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店里的生意不错,向南忙到很晚才回家。
一爬上六楼他连脸也没洗倒床上就睡着了。
早晨的闹钟铃声听上去特别的刺耳,向南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循着记忆去摸那个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结果伸手摸了个空,胸部以上的部位失去了着力点,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向南很不幸的摔了个狗吃、屎。
一大早的就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把向南剩余的那点瞌睡也赶得差不多了,他揉了揉被摔疼的胸口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恰好有人端着脸盆推门进来,见他这熊样,立刻就笑了,“阿南,你能不能哪天早上不摔啊?”
向南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这个声音怎么听都觉得不像自己的。
向南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刚刚笑话他的人又说,“愣着干嘛呢?快点去洗梳,早上第一节就是萧老太的课,你不怕被她抓去蹂、躏啊?”
第一节、萧老太、课……
向南脑子里一时无法完全消化掉这些信息,他无意识的抬头,才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那宽敞的卧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小宿舍,左右两边分别摆放着两架高低床,刚刚一直在跟他说话的男生就坐在他对面的床上,一边手脚麻利的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奇怪的看他一眼,“现在可是零下好几度啊,大哥你不冷啊?”
像是为了印证对方的话,向南立刻感觉手背上一层鸡皮疙瘩掉落了下来,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希望能人站出来给他一个解释:为什么他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到底是谁在整他!
没过几分钟,宿舍里其他两个人也端着脸盆回来了,见向南站在床前一身短衣短裤的,叶伟有点担心的看了看最先进来的许斌,“阿南这是怎么了?”
许斌此时已经穿戴整齐,闻言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会是刚刚从床上摔下来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听了这话,刚把脸盆放在架子上的曹秋冬跑过来,伸手摸了摸向南的额头,然后又放下,“奇怪,没烧啊,阿南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我们说说。”
向南在一屋子叽叽喳喳的声音中不知所措了。
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全变了,卧室变成了宿舍,身边还多了几个陌生的小屁孩儿,还个个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一会儿这个说没烧啊一会儿那个说还是送医院看看吧别真摔坏了,向南在叽叽喳喳越演越烈的时候终于咳了一声,“我没事,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靠!这一大早演的是哪出啊!
以上为宿舍其余三人的心声。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叶伟开口道,“阿南,我也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光胳膊光腿儿的站外面不冷啊?”
向南竟无言以对。
曹秋冬把他推到床上,又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阿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帮你给班主任请个假?你成绩那么好,请个一天半天的老班肯定会答应的。”
向南越来越听不懂了,心底一个最不可能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猛然一震,从床上翻坐起来跑到了外间放洗具的地方,其余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一向最不喜欢照镜子的向南正抱着个镜子左看右看,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活像他手里抱着的是个照妖镜,外面是人镜子里照出来的却是个鬼。
事实上,向南比见了鬼还觉得可怕。
镜子里清晰的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眉宇说不上精致,但清秀有余,一头规规矩矩的寸板,皮肤略白,不是那种晶莹如雪的白,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外加病态的苍白,此刻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大大的瞪着,眼白上的血丝看着有些可怕,向南简直快被自己看见的事实吓哭了,手上一松,圆镜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叶伟从住进这个宿舍就当了宿舍长,平时宿舍里有个大小事务都由他料理,此刻见向南这么反常的举动他不觉皱了皱眉,许斌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阿南是不是真摔坏脑子了?不如带他去校医那儿看看吧,毕竟都高三了,要是脑子出问题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叶伟沉吟片刻,然后朝向南走去,“阿南,我带你去校医那里看看,是不是刚刚从床上摔下来摔重了?”
向南被吓得差点出窍的魂终于被叶伟的声音给拉回来了,回头一对上叶伟以及不远处其他几个人的眼睛,向南说出的话几乎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没事。”
“你确定没事?”许斌狐疑的看着他。
向南用力的点点头,实际上他现在焦虑得很,还带了那么点心虚,照过镜子之后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不是恶作剧,试问有谁能把恶作剧做到这样的地步,虽然名字没换,但是地点换了,连脸都换了,向南虽然看过很多武侠小说,对里面的易容术也渴望已久,不过真要用在现实生活中他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抬手扯了扯脸皮,发现紧实得很,完全不像假的,所以眼下的情况姑且可以很玄幻的被定义为他的魂魄跑到了这个叫向南的少年的身体里,至于这个身体的正主去了哪里向南不知道,这时候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去哪儿了?
