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后衙,悯农阁
待张翦从槐树坊回转,他惊讶地发现华小姐也被请到了王爷的书房。她一身素白的孝服,半点花纹也无,黑鸦鸦的头发上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她腰背挺直地坐在王爷下手的交椅上,微微低着头,整个人单薄像张纸。还没来及多看两眼,张翦就被王爷的咳嗽声打断了。张翦有些羞赧地被王爷瞧见自己的那点心思,整肃了心情,就径直走向燕王,行礼之后就开始汇报起了在槐树坊收集到的情况。
从里正那拿到户籍簿来看,槐树坊有常驻居民四十六户,一共二百七十七口人。另有租房的散客一百多人,因为这些散客的流动性很大,所以没有具体确切的数字。而今天早些时候发现的那些遗体,就是来会宁务工的外乡人。张翦曾仔细询问过那间大杂院的邻里,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些死者。可惜只闹明白了,那间院子里住着三家人,平时给酒楼绸缎庄什么的打短工挣点嚼用。他们一家姓常,一家姓汪,还有一家刚来的不知道姓什么。
张翦顿了顿,继续说道,“启禀王爷,丁先生带着他的药童正在槐树坊义诊,争取摸清疑似病患的人数,好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燕王颔首,示意张翦做的不错,然后接着说:“此次牵涉的人数众多,不适宜强制隔离,恐生民变,你先派人在槐树坊周围警戒,随机应变!”
张翦刚要应下,就被墨卿打断了,“那的老鼠多吗?”墨卿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翦问道。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弄的张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华小姐问这个做什么。一时间张翦愣在那里,搔了搔后脑勺,没有说话。连燕王也一脸疑惑。墨卿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赶忙从座位上起来向燕王告罪,然后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说:“张大人,民女想问的是,您此去槐树坊,发觉那里的老鼠多吗?想必您也知道,鼠疫最初就是通过寄生在鼠类皮毛上的跳蚤传播的,故而民女才有此问。”
听罢墨卿的解释,燕王也转向张翦等待着他的答复。张翦认真回想了一番,才说:“还真有!我当时带着手下刚要进那个院子,就有一只灰皮耗子从我脚面上爬过去。院子里没仔细看,但是听声音,应该还有几只。”说完,张翦也觉得有些恶心到了,几不可见地打了一个哆嗦。
燕王看向坐在下手的墨卿,放缓了声音问道:“华小姐,你看当下如何应对才妥当?”
墨卿毫不犹豫地回道:“当前首要就是灭鼠!槐树坊那里我去过,除了一部分独门独院的小户人家,大多数的房屋都是低矮拥挤的,街道狭窄污物横流,最是容易滋生疾病的地方。这些老鼠携带着跳蚤,污染食物水源,传播病菌,必须首先把他们清理掉才好。”
燕王深以为然,当下对张翦吩咐了一番灭鼠的事宜。然后又转头看着墨卿,好像是问她还有什么高见。燕王这般耐心细致,让跟了他许久的张翦都有些不适应。
墨卿不是没有发觉燕王殿下的眼神,可是她怕自己提出的建议太过惊世骇俗,所以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殿下宅心仁厚体恤百姓,是大夏之福。民女斗胆提议在会宁府建一座临时医馆,专门收治鼠疫病患。这样集中治疗,也能有效防控鼠疫进一步的在人群中扩散。”墨卿说完,又把头低了下去。
燕王身子前倾,饶有兴趣的向墨卿提问:“华小姐这个想法倒是有趣,本王愿闻其详。”
墨卿听罢,小嘴微张,惊喜地看向了坐在上首的燕王,她的眼睛像夜空里的星子一样闪烁着光彩。被哀伤悲痛缠绕的墨卿,像是又活了过来,整个人又充满了干劲。两个人很快就筹建医馆的事情,如此这般的讨论起来,一旁的张翦偶尔也加入其中,说说他的想法。
墨卿没有注意到的是,燕王偶尔看向她的眼神,除了怜爱,还有着说不清的情绪在里面。
槐树坊,李家
自从那天晚上王城他大舅来过之后,李大丫寻着没人的时候哭了好几场。可是蓬门小户,日子还是得照样过,尤其是她娘去了,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好在忙忙碌碌地做饭收拾东西,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李大丫也没那闲工夫去想和王家退亲的事。
这天晌午刚过,就听见附近的花果胡同里一阵吵嚷,好像还有不少官兵。李大丫一个人在家,又在孝中,所以她插紧了门栓不去凑这个热闹。不是她心肠冷,而是花果胡同那里前前后后的都是大杂院,里面住的人来来往往的没个定数,经常有衙门里的人去那儿抓逃奴或是人犯。谁家过得都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吃过了午饭,隔壁的桂花嫂子就带着针线来串门。李大丫从她那儿听说,原来花果胡同死人了,还是疫症。说道疫症,李大丫满心的不是滋味,毕竟她娘就是因为鼠疫才早早地去了,好好一个家,说没了就没了。连亲事也叫耽误了。想到这,她把针线往笸箩里一扔,就伏在桂花嫂子身上哭了起来,半天才收住了泪。然后抽抽噎噎地跟桂花嫂子说了王家退亲的事儿。桂花嫂子陪着李大丫说了好些话,才家去了。
李大丫寻思着去胡同口买块豆腐,晚上凉拌小葱吃。才出门就感觉到邻居们对她指指点点的,还没走两步,李大丫就被这片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钱三儿给拦了下来。钱三儿腆着脸盯着李大丫看,嘴里还不三不四地说着荤话。周围也没人上来帮她,都在那站着看笑话,李大丫没办法只好挎着篮子掉头往家走。那钱三儿不依不饶地还在后面跟着她,说着:“都是王家不要了的破鞋,还在钱爷我这儿装矜贵,我呸!”
李大丫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身停下,涨红了一张脸,怒视着钱三儿说:“你乱嚼什么舌头,也不怕天打雷劈的遭报应!”
钱三儿不在意地耸耸肩膀,无赖地说:“呦呵!还装呢,大家伙可都知道了!王城他大舅那天来你家,就是来退婚的!!”
李大丫气得发抖,“你听哪个黑心烂眼的说的!”
钱三儿不以为意地指着隐在人群后面的桂花嫂子说:“喏,就是她!”
看着眼神闪烁,直往后躲的桂花嫂子,李大丫一口气噎在心里,看也不看这群人,拎着裙子就跑回家了。
狠狠地关上院门,李大丫一屁股坐在门口,紧紧地捏着裙角,她想,她这辈子都恨死鼠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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