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间,我身处于烟雨阁二楼靠窗的位置,从窗棂看过去,对面醉娱楼也有一个相同的座位,那里坐着一位悠悠饮茶的水红袍男子,猜的不错的话,大概就是那个不久前冲小姑娘微笑的男子。
烟雨阁内的老鸨正在跟他父亲讲价钱,一个劲的讨价还价,说是以往都是三十两一个小姑娘,见这位小姑娘长得实在可爱,就特意提到到五十两得价钱。
我听着就觉得更是气愤,原来在青楼里,活人的命是这样不值钱,女人如此,女孩如此,就连长得出众的男孩亦如此。咳,现在这个世道,都在往物美价廉发展,这样才有可能赢得顾客的青睐,一般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是这样想的。可现在黑心的商人越来越多,一般都是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标准。就连这青楼最初买的也是这些孩子的升值空间,等到了最后的最后都是在往顾客一掷千金的地方发展。
对面的男子的手轻叩桌面,另一只手拿着瓷杯在手中把玩,看着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眼角余光无一不是向着这里的,好像这里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我四下看了眼,没觉得有啥好东西,除了一个老鸨,一个男人,就只有那个躲在男人后面的小孩,难不成那个男人有意这个小女孩。呃,这样想的话,他肯定就是有恋童癖了。
不一会儿,男人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看起来好像老板娘赔大发了。不过也不一定,生意人最讲究的是有钱赚,他一定是看到小丫头的升值空间要比他付出的多很多,还喜形于色的下楼去送了送男子。
这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包间,宽敞又亮堂,小姑娘不再哭也不再躲了,而是趴在了窗口,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似乎觉得那个人是那么的熟悉。
男子略有察觉,他抬眼看向他,隔着烟雨阁的一层镂空窗扇,尔雅的冲他笑了一笑,又容色淡然的垂下眼眸,似有深意的喝着手中的茶。
送人离开的老鸨悠悠的走了进来,他看着趴在窗口的小姑娘,愣怔了会,又喜笑颜开道:“我是寥姨,以后你便叫胭脂吧。”
小姑娘闻言,缓缓的转过身看向他,他眉目间乖巧的让人怜惜,却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我叫铃儿,不叫胭脂。”
这些场景在我身边迅速流窜,几乎根本让我无法看得真切,就极速的从我眼中悄无声息的溜走。我一向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有规律,而这梦境着实毫无章法,快的让我一眨眼就身处到莫名的景物里。
虽然我看不清那些过往曾经,心里却能知道,胭脂仅仅在烟雨阁呆了两个月,那两个月里,寥姨前一个月里让他做些苦工,后一个月里让他跟着一个叫熏衣的姑娘学习礼仪。
本来青楼这个地方,你既然进来,在没挣到可以赎身的钱之外,是不可能出的去,但是胭脂仅仅呆了两个月,从头想起,就觉得这里面隐含着阴谋,或者说一个圈套,他早已经陷了进去无法出来。
半晌,时间静止不动,场景停在烟雨阁的正堂,那些景物又回到本来的面目,男子话语轻佻,女子衣带松垮的窝进男人怀里,这里是男人风流快活的好地方,这里是女人纵情欢欲的烟花地,总之,走进这里的女人,都是肮脏的受世人唾骂,走进这里的男人,都是风流的受世人赞扬,哎,简直就是严重歧视女性的封建观点,可为什么会受多数人推崇这样的观点?我不明白,男人跟女人除了相差一个字,还有身体上的器官有些不同,都不过是在世上苟延残喘的动物。凭什么一个地位卑贱,一个高高在上呢?
今日是花魁紫吟卖初夜的一日,正堂异常拥挤,大多数进来的人都站在花魁台下看热闹。胭脂站在人海中被挤得左晃右摆,他望了望四周,咬着下唇笑了声,连忙奋力的推开众人往外跑去。
由于人太多,门口的人更是多,胭脂举步维艰,但是他奋不顾身的推开一个又一个挡住他道路的男人和女人,我看以他这样的速度,就算能够跑出去,铁定刚到门口就又会被抓出来。
寥姨站在二楼不经意瞧见地上的胭脂,他挥了挥手,指挥下面那些身强体壮的保镖拦住他。四面八方的黑衣男涌进人海准备包抄胭脂,胭脂额头冒汗,往后看了眼这样的场景,仍旧奋不顾身的继续推开人群往前跑去。
人潮中赤狐裘男子显目异常,他神情微变的看着水蓝裙的胭脂,金色面具下的唇角妖魅一笑。从远望去,他们隔着重重人躯,像两条逐渐相交的射线渐渐汇集,那是被命运注定要相缠相绕的一线牵。
胭脂觉得头部一硬,也来不及抬头看是谁,连忙低头道:“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弯下身,他伸出双臂将他腾空抱起,粉色的唇角衔起张狂的笑意:“小丫头,我可以带你离开,你跟不跟我走?”