叶伟见他回答得那么肯定,精神看上去也挺好的,就是有点被吓到了的样子,便没再勉强,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快点去梳洗吧,不然等下要迟到了。”
向南只好在其余三人的目光中拿起置物台最顶层那个没挪过地方的盆子和漱口杯出了宿舍,刚走出门,衣衫单薄的向南立刻被刮过来的北风吹得混身一个激灵,这时候要他回去穿衣服他又不太敢了,一则是怕面对那几个跟原主朝夕相处的同学,二则怕自己漏馅。
向南忍着寒冷快速的梳漱了一番,回宿舍的时候叶伟几个人已经都穿好衣服了,看样子是在等他。
所以向南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假模假样的叠好被子,然后跟着大伙儿一起出了宿舍楼,几个人在食堂吃了早饭,郁闷的是当所有人都拿出饭卡在刷卡器上刷的时候,向南就像傻瓜似的愣在一边,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学校食堂吃个饭都这么先进了,想他当年进食堂的时候带够钱就行了,最后还是叶伟用自己的卡给他刷了账,向南才不至于饿肚子。
吃完早饭后,几个人踩着点进了教室。
位置挺好找的,反正等叶伟许斌和曹秋冬三个人坐下后,诺大的教室就只剩一个空位了,向南在位置上坐下,翻开书桌,里面的书都分门别类的摆得整齐,各类笔具也都顺着方向摆着,看得出来这个叫向南的少年是个很爱整齐的人,跟向南自己的性格有点像,看见翻掉的垃圾桶如果不扶起来一整个晚上可能都睡不好觉,典型的已经到了晚期的强迫症患者。
许斌口中的萧老太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打扮挺时髦,也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只是萧老太一开口向南就傻眼了,一早上思绪都是沉沉浮浮的向南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函数x+y……连大学都没读过的向南早把以前读书学到的东西悉数还给老师了,以至于萧老太每堂抽问必点的向南同学第一次傻在了座位上,无论萧老太的表情变得有多难看,硬是没挤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最后萧老太还是让他坐下了,叹了口气,“下课到办公室来一趟。”
于是向南立刻就收到了全班所有人同情的注视。
一节课终于结束了,向南在座位上踌躇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朝老师的办公室去,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里面有几个老师正在批改试卷,萧老太的位置在最里面,靠着窗户,窗外的树上披挂着晶莹的碎雪,在并不热烈的阳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亮芒,不远处的墙上挂着日历,上面印着的20XX年跟向南记忆中的那个时代相差不大,但前后还是错开了两三年的光景,向南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从早上醒来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突然就变得真实起来,被这本没有温度的挂历给实实在在的摆了一道。
向南走到萧老太的办公桌前,萧老太刚喝下一口白开水,见他立在眼前,稚气的眉间依稀多了些难以描墨的沉着,萧老太喟叹一声,“向南,你最近的表现很不好,这次期中考试你倒退了二十名你知道吗?”期中考的试卷还没发下来,萧老太说这话时简直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
向南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要是老太太知道这个学生以后可能还会用更差的成绩来回报她,不知道会不会当场被气死?向南活了这么多年虽然本性上规矩还有些迟钝,但是他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真心喜欢这个叫向南的学生的,否则说话时语气里也不会不自觉的带上那么几分无奈和责备。
向南向来温顺惯了,即使知道这只是个空头承诺,但依旧舍不得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师操太多的心,“对不起,萧老师,下次我会努力的。”
“向南,在我们这个班里,你是唯一一个从农村上来的学生,你的爸爸妈妈抚养你长大成人读书学习很不容易,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这一点,高三的这一年是你人生的转折点,成龙成蛇全在你,”萧老太看着自己的学生,一向凌厉的目光也多出了几许温和的期待,“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忍得一时的痛苦,才能成就一生的辉煌。”
向南被这段话触动了心神。
父母在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又闪电般的各自组织了家庭,像是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似的不闻不问,所以向南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奶奶用自己不多的退休金养大了这个孙子,向南的性格有些温吞,年少时没有遇见什么良师益友,所以高中毕业后就没再想着升学,再加上奶奶已经年迈,再也负担不起高昂的学费,光靠向南勤工俭学显然也是不够的,所以他毕业后就回老家经营了一个小店子,从十几岁的少年做到而立,向南的性格也渐渐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被打磨得更加圆润细滑,只是骨子里的醇厚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所以此刻才会被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师的一番话打动了心绪。
从办公室里出来,宿舍的几只就等在楼梯口,见他走过来都不由咧嘴一笑。
冬日寒冷的风从楼梯口灌进来,几丝并不明亮的光线从走廊外侧映照进来,向南拉了拉身上并不厚实的冬装,一股澎湃突然在心间荡漾开来,自从唯一真心对待自己的奶奶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不管他身上发生了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管他到底是谁,他想,他都应该好好的努力学习来报答所有对这个身体抱着希望的人,就当……就当是他占了这具身体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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