑身像长毛了一样不舒服,抓紧时间说:“我答应当你秘书了。不过,你现在跟我出去谈谈,我有话必须跟你说。”
“去哪儿?先吹了蜡烛再说!”韩冬安凑过来,拉住朱双说:“大家都还没喝高兴呢。”
朱双看赖不过去,帮起了头唱起了生日歌。侯光年被邀请站到正中,面无表情吹了蜡烛。
夜色清冷,朱双抬眼看看一脸包公相的侯光年话又吞了回去。事情不知从何谈起,才不会被人当做神经病。
“那我先说吧。”侯光年看朱双踯躅不定,抢了话头:“今天韩冬安请客。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这个童年伙伴的生日。他说他有五百万,可以借我启动资金,所以我就来了。你找我什么事?”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闻起来喝了不少,朱双还以为侯光年没有喝酒,因为别人都是面红耳赤地,只有侯光年始终面色如常。她盯着侯光年细细地看,以确定侯光年的眼里有没有醉意,以防酒醒了他就把她的话忘了。
“我没有喝醉。”侯光年脸上飘起一抹红晕:“说你的事。”
真能喝,朱双说:“那就好。”
她脑子一转,套用了韩冬安曾说过的台词:“事情就是跟这五百万有关……”
朱双叙说前因后果的时候,发现侯光年是个优秀的倾听者,对方丝毫没有打断的话。“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我和你无法走到一起,世界就会毁灭。”朱双几乎痉挛着说完了结束语,但她看见侯光年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没听懂还是不相信?
“我听明白了。”侯光年若有所思说:“现有科学还很肤浅,所以我不否定你的遭遇,我相信你没有说谎。那个PV计划听起来就像时空穿梭?还有记忆移植?这种技术真让人向往了,可以带我去见见杨小姐吗?我想请教她对庞加莱猜想的看法。”
“这个恐怕她也不知道,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说家。”朱双汗颜道,没想到这个侯光年竟然这么乐观。是不是世上的男性都要比女性更乐观呢。另一个知道PV计划的人,韩冬安,也显得比朱双豁达从容。
“哦,那真的好遗憾啊。”侯光年说,他继而低头沉着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很害怕?”
朱双点了点头。她就快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很可能会客死他乡,怎么不怕。
“换个逻辑角度想或许你就不怕。那个作者不是让你去类似中国一千年前的地方吗?那你还怕什么。比起让你去未来谁都无法预测的世界,至少一千年前的历史,你是知道的。她想让你去的地方,完全可以看成是一个发展落后的国度,没有既定的历史,所以你没有需要背负历史负担。譬如你变成了苏妲己,就必然接受亡国的悲剧,而你不会。况且计划是从出生开始,你的不适感能降低很多。在生物圈里,外来物种总是赢家。为什么你要抱着悲观的心态?”侯光年的安慰方法有些独特,他说:“我高中念的理科,希望理性的思维能帮助到你。不知道你听懂没?”
“听懂了,谢谢。”朱双心头感慨道,如果按正常剧情走,她爱上侯光年也是可能的,虽然他霸道又刻板,但是从他身上她发现了理科男的温柔。不用背负接受历史命运,运气已经很好了。朱双受到鼓励心里轻松了一点。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侯光年目光坚定道。
“谢谢。”朱双再次感谢道。“嗳?”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表白被拒绝了。
侯光年一脸藏不住的兴奋,继续火上浇油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难得遇到个体验过时空旅行的人,太宝贵的研究对象了!”
美人计失败,朱双心死,转身拂袖而去。
过了零点就是三月十五号,约定给杨小姐答复的日期了,已是深夜三点。侯光年的生日聚会还未结束,韩冬安自告奋勇开车送唯一的女生。其他人等你搀我扶,边走边唱着歌。据说还要通宵KTV,为外号“猴哥”的侯光年献歌。
“你都喝醉了怎么开车。”朱双拒绝道。身后传来醉鬼们的哼哼:“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嗷嗷嗷下……”
“放心我喝得少。”韩冬安说:“杨姐还在嘛,不会让我们出车祸死翘翘的。”
朱双被硬塞进车里。韩冬安上了车才说,因为要开车,他就拿苏打水假扮白酒,装得醉醺醺的样子哄人,其实根本没喝什么酒。
“你喝得脖子都红了,一身酒臭还说没醉!”朱双拉住韩冬安要插钥匙的手。
“把酒精涂在皮肤上就会又红又臭的嘛,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虽然我目前平面模特兼演艺圈十八环演员,但是按照杨姐原来的剧本,我的未来是会成为亚洲天王。”韩冬安一脸嘚瑟。
“暂时信你一回。”朱双松手,让韩冬安点了火。
“嗬,放着亚洲天王你不做,偏要跑到别人的小说里,难道杨姐承诺给你更好的未来?还是说你就喜欢抢别人老婆。”朱双歪嘴道。
“三国策你听说过吧,我要去的地方是三国,叱咤英雄,江山美女。”韩冬安两眼一弯,笑道:“你怎么一副正宫女主角附身的样子,吃醋啦?”“没吃醋。”朱双嘟嘴说。
“对对对,你没生气。因为你有你的官配男主猴哥嘛。”韩冬安笑得更厉害了:“猴哥以后有多厉害,你还不知道吧。虽然猴哥现在只是城管临时工,那是因为要钱生活。大约十年前,猴哥的爸爸被抓进监狱了,学术造假,几年后出狱了没单位敢要,当了保安,老婆跑了。猴哥高中毕业后就没读书了,在家自己搞搞数学什么的。按照原来的剧情设定,他后来会发表一篇论文,因此破例被召进中科院,什么物理与数学研究所,后来还去美国深造了哦。你们一个文科女,一个理科男,理性与感性碰撞的爱情故事应该很有趣,哈哈哈。杨姐真是太任性了,高中文凭就能随随便便进研究院?我这个大明星跟猴哥争一个你这样的女人还输了,哈哈哈。”
“够了闭嘴,我念的是轻工科而已,不是文科!你这个金发红桃2好意思说我?自己一副男二号附身身的样子!这么快就忘了你的江山美女了?”朱双满脸黑线。
“红桃2是什么?”
“没什么。”
“话说,你今天来酒吧是想跟猴哥私奔,一起西天取经吗,猪师弟?”缓缓移动的路灯光映出韩冬安狡猾的侧脸。朱双就知道,她跑来找侯光年杨小姐早算计好,韩冬安也知道了。
“死心了吧?猴哥唯一的爱好就是推导公式,不是推到女人,哈哈。”韩冬安嘲讽道:“如果你想趁酒后乱性搞定猴哥的话,也是没可能的,今天我看出来了,猴哥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好,千杯不醉,称得上酒仙。”
“我没有那种打算啦!”朱双心中恨恨,怎么连别人内心的隐私都曝光了。侯光年这可恶逼仄的爱好!还有喝不醉的开挂属性!根本就是要她无路口走。
“终于决定和杨姐签合同了?”韩冬安说。
朱双沉重地点点头。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充充电了。”韩冬安说:“之所以我签了合同还没走,就是在等你签合同,然后一起出发。杨姐不会给我们多余的时间悠闲了。”
“神马!你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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