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一声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墨卿紧紧地攥着膝上的裙子,眼睛迷惘地看着窗外的夜空。外面的打斗声忽远忽近,挑动着屋里所有人的神经。没有人说话,厢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像那绷紧的弓弦,片刻不敢放松。
墨卿坐在窗边,死死地盯着紧闭的院门,生怕下一刻就有凶徒破门而入。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连呼吸都是那样漫长,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嘈杂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墨卿却不敢贸然出去查看,毕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万一自投罗网就得不偿失了。无论外面是何种情形,当下能做的只有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院的门被敲响了。一直守卫在院子里的福生,握着木棍的双手暴起了青筋。他站在那纹丝不动,半点没有上前开门的意思。“笃笃笃”,门再次被敲响,福生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他握着木棍,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就在他把手搭在门栓上,正要开门的时候,墨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朝福生点了点头,就在院中站定了。她的两个丫鬟春草和香秀,也互相搀扶着站在厢房的门口。“咔哒”一声,福生拉开了门栓,在看清门外站着的人之后,福生手中的木棍哐当一下子跌落在地,他呆呆地盯着来人,连行礼都忘记了。回过神来的福生狂喜地把门拉开,把门外的一行人往院子里请。
墨卿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这一整夜焦灼地等待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为了父亲还有春草她们,墨卿一直咬牙强撑着,连她贴身的寝衣都被淋漓的虚汗浸透了。看到眼前一身戎装的燕王殿下,墨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心里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夜风刺骨,站在庭中的墨卿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知府后衙,洗墨斋
墨卿努力很久才睁开了酸胀的眼皮,盯着头顶绣着金鱼的承尘看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躺在洗墨斋的闺房里。她嗓子发干,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春草,我要喝水。”
在外间收拾东西的芙蕖听到了墨卿的声音,飞快地跑进了卧房,跪在脚踏上,拉着她的手就哭了起来,“我的好小姐,您可吓死奴婢了!要是您也跟着出事,可教奴婢怎么活啊!”芙蕖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好半天才止住了眼泪。
喝过了水,墨卿被芙蕖服侍着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听她说着府里的事。“小姐啊,昨天夜里可把奴婢吓死了,这伙人从大牢里逃出来后,一路从虞陶坊杀到咱们府里来,好多人家都遭了殃。要不是燕王殿下,也许咱们府里也会像虞陶坊似的被烧了个干净。就这,好多下人丫鬟们都受了伤。”芙蕖忿忿地说着。
墨卿突然想起了还重病在床的父亲,她抓着芙蕖的袖子焦急地问,“芙蕖,我爹他怎么样了?丁大夫今天来请脉了吗?”
听到小姐问起了老爷的病情,芙蕖带着笑说:“哎呀都怪我!净跟您说这些糟心的事儿,都忘了告诉您,老爷已经醒了,丁先生这会儿正在松涛苑呢。”
墨卿听到这儿,着急地马上就要爬起来去看父亲,不过被芙蕖给拉住了,“小姐,您身子还虚着呢,丁先生嘱咐您好生休息。您哪儿都别去,还是先躺会儿吧。”
刚刚这通折腾,墨卿又出了身虚汗,她只好顺着芙蕖,又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不过她有太多的疑问,所以拉着芙蕖又说了半天。原来,昨天夜里华伯带着几个家丁刚要出府去虞陶坊帮忙救火,就碰上了那伙强人。他们不到十个人,但是悍勇非常,打伤了华伯和家丁,一路冲进了府里。他们抢了好些值钱的东西,那些搬不走的大件则被他们砸了个粉碎。还好最后关头,燕王殿下带着他的亲兵及时赶到,把一干凶徒俱都抓捕归案。万幸,府里除了两个重伤的家丁,其他的下人们都没伤到什么要害,休息两天就能恢复了。
墨卿觉得自己委实太过幸运,不仅自己顺利地躲过一劫,阖府上下得到保全,而且父亲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虽然还不能去亲自看一眼父亲,但是总算有了希望。墨卿想着心事,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又睡了过去。芙蕖轻轻地帮小姐把被子盖好,拉下了床帐,就放缓了步子退出去了。
又静养了两天,墨卿彻底地恢复了健康,松涛苑那边也频频传来好消息。丁大夫说父亲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之前服用的辟秽驱毒饮开始起作用了,若是仔细调养,父亲应该很快就能康复。丁大夫不愧是关外第一神医,他配制的中草药也许不像链霉素那样是治疗鼠疫的特效药,但是它挽救了父亲的生命。这份大恩,墨卿感激在心。
至于燕王殿下,他和上次一样,带着亲卫住在客院的悯农阁里。不过这些天他早出晚归地在会宁府里搜捕漏网之鱼,墨卿还没能当面向他致谢。
知府后衙,大厨房
