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大营
刚出完早操,披甲的军士们就勾肩搭背的在大营中央的演武场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场下打的正酣的两个人。
一身黑衣劲装,手握双锏的是燕王贺砚池,另一边持着铁柄长/枪的是营中的副将蒋荣。两个人势均力敌,贺砚池下手刚猛,钩、挂、崩、拨、撩、劈、扫,不留半分余地。蒋荣也使出了家传的本事,将一杆长枪舞的白光阵阵,水泼不进。看得围观的众人,不断叫好,场面热闹非凡。
了解贺砚池的几位将军和侍卫却看出了不妥,王爷这哪儿是在切磋演武,明明是在发泄怒气,可怜蒋荣那小子今儿是撞在枪口上了。
烟尘四起,又是几个来回,蒋荣手下渐渐吃紧,额角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虽然手下不敢放松,可蒋荣心里也犯了嘀咕,不知道今天王爷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一反常态,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一个闪神,铛~的一声,蒋荣手中的长/枪就被贺砚池挑飞了。顾不上捡起地上的兵器,蒋荣单膝跪地,抱拳向贺砚池请罪,“王爷恕罪,是属下.....”
贺砚池一个扬手,打断了蒋荣后面的话,略有懊恼地示意大家都散了,便抱着先帝赐下的吞口镀金的熟铜双锏,转头朝自己的中军大帐走去。
回到帐中,贺砚池重重地把双锏惯到书案上,下手不分轻重地拆解着牛皮护腕。他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可是腔子里憋着股邪火无法发泄,烧的直叫他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和理智。
河对岸,之前动作频频的罗刹大军,一反常态的突然没了动静,龟缩在大营里,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让人看不明白。贺砚池接二连三的派出斥候去打探,也没什么进展。他明白与罗刹人的这一战是躲不掉的,只是对方的路数越来越怪,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底。
对岸的罗刹人统帅还是五年前在决战中与贺砚池狭路相逢的朱可夫,当年就是他一箭当胸射杀了贺砚池的武学师傅安武。贺砚池随安师傅学武十年,酷暑严寒,一日不堕,二人虽名为师徒,但情同父子。贺砚池曾发誓,如果罗刹人胆敢越境一步,他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有来无回。
烦心的事还不止这一桩,贺砚池写给皇帝请求补给粮草的折子也被压下了,从兵部得到的回复还是千篇一律的敷衍塞责。今上一年一年的连着修园子,举国上下的搜罗美女,国库的银子像流水一样的花出去,眼都不眨一下。可一说到给边关的将士调拨过冬的粮草,便开始推脱哭穷,嘴脸难看的紧。
让贺砚池挂心的是眼下即将到来的大战,至于朝廷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现在没工夫去管。事急从权,一应的军需,都可以先从燕王府的私库里走。社稷为重,贺砚池不愿看到祖辈打下的江山被罗刹人的铁蹄踏破,个人的荣辱得失他早就不在乎了,自打父皇母妃离世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是个孤儿了。
平静下来的贺砚池,灌了口手边的冷茶,坐到桌案前翻看起了张翦从会宁府寄来的密信。张翦这两天打探到的线索验证了贺砚池的猜测,潜伏在城内的细作和对面罗刹军营的异动确实脱不了干系,一时半会他还不想打草惊蛇,只是吩咐了张翦继续跟着这条线,看他们还攥着什么了不得的底牌。
之前的会宁府之行,最让贺砚池出乎意料的是华瑾堂的那个女儿。她年纪不大,可胆气不小。交了五鼓也敢一个下人都不带,为着城内疫病的事儿来客院求见自己,身量不高,穿着个拖拖拉拉的大氅,领口歪歪扭扭地系着,还露出了里面松江三梭布做的寝衣,笨拙得像只兔子。
要不是看在她不似京城贵女那般扭捏作态,贺砚池根本没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毕竟连号称关外第一神医的丁先生都毫无头绪的怪病,一个大门不出的官家小姐又从何得知。
可是后来,当这个笨笨的姑娘,捏着根柳条烧制的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跟自己解释“鼠疫”的时候,贺砚池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审慎心态,贺砚池交代留在会宁府暗中查探细作的张翦,在有必要的时候也分些心思协助那只笨兔子做好城中的防疫。
腹背受敌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贺砚池告诫自己不能慌,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始,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临近晌午的军营,炊烟袅袅,秩序俨然,丝毫看不出是在紧张的战备中。
这厢贺砚池的焦躁烦闷自不必提,且说说还在忧心着疫情的墨卿。
连着几日,墨卿都没寻着空子和父亲一起用膳。听管家华伯说,父亲是在忙着秋粮入库的事,已经几宿都睡不踏实了。她就寻思着出府去一趟医馆,找个坐堂大夫配个清心明目的药枕,兴许能改善下父亲失眠的症候。
