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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在云间最困难的时候,站在他身旁的,似乎永远都不是我。我真是个该死的蝶妖,害了他两世,这一世,也将眼睁睁看他力竭而亡么?他肯为众生一再牺牲,而我却做不到么?难道我爱他,尚不如他爱众生?
我化成人影,轻巧飞落他的身畔,跪倒在我最害怕的海水中,用我在东篱山修行千年的灵力,集起渐渐散逸的祥瑞之气,重新蓄拢成霞光万道的光幕。
折月吃惊回头看我,我歪起头调皮一笑,问:“仙主,还记得谁最爱在你的指间跳舞么?”
折月茫然摇头,随即微笑道:“可你好生面熟,必是我前世的故人。”
“前世的故人!”我喃喃重复了一遍,泪水突然倾下,微笑道:“不是哦,仙主,我只是一只七彩的蝴蝶,只是你所惜爱的众生之一。”
此时,折月身畔的僧人已不足百人,四处飘浮着灰色的僧人尸体。
折月不解我的话,却在我帮助稳住光墙后,向天高问:“修罗国已有向善之心,为何天帝无恕人之道?血咒因人而起,可否因人而结?天若罚修罗,可否单罚折月一人?折月愿永生永世受苦受难受罚,只求天帝给予修罗国生民重生机会!”
我冲着折月吼道:“仙主,你疯了!天帝之前,怎么随便赌咒发誓?”
折月一笑,雨幕几乎被那云淡风轻的眸光冲淡。他悠悠道:“牺牲我一人,成全无数人,又有何不可?”
我正张口结舌,忽听得一旁有僧人惊叫:“折月师兄,血咒之源!血咒之源!”
我们抬头而视,果然看到前方怒涛万丈的波澜中心,有圆月一般的物事高悬,透过波心水幕散出令人惊怖的鲜红,连周围涌动的海水,都泛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
怪不得修罗国举国向佛都不能撼动天心,原来天帝第五子下的是仙家的无上血咒。除非有生魂以自身命魂血祭于其中,否则便是天帝自己也破解不了。
天帝在折月祷告之后显出血咒之源来,分明是在告诉众僧,他已有宽恕之心,就看有无生魂敢以自身血祭其中了。
“折月!”流雪忽然立起身来,面色苍白凝视着折月片刻,飞身向万丈波澜投去。
“不要!”我失声大叫。流雪凡人之躯,如何能突破那万重怒涛?便是侥幸能入那血咒之源,一旦血祭,从此魂飞魄散,一切归于虚无,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就牺牲在那怒涛之中。
折月失色,举步去拉时,七彩霞光翻涌不安起来,只得顿住,眼眸已是饰不住的伤痛灰黯。他本是祈颂的主心骨,若是分了心,即便我灵力再高,也支持不住这摇摇欲坠的祈福阵势。
流雪在波涛中翻涌着,尽力挣扎着向在那血咒之源靠近,但终敌不过一个浪头打来,已是远了,再一个浪头打来,便消失了,再也不出现。
“公主!”有僧人在哭泣悲嚎。
折月的眸子却渐渐清亮起来,却清亮地叫我害怕。他回头向我明净一笑,轻轻道:“如果我亦不能成功,姑娘灵力这般强,请,尽量多救走一些修罗的子民吧!”
我哽在喉中,下意识去扯他的衣袖,却只扯下一片白布来,他的身影已经扑向那团鲜红。
我抑住哗哗流下的泪水,努力振作灵力,集结住那些又开始散逸的祥瑞之气,稳住七彩的霞光幕墙。
折月随波游弋着,在浪尖上飞舞跳跃,终于接近了那血咒之源,但甫接触之际,一道惊雷从那团鲜红中喷薄爆出,正击中折月。折月闪出一抹苍凉悲哀的笑容,身子已被浪头吞噬。
天帝爱子的血咒之源,居然另有天雷守护其中,俗世之人,根本进ru不了。折月和流雪,竟是白白牺牲了。
我心头一片麻木,再想不起祈颂祥瑞之事,任由怒涛汹涌击溃只剩微微一抹的七彩霞光,将余下的众僧一股脑吞没。
我还要继续去找云间的第三世么?
素心说:“一天完了一世的愿,原也不错。”
折月说:“牺牲我一人,成全无数人,又有何不可?”
云间的生生世世,都在为他人活着,而我,我又该成全谁?
我趁着那波浪一倾而下的瞬间,血咒之源无助在悬立于半空时,飞身而上,投入那团鲜红之中。惊雷隆隆,震得我每寸肌肤都已麻木;可我的心灵却在那一刻分外清明。
以我血魂,生祭此咒。修罗难解,云间愿遂。
我的血光漫天飞舞时,波涛骤然停止,海水倒流,雨收云散,万里天青,一个熟悉的淡影,骑着白麒麟,在那片轻软如玉的蔚蓝之中,疾速飞来。
“蝶儿!”我听到他这么呼唤,似有泪滴落到我飞快散佚的魂魄之上。
原来爱的极致,是成全。譬如你成全众生,我成全你。
尾音
云间并没有十世轮回。
第二世为修罗国牺牲后,天帝便恢复了他的法力,让他回归了东篱山,重掌仙主之位。因为天帝绝不相信这样的仙,也会有心魔存在。
但云间仙主真的有了心魔。他将他在最后时刻收集到的蝶儿一缕残魂化作一只小小的蝶儿,让她在自己的指间襟前飞舞。
“蝶儿,蝶儿!”云间仙主拂着他长长的雪白袍袖,追随着那只小小蝶儿,飘飞在金盏花丛之中,喃喃而念。
金盏花觉出有湿湿的水滴掉落在自己的花瓣上,振了一振,翻飞出了千重万瓣的绝美花朵。
白麒麟懒懒趴在花荫下纳着凉,嗅着花香,明亮的眼珠眨巴着,若有所思。
天正澄澈,云淡风轻。
首发于:《今古传奇奇幻版》08年5期B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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