胭脂不停的喘着气,他看着他满脸的震惊,半晌,连连对他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不经意看见人群之中隐约可现的白色身影,心中觉得大为吃惊,周围左拥右抱的人群依旧调侃说这肆意的玩笑,就连中间赤狐裘男子抱着胭脂亲切的慰问我也不曾听见。
茫茫人海中的白色身影蓦然转过头看向我,眼睛里似乎倒映着我的模样却又像从来不曾看见过,他莹莹的目光中含着笑,缓缓的迈着步子向我这里走过来。
我呆怔的眨了眨眼,心想他可能也只是这段故事里打酱油的路人,就像这段回忆里的人看不见我,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我心下有些揣揣,他莫不是真的能看见我?
就在我瞎想的时刻,那不断响起脚步声突然停止,一双白色的靴子停留在我脚下,耳边只听见头顶之上亲切的慰问:“我说幻离姑娘为何大半夜的发起高烧,原是被梦魇住了心智,找了这么久才让我看见了你。正想着要带你出去,你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你能看见我?”
他笑了一下:“那姑娘以为在下是幻影吗?若真是幻影,又怎么会站在你面前说这番话?”
我觉得他说的有理,又觉得此事太过于蹊跷,不解的问他:“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他缓缓道:“我可以随意穿梭于别人的梦境,走吧,我带你出去。”
他拉住我的手,我摇了摇头:“我想看完这段故事,说不定,这是一段很难忘的故事。”
他怔了下,就一言不发的同我一起看向人海中央。
密集的人潮都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笑,那里恰似被人辟出一方宁静的乐土,终究有人上来打扰,寥姨冒出头,赔笑道:“哎呀,这死丫头走路也不长点眼色,竟然冲撞到军师大人身上了,回头我一定替您好好教训他。”
男子斜瞥了他一眼,他卸下了腰间的钱袋,扔给随后而来的寥姨,就那样抱着胭脂扬长而去了。
脚下的地板变作一条空间的潺潺流水,那男子就踏在小溪中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眼前顿时黑洞洞的,所有的景物都看不见,耳边仿佛可以听见伶仃的水声。
我用手指着那人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不答反问道:“你可听说过梁国国主孟彦,被魔界魔君杀坤乾占领了身躯。将腐败没落的梁国,转而变成众诸侯国都无法相衡的强国?”
我点点头:“知道,我们墨崤山上的绿豆师兄消息一向灵通,刚得到这个消息就在墨崤山上大肆宣扬了一番。弄得本来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硬生生让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了。”
他又道:“他就是魔尊重楼的左右手,魔君杀坤乾。”
周围黑的看不见彼此的手掌,却能清楚看见杀坤乾走向远方的背影,有好听的男声从那里悠远的飘了过来:“生之秣为粮,死之陵为墓,以后你就叫秣陵吧。”
我觉得有只手穿过黑幕拉过我的,让我一下子惊恐又惊喜的,起初惊恐是因为我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拉住,最后惊喜是因为我发现是身边的白衣男子拉住了我。
我记得曾经师父教过我,男女授受不亲,身为道家弟子,切不可妄动情念。而我刚才情念萌动的那刻,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所讲的情念,但那种情感在我心底溢满一大片的艳丽花圃,竟然会让我小小的兴奋了一下,简直让我搞不明白。
索性就不去想那些,杀坤乾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形成一个红色的小点,眨眼消失,黑与白的转换仅仅一瞬间,像是一页画纸被撕下来掩藏那些地底深处的黑暗。
日近西山,薄暮残黄,紫薇花载满枝头,流风吹下一地嫣然锦绣。前方木门虚掩,窗扇大开,织出一幅富贵牡丹的粉色床帏边,杀坤乾正襟危坐,他脚下所踩的是满地的青花瓷片。
蓝衣秣陵悻悻探头望了眼里面,夕阳残红,檐上有余晖洒下来披在她肩头。屋里的男子连眼睛也未曾睁开,却好似早已知晓他的到来,他微微张口道:“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吗?”