同样也是好几天没有城中疫情的新进展了,墨卿有些开始坐不住了,她知道,除了原发性鼠疫,一般的鼠疫潜伏期是在两到七天的区间,如果那些皮子上的跳蚤果真携带着鼠疫杆菌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无辜的百姓开始发病了。她的心情非常沮丧低落,因为她既不是医生,也不会合成可以救人的抗生素。前世钻研的那些前沿科学,在大夏朝就好像无根之水,空中楼阁一样,并不能派上什么实际的用场。
芙蕖拿着幕离走了进来,“小姐,华伯安排好了出门的马车,今儿赶车的是康伯,必不会叫您再头晕犯恶心了。这就走吧,车已经在二门外候着了。”
墨卿仰脸给了芙蕖一个微笑,起身接过幕离戴上,脚下没停,领着芙蕖奔二门去了。
等坐上了车,墨卿吩咐康伯将车赶去回春药堂,便靠在车内的软垫上假寐。墨卿还在想着等会配好药枕后,要怎么跟丁大夫说起鼠疫的事才不算突兀,可思绪很快就被芙蕖打断了。
“小姐,您也听奴婢一回,以后别总穿这些素净的料子,您这么好看,不能就这样埋没了。夫人去了也有整三年了,既然出了孝,您也不必继续这么守着,苦了自己。等翻了年,您就及笄了,也要开始相看人家。别家的老太太和太太们都喜欢小辈穿的喜庆鲜灵,小姐您总这样,是要吃亏的。”
墨卿知道自己这个贴身的大丫鬟是个极忠心的,自从母亲和嬷嬷相继病逝之后,洗墨斋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她在打理,方方面面都为自己考虑到。芙蕖一心盼着墨卿能嫁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和夫君举案齐眉,儿孙满堂的过一辈子。可穿来好些年了,墨卿还是很抵触这样的包办婚姻,她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平时从不去想。今天又被芙蕖旧话重提,墨卿只好耐着性子听她讲,然后装作有些晕车的样子,不去搭话。
闭着眼睛,不多时墨卿就有了朦胧的睡意,半梦半醒间还能听见芙蕖在操心着自己将来的亲事。
“小姐你也是命苦,祖父是文渊阁大学士,外祖家也是江南一等一的书香门第,要不是夫人和老夫人有些不对付...............您和筠少爷才是般配,要不是夫人走的早,你们亲事应该早就定下来了....”
墨卿最终还是在芙蕖絮絮的念叨中,彻底睡了过去。
康伯赶着马车稳稳地朝着崇庆坊走,街上的人并不多,西市里临时搭建的棚子,也已经拆了个七七八八,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打点好了行装准备上路了。一连热闹了几日的会宁府也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今年的边境互市就这样结束了。
崇庆坊.回春堂
崇庆坊是城内百姓聚居的地方,街道狭窄,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墨卿和芙蕖在街角就下了车,穿过闹市,步行去回春药堂。
丁大夫不愧是百姓们交口称赞的名医,刚过辰时,医馆外面等候看诊的队伍就已经排了十几号人了。刚到门口,芙蕖就上前要和医馆门口一个学徒样的小师傅表明身份。墨卿皱着眉的扥了扥芙蕖的袖子,回头瞥见了小姐的脸色,芙蕖咽下了刚要出口的话,讪讪地跟着墨卿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队伍里的人,看一时半会也排不到自己,就开始三三两两的叙起了家常,有说如何求医问药的,也有唠叨家里儿子媳妇的,还有一两个大胆的,谈论起了燕王殿下。墨卿戴着幕离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我说大兄弟啊,我这腰都是下地干活累的,年轻时候不当回事儿,现在老了,动一动都要了我半条命去。要不是丁先生一手祖传的艾灸,我两年前就瘫在床上,只能当个废人了。”一个五十多岁,庄稼汉长相的大爷面露庆幸地说。
“哎呦,大爷!我们也是听了丁先生的大名才从大老远赶过来的,我娘这头风病,打生我那年从月子地里就落下了病根,今年是越发厉害了,疼起来,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的。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难受啊!”和老大爷聊天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搀扶着个面色焦黄精神萎靡的老太太。
“大妹子啊,你儿子这么孝顺!你有福气啊!”老大爷朝着中年汉子竖起了大拇哥。
那个老太太,虚弱地朝着大爷挤了个微笑,就继续闭上眼靠在儿子的身旁。
排在墨卿前面的,是两个挎着篮子的小媳妇,头靠着头,低声地在说着什么,时不时的还娇笑两声。墨卿离得近,偶尔能听到一字半句的,都是在说婚后蜜里调油的小日子。
这样生活化的场景是墨卿在深宅大院里所体会不到的,要比那些话本子和折子戏要生动有趣的多。
队伍就这样缓慢的向前移动着,大约过了一刻钟,突然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从后面过来,大哭着往医馆里面跑,一边还说着,“丁先生,你快去看看我娘吧,她烧的都迷糊了,一直喊着说肚子疼,已经起不来床了!丁先生,求您救救我娘吧!”
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人们,猛地安静了下来,都在盯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姑娘看。这当口,不知道打哪儿飘来一片云彩,刚好遮住了太阳,天一下子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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