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蝉鸣隐匿在绿得发黑的树荫里，喧嚣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不得安宁。然而我却意外平静地度过了这段时光，并渐渐习以为常。那个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我杀死沈佳沫这件事并没有被发现，他们只当作了自杀或者意外来处理，因为我的生活没有因这件事有半点改变，除去我少了一个朋友。
而在那个接近燥热的夏天，另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屠杀则将整座学校都推进了冰冷的地窖，永不翻身。也让我开始意识到，我是一个被上天宽恕的杀戮者。
那个夏天的午后，我杀了班里三十七个人，将整间教室变成了甜腻的红色血池。
也许阴云密布的天气真的能将低气压带进人的心情，我后来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件事是注定发生在那样一个闷热而压抑的天幕下的，如果老师那天不是刚好心情不好对我百般刁难，得理不饶人的话，也许那件事就不会发生。
我只记得她用力把手机砸在洋灰地面上，后盖被摔掉，弹了几下溜到了远处同学的座位底下，屏幕从中间裂开三条交错纵横的裂痕，又延展出无数纹路，电子屏绝望地挣扎着闪了几下便暗成了漆黑，恐怕是再亮不起来了。
怔住半秒，我将一直畏缩着低下的头抬了起来，我看到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女人趾高气昂的模样，她用力掩饰着胜利者的姿态，抿着嘴角想要装出教师特有的严肃，但上挑的眉梢已然表露出她那狠狠发泄过后的愉悦与轻松。
就像是在你真正坐在考场上拿到卷子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被抛诸脑后，当你有一件已经决定了的必须当下立即去投入事情时，心里是不会有任何异样情绪的。我想我并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过是她给了我一个动手的理由。
我并没有真正见到沈佳沫的死样，我只是知道会非常难看而已。
而在这一次，当我抄起座椅朝着数学老师的脸砸下去的时候，钢制的椅腿随着惯性打飞了她的眼镜后，从鼻梁上狠狠地敲了下去，然后又戳进了她的眼框里。她因疼痛而尖叫着向后倒去，磕到了另一个学生的桌子一个不稳跌到地上，我手上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轻扶在椅背上控制了它的方向，让椅腿一直贴着她的眼眶随着她跌在地上的瞬间，猛地向下一捅。
那种不像是人类所发出的嘶吼就像是撕碎了灵魂一般，我看着被戳烂的眼球像炸开一样朝着四周喷溅出血和碎渣，被染红的面孔犹如从地狱爬出的厉鬼一般，她还在挣扎着，痉挛般嘶吼挣扎着。
我把椅子重新举起来，用力朝着她的头部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地上的女人已经面目全非。脖子上方几乎不成形状，刚刚还在讲台前飞速运转的脑已经化成红白参半的软液从塌下去的头骨裂缝里流了满地。
我把椅子扔到一边，剧烈运动后的心跳快得令人发慌，我深吸了一口气，浓重的腥甜从鼻腔灌进口中，刺激着味觉细胞让我的唾液里都聚满了血液的味道。
空气被突然抽净成了真空一般，声音没有了传播的介质，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窒息似的，要么张大了像是被撕裂开的嘴，要么用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口鼻，恐惧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我把椅子扔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所有同学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好几个女同学晕了过去，剩下的人则开始呕吐，大口大口地将午饭吐了出来，混着鼻涕和眼泪。没有人想跑出教室逃走，这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在这种巨大的恐惧下仿佛失去了所有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我靠着桌子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把从喉咙涌上来的反胃感压制下去。和他们一样，我的头脑在这种可怕的阴郁气氛里也并不能思考太多，我环视了周围一圈，只是想到，这些人看到我杀人了。那个时候，我对这些事还并不了解，但至少我知道，假如他们中的任意一个去报了警，我就完蛋了。
窗户外面的乌云更沉重了，像是一大坨要跌落下来的铁块，碾压过整座城市。我再次捡起那把椅子，用力将它挥向我旁边向里敞开的窗户，脆弱的玻璃伴着清脆的爆裂声碎了满地，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尖锐的光芒。
我蹲下身，从里面捡了一块大小合适，刚好能拿在手里用上力道的碎钱，朝着离我最近的女生走过去。
她蜷缩在座位上瑟瑟发抖，双眸已经失去了色彩变成一片焦灼的灰，她看着我走过去甚至没有任何反应，依旧紧紧地抱着自己，把头埋在手臂里，高束起的马尾将整个脖颈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于是我走过去，抬起手，狠狠地落下去，喷薄而出的血液温热着贱了我满脸。
三十七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七竖八地瘫倒散乱在并不宽阔的教室里，让那种血腥的味道浓重成一种恶臭。我用尽了所有教室里我能找到的凶器，包括现在拿在我手里的，一把从别人书包里跌落出来的弹簧刀，大概是他中午削水果用的。
我握着刀柄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用力麻木得失去知觉，感觉似乎刀刃和我的胳膊已经融为一体，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所做的动作几乎是不必思考地砍杀，因为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躲避。
他们似乎都没有对我正在进行的屠杀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把自己埋在惊恐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哪怕我因为过大的运动量而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很久，也没有人上前阻止我，或者跑出去求救。他们的意识里似乎并没有自保这件事情的存在，只是一味地彷徨无措着，像是面对一种无法抗拒的厄运的到来。
当我迈过几具尸体来到张子辰身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无力了。他在我的对面，苍白的脸色将他俊俏的眉眼衬得更加鲜明，双目空洞无神地看着我，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我扯开他座位边的那具尸体，有些颓然地坐在他身边。我确实是非常刻意地将张子辰留到了最后，而并没有按照座位的顺序杀死他，因为我还有些话想问他，单独问他。
我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却感觉那些半粘稠的血迹只能越抹越花。我从泛着光的刀刃上看到自己现在就像一只从地狱爬出的怪物，白色短袖校服早就被逐渐干涸的血液混着汗水染成了泛着黑的赭红，衣服的前襟还粘了一些氧化成棕色的肉屑，头发也被那种黏稠的液体粘连在一起，甚至于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裹满了一层干涸的血渍。
可即便是跟着样的我面对面坐着，他竟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纸巾递给我，无力地牵扯起嘴角：“擦擦吧。”
我想他大概是和我一样麻木了，在看着三十七个人逐一死去的过程里，精神自我保护一般地麻痹了恐惧和痛苦，又或许他早就在几个月前沈佳沫死去的时候就已然对这些事全然漠不关心了。而最终，我也只是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周围的污渍，和他静默地对坐着，最后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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