他摆了摆手,抬脚刚走进去:“我没有想走的意思,我只是……”
他却从床帏边站了起来,怒色从他眼底深处泛上来,双眼瞪得凶狠如头野狼:“若那日仍你逃走,仍你被他们抓回去,袖手旁观的看场戏也是极好的,我怎么就多管闲事的带走了你?”
他倔强的抬眼看他:“我那天才不是逃跑,我只是想要回家看我阿娘。我阿娘他病了,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没有钱就治不好的……”她眼角升起泪光,忙咬着嫩红的唇,想要憋回泪水,却忍不住滑落两颊:“我今天去看阿娘了,阿娘他死了,是被病魔折磨死的……”
他怔愣了会儿,才蹲身安慰她:“丫头,别,别哭了……”
孩子哭泣一般都有头没尾,也就是无休无止的哭泣,而秣陵现在同孩子没什么区别,他依旧嚎哭不止,且越是安慰他哭的响声越大。
他轻擦她眼角泪痕:“你阿娘她,或许没死呢?”
他停下哭泣,眨巴了下眼睛,抽噎道:“我阿娘他,怎么会没死呢?我亲眼看见阿娘被蒙上白布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我跟阿娘说话,他也不作声,说笑话,他也不笑了,挠他的脚丫子,他也不会乱动的喊痒痒了。就连手脚都冰凉冰凉的,阿娘他离开我了,永远也不会同我说话了。呜呜……”
他的手轻拂她脸颊,眸中怜爱化作春水:“在我们相对的西方世界里,有个极乐世界,那里是永离众苦,世人安逸之所。人死后,便会去往那里,过无忧无虑、自在享乐的生活。”他扯下这个谎言,继续安慰她:“你阿娘她,得到了解脱,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人死后要进蒿里,由黑白无常,带领进入轮回道,这是人世间的说法。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对于孩子而言,一般都很天真,你说什么他都会相信。比如人小时候就常会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父母们一般都不会好意思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们都说是捡来的,孩子听到这个答案至少在他们尚未懂事之前都会认为他们是捡来的。
这是一种善意的误导,也是一种善意的谎言,大人们都知道等孩子长大了,就自然明白其中真相,所以也就不用多说什么。显然,杀坤乾也是如此。
他果真不哭了,用衣袖擦眼睛:“我长大了,一定要当个大夫。我要悬壶济世,为民请命,日后就不会有人病死了。”
他说出这样的话,眼睛里光芒四射,却听得他哭笑不得:“傻丫头,人总有一死的,即使不生病,也会无端端的死去。”
他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他眼中隐约噙了丝笑:“没有为什么,命数尽了,便就死了。”
他急忙握住他一只手,眸中泪水又涌了上来:“那大哥哥也会死吗?”
他抿住唇笑起,眸中笑意全无:“我是想死都死不了。”
他顿了顿,脸上带着笑意,眸中又涌出泪水,一下子又哭又笑的,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她奇怪表情,疑惑问道:“怎么了?”
他用手抹了抹眼睛:“没什么,大哥哥不会死,秣陵很开心。”他笑着搂住他脖子,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大哥哥不会死,就会一直陪着秣陵了,秣陵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秣陵终究无法当做大夫,这只能算作他的愿望,等到以后的以后,就转而变作了一种奢望。这梦里的一切好像进展的很快,也好像缓慢的让我觉得平乏,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残忍的性情,是不可能简单的因人而异就变得温柔,那杀坤乾的转变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我曾听说过他的伟大事迹,盆释厥一战,他作为将领指挥梁国十万大军,看着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的倒去仍旧镇定自若,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继续神色泰然的指挥他们击溃晋国二十万大军。最后敌强我弱的那场战争,明明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最终却还是将那二十万晋军打的丢盔弃甲而逃。
那一场战役,他为梁国赢来了举世荣耀,也为自己赢来了赫赫英名。而现在,这场梦境里的他,温柔的让我不敢相信那是他所做的。他亲手将她抚养长大,他亲手传授给他武功,他亲手教他提笔练字,他总是会向他感激地笑起来,他总是会同他一起温和的笑起来,那个样子的秣陵单纯而美好,那个样子的杀坤乾温柔而富有亲和力,岁月流逝,随着秣陵的渐渐长大,他们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对无瑕玉璧。
当秣陵十二岁那一年,无极阁举办了一场杀手大会,他不是杀手,只是作为杀坤乾的徒弟出席。一切的一切都从这里开始改变,命运的齿轮让他们的命格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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