两天前的那场骚乱,让府里的好些家丁仆妇都受了伤。大厨房也是损失惨重,不仅存放着珍贵食材的库房被翻了个乱七八糟,连厨娘也伤了好几个。她们有逃跑的时候崴着脚的,有被凶徒打断腿的,还有两个被吓病了的。掌管大厨房的俞嬷嬷这两天都快愁掉了头发,家里的两个主子一前一后的都病了,客院里还住了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这一日三餐炖汤熬药的,都指着大厨房呢。可眼面前这七零八落的,连人手都凑不齐,可把她给愁死了。
俞嬷嬷早年也是个厨娘,有着一手炖汤的绝活。她总是能够按照季节来搭配食材,然后经过文火慢炖,打熬出鲜美浓稠的汤汁。尤其是现在老爷和小姐都病着,俞嬷嬷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每天换着花样给府里的主子们补养身体。她蹲下去看了看灶膛里的火,又添了把柴,就转身去盯着正在炒菜的王厨娘她们了。
看着俞嬷嬷背着手走远了,正在切着圆白菜的葛嫂子就和她边上的刘家嫂子,悄声地说起了话,“唉,你说这老虔婆天天阴着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的!”葛嫂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朝俞嬷嬷的背影努了努嘴。
刘嫂子低着头饧着面,准备晚上给小姐包点三丁包子开开胃。停了一会儿,她才抬头看着葛嫂子回道,“你干嘛天天跟她过不去啊,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管事,她想拿捏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劲儿,天天摆个架子,跟谁都不阴不阳的!”葛嫂子一边说一边狠狠地切着手里的圆白菜,像是泄愤一般。
刘嫂子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她也是苦命人,早些年有过一个女儿,听说五年前会宁府城破的时候死了。你呀,也管管你这张嘴,别天天什么话都想说就说,太容易得罪人了。”
葛嫂子见牢骚没发成,还反被数落了一顿,有些不高兴,也没了接着说话的劲头,就低下头忙自己的去了。
知府后衙,松涛苑
华瑾堂在床上意识迷离地躺了这么些天,浑身酸痛难耐,体虚无力的。他一时半会还需要福生在边上照顾着才能起身。最近发生的大事,他也都从福生的嘴里知道了来龙去脉。事情的变化出乎了他的意料,华瑾堂很惭愧自己没有意识到疫病的严重性,是自己不够重视才导致了后来鼠疫在城中的蔓延,连自己也深受其害。要不是丁大夫妙手回春,自己也许已经抛下女儿和爱妻泉下相会了。至于城中的骚乱,他作为知府,更是难辞其咎。只是苦于自己大病初愈,还没有精力能够处理眼下纷繁的事务。万幸此番得到燕王殿下大义襄助,将凶嫌缉拿归案绳之以法。不巧的是,和自己一起共事了三年的同僚周通判,丧生在前天夜里的大火中。
人生无常,放在这里,再贴切不过。
病中的华瑾堂知道女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喂他喝药,给他读书。在病重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在恍惚间听见女儿跟他说话,虽然他无法回应,但是女儿的孝心让他非常感动。经此一事,他想把女儿的亲事早些定下。毕竟两国大战在即,若是自己再遇不测,女儿也算有个依靠。他被福生搀扶到书桌边坐下,沉吟片刻,就提笔写就了两封书信,然后他把随身佩戴了多年的一枚双鱼玉佩郑重地放了其中的一封信里。
这厢华瑾堂一切刚收拾停当,墨卿就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拎着食盒的芙蕖。华瑾堂在堂屋的饭桌前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墨卿一盘一盘地往外端着晚膳,最后一道鲜香扑鼻的是俞嬷嬷的拿手好菜--鲫鱼豆腐汤。因为父亲还没有痊愈,出于健康的考虑,墨卿没有和父亲一起用膳。席间墨卿一直为父亲忙前忙后,添水夹菜,父女俩好像久别重逢一样,有着说不完的话,气氛温馨有爱。
华瑾堂终归大病初愈,身体还是很虚弱,一顿饭下来,就有些精神不济。细心的墨卿吩咐芙蕖留下来收拾桌子,然后转身就和福生一起,把父亲扶进卧房歇息去了。等父亲歇下,天也已经暗下来了,墨卿就带着芙蕖两个人打着灯笼回了洗墨斋。
这几天来回来去的折腾,墨卿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她索性好好地洗了个澡,解解乏。刚从浴室里出来,墨卿的脸颊被蒸汽熏的红彤彤的,好像染了胭脂。放松下来的她,眼尾含情,唇角带笑,美的好似神仙妃子,把芙蕖都看痴了去。换好了衣服,墨卿就侧身躺在榻上,随手翻着父亲早先给买的话本子,由着芙蕖拿着熏笼给她烘头发。厢房里暖意融融,墨卿舒服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福生一脸大汗神色惊惧地站在外面,不待气喘匀了就说:“老爷......老爷他出事了!”
等墨卿拎着裙子一路狂奔到松涛苑的时候,华伯已经把丁大夫请来了。小厮丫鬟还有父亲的幕僚,乱糟糟地站了一屋子的人。丁大夫拨开众人,走到了华知府的床前,仔细看了面相,然后伸出二指搭在他的腕子上切起脉来,许久之后,他站起身对着墨卿说了句,“节哀。”
墨卿耳边“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炸了一样,她脚下发软,倒退了两三步才生生站住。她根本没法相信父亲已经去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笑谈天。墨卿眼前一片漆黑,过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出了这样的事,屋子里的人都被请了出去,只有墨卿和丁大夫留了下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墨卿,丁大夫斟酌再三才对墨卿开口道,“华小姐,在下认为,知府大人他是死于砒/霜。”
“毒,在那碗鱼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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