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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捏一捏她的脸颊道:“还不是因为你,第二次见你时,在香雪海,你得知了我的身份后,那样地排斥我,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当时真地以为,你不愿意跟着我走。后来你又说,只愿意和我做寻常夫妻,我哪里还敢穿玄色衣裳。”
奚梅越听越糊涂,问道:“那跟衣裳的颜色有什么关系?”
朱棣奇道:“你不知道?没人教过你么?”
奚梅更加奇怪:“知道什么?教会我什么?”
朱棣耐心地给她解释:“玄色,明黄,赤朱,绛紫乃是皇室宗亲才可用的颜色啊。这些日子,父皇刚刚殡天,只许穿玄、白、青、灰四色的衣服。因为白、青、灰亦是民间释了麻孝服后可以用的颜色,所以,皇室宗亲们一般会选玄色,又称之为元色。所以我才又将这些玄色衣服翻出来穿的,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奚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奚梅想了想又道:“我自幼的衣服都是好婆帮我做的,针线活儿也是好婆教的。你这样说我倒想起一桩事情来。有一次,正是我长个头儿的时候,好婆带着我一起去给我买料子做衣裳。我喜欢其中一匹浅紫色的绢布,好婆却硬是不肯。我当时还不明白,商贾之家,是可以用绢布的呀,可好婆也不理我,只说官府定的,寻常人家,不许穿紫色。”
朱棣更加奇怪道:“照理讲,浅紫色也无妨,且又是绢布,只要不是绛紫色的就行了,你好婆也怎么那么谨慎?”
“不是,”奚梅摇头,“好婆既说了官府不许,我自然不敢再闹。只是回家后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又问好婆还有什么颜色不行。好婆却有些恼火,很是不耐烦的样子说:‘天王贵胄定出很多规矩,咱们平头老百姓本本份份地守着就行了,好婆不想提跟皇家有关的事情,我们奚家也不会跟王侯公卿扯上半点关系,你也休要再问。’好婆平时总是温温和和,说话一向也是和风细雨的,即便说起寺庙的和尚也不会那样似生了大气,完全不讲道理一般,我也就再不敢问了。自我记事起,那次是好婆唯一的一次发怒,然后我睡了一觉,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梅儿,”朱棣突然有些慌,“你告诉我,如果你知道,那么你第一次见我时,便会猜到我是皇室中人了,是不是?”
奚梅好笑道:“如果我知道,当然就会猜到啦。我当时只是以为你必定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可你偏偏还拿那么好的料子制成的袍子去擦石头。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人,怎么这样糟蹋东西,当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衣裳。”
朱棣突然停下来:“梅儿,你认真回答我,如果,你第一次看见我,就知道我是皇室中人,还会不会与我一起采梅花,收玉雪?”
奚梅瞧着他那么认真的样子,装模作样,侧首想了想,也认真道:“会,因为,你穿玄色的衣服,蛮好看的。”说到最后,嘴角再也抿不住笑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棣却不许她打趣,面对着她,只一味地问:“梅儿,你认真地回答我。”
奚梅不意朱棣竟如此认真,怔了一下,轻轻垂首低声道:“我……不知道。”
朱棣叹了一声:“幸好你不知道,幸好你好婆没跟你说。”
奚梅也叹了一声:“不过呢,你穿玄色的衣服确实蛮好看的,以后我再给你做一件。”
朱棣终于被她的样子逗乐了。
此时,东边一轮上弦月缓缓升起,月光洒出的银辉将二人的身影重叠到了一处,长长的投影荡漾在湖面上,被大片的荷叶分割得似有些支离斑驳,又似模糊地连在了一起。
二人就在这样相知相惜的日子里,益发地相依相许!
皇城乾清宫,朱允炆正在与黄子澄和齐泰商议要事,连昌盛都不许随侍在侧。当然,昌盛随侍皇帝上早朝,自然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
今日早朝,户部侍郎卓敬上了一本奏折。宁王有兵力一十四万,燕王手上虽没什么兵力,但若与宁王联手,将会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故而建议将燕王的封地改到南昌,以防燕王和宁王互为援引,还上谏,请皇上收回燕王手上的兵卫。
朱允炆烦恼不已,皇爷爷生前曾说,国中不可一日无大将。自己刚刚登基,朝中却无大将之才,而从葛诚的封封密报中不难看出,燕王此时此刻可以说是一丝一毫的反心都没有,只专心地照顾着心上人的身子。刚登基就对着燕王下手,何以服众!一时间,朝堂之上赞成反对之声各成一派,只好容后再议。
黄子澄与齐泰则是意见相左,折子本就是齐泰让户部侍郎在早朝时上的,这样大的事情,当时也没个定论。而此刻,两人更是在朱允炆面前争论不休。
黄子澄道:“燕王虽有威望,但自开国以来,有功无过,无缘无故改其封地,削其本就寥寥可数的兵卫。齐大人,你怎可不事先与皇上商议,就让卓敬贸然上了折子。皇上刚刚登基,若准了,就等于说皇上一登基,就立刻拿先帝亲封的,毫无过错的藩王下手,天下人会怎么看。皇上若不准,他日传到燕王耳中,若燕王为求自保,反而起了异心,又该当如何是好?”
齐泰道:“黄大人此言差矣,正因为皇上刚刚登基,所以才要树立威望。若想树立威望,众亲王中,无人能比燕王更合适。扳倒燕王,才能让众亲王看到皇上的天威不可犯。至于天下人怎么看,老百姓最在意的是每日自己能不能填饱肚子,言官们自然会为皇上拟好檄文,不足为虑。”
黄子澄向朱允炆跪下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削藩一事,势在必行,但须张弛有度。皇上登基不久,不妨杀鸡儆猴,从身有过错的藩王开始,而不是对于国家有功,于社稷无心的藩王下手。先帝曾教导皇上,登基后须以仁德治天下。皇上三思!”
齐泰亦跪下道:“启禀皇上,臣身为兵部侍郎,对燕王往日在军事上的才能亲眼目睹。此乃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不能不除,请皇上三思!”
二人僵持不已,朱允炆请他二人起来,闭目思量许久,将葛诚的密函一封封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道:“朕以为,黄爱卿言之有理,四王叔如今有了新婚妻子,爱之甚笃,如胶似漆。自己又后院失火,自顾尚且不暇,想来应该无碍。而且,沿海一带的倭寇始终隐患未除,此刻国中却无可领兵之人才。只是这削藩一事……”
说罢不语,只瞧着二人,齐泰也已经领会了朱允炆的意思,脑中闪过了一个人选,看了黄子澄一眼,心知两人想到一起去了,遂道:“其实,燕王在就藩之前,与周王素来交好。而燕王的胞弟周王,先王在位时,就擅自离开封地前往濠州,被先帝斥责,前往云南。先帝仁厚,到底还是不忍心,过了两年还是让周王回了开封。不过,臣听闻,皇上登基不久,周王府的长史王翰因着周王对皇上不敬,对先帝的举哀也不放在心上之事,已经屡次向周王谏言。可是,那周王数谏不纳,依旧我行我素。不如皇上悄悄儿地派人前去打探。如若属实,就地逮捕论罪。”
黄子澄亦道:“臣附议,周王乃是燕王胞弟,对燕王也可有警示之效。”
朱允炆颔首询问道:“那何人可堪此重任?”
齐泰向朱允炆举荐道:“臣任兵部侍郎,深知朝中无大将,实乃国之大患。故而暗中留意,发觉,曹国公李景隆对兵法耳熟能详。是否只是纸上谈兵?皇上不妨让曹国公历练一番。”
朱允炆想了一想后,道:“那此事,就交给齐爱卿去办吧。”
齐泰跪下道:“臣领命。”
黄子澄又道:“皇上虽正春秋鼎盛,但若此时立下国本,于前朝大有裨益。”
朱允炆突然有些烦躁,只是再怎样无可奈何,终究也是能道:“朕如今膝下唯有一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国本之事并无二选,朕明日便会在早朝上册立奎儿为太子。”
如此,二人终于退下,而朱允炆对自己叔叔们的削藩之路,正式拉开了序幕。
七月十四,三宝已然回到燕王府,进了折香苑伺候。得知夫人小产,震惊不已,再听姝娈细细地说了一遍来龙去脉,也是翻来覆去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京师,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叫人不胜唏嘘。当然,他也明白,夫人为何不愿意再将妹妹接来,任谁都不愿。
晚间,朱棣对奚梅道:“明日晨起,你醒来若是不见我,别着急,明日是中元节,我须得去庆寿寺一趟。”
奚梅一听就明白了,而且这次中元节是要连着先皇和先皇后一起祭拜的,自然是顶顶要紧的,对朱棣道:“你放心,三宝已经回来了。”
朱棣想了想,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道:“我是一个人去的。”
奚梅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嗔道:“我知道。”
朱权的医术的确是妙,加之盛夏已似强弩之末,一到夜里,风便略带着一丝秋爽的凉意吹来。奚梅的心思也逐渐地放宽,再吃了朱权的药,这几日来,夜夜好眠!朱棣心中有着切肤的冷绝寒意,有些人,是时候该收拾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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