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山客,开始启程。
出了龙城青区,往北走,途径小梅沙、大险滩,便是他们的目的地——黄宇山脉。山客们以原石为生,靠山吃饭。
大山必有大河,黄宇山脉上流下一条大河,小梅沙便是其中的支流。秋至,清澈的溪水流至浅滩,砂砾可见。山上飘下的落叶浮在溪流之上,潺潺浮动。六七个山客牵马而行。这些马,是来时最得力的助手,山客们买不起灵宝袋,自然回来时得用马将原石拉回来。
除了六七匹马后边的那只黑驴,上边坐着个人。山客门都是徒步而行的。小梅沙水浅地势缓,确实可以骑马,但山客们舍不得,恐累着马。
老黄五十岁了,在山客中是最老的一个,这是他最后一次进山。自己的儿要娶媳妇,这次攒够了儿子的老婆本,老黄也要歇息了。
儿子小黄也是个可怜的娃儿,娘死得早,心比别人少一窍。说傻算不上,总有些痴痴的。好说歹说,总算找到了个对眼的儿媳妇。老黄这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也有了个头。
老黄摸着身边那匹瘦马,那灰白的头发蹭了蹭马,道:“老伙计,最后一回子进山了。咱多的不要,要了也拿不动。一块,一块雪花晶石就够了。”
摩诃用以流通的晶石都是统一制造的,一块雪花晶石,只够换一半大小的流通晶石。没有为什么,这是规矩,若是私自流通晶石,是要没收的。三大家族拳头大,平头老百姓干不过,只得认命。
老黄回头看了看那头黑驴。少年郎牵着黑驴,看到回过头来的老黄,回以一笑。老黄不是看他,而是心疼那驴子。
这来来回回,驴子的耐力没马强,怎受得了?准备蹚水了,老黄站在最前头,一个一个叮嘱过来。这些跟着老黄来的,有的来过一趟,有的来过几趟。“都注意了,踩实了。别崴着脚。”
到了最后,老黄看了眼还坐在驴背上的仇恨尺,“两位是第一次去黄玉山脉吧。托我老黄的多少是给了点情分面孔的,我多嘴说一句,这驴本来就没马有耐力,要是驮着人到黄宇山脉,估计要它驮着原石回来是不可能了。”
黑驴铜铃大的眼睛转溜着,连连点头,旋即丢给安子木一个白眼。这个杀千刀的,真当老子好欺负,还是这老头识货。
“真不好意思,老爷子腿脚不方便。”
老黄瞥了一眼仇恨尺的一只脚,才发现哪儿空荡荡的,赧颜一笑,“真是不好意思了,两位。山客做了几十年了,除了原石,最看重的就是牲口了。
这样,麻烦老爷子挪挪身子,到我这马上来,这样轮换着,也好让牲口歇息,不至于回不来。”
安子木看了一眼不比黑驴壮实多少的瘦马,道:“不麻烦您了,我们不是山客,找您也只是带个路。”
老黄点点头,道:“那行,两位跟紧了,这小梅沙虽然地势平坦,但七弯八绕的,也不好走,万一迷了路也麻烦。”
安子木点点回应。
黑驴不乐意地扭了扭身子,鼻孔两道气柱哼哼直响。
“你这头毛驴挺通人性的。”仇恨尺极其配合地用手摸了摸黑驴的头。安子木急忙捂住黑驴的嘴,呵呵笑道:“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别摸它头,这驴属狗,会咬人的。”
仇恨尺手一缩,记起原先变换成黑马模样的黑驴,连忙转移话题,“按照原先的设计,这灵宝可以掩盖你那股气息,就算遇上龙城夏家,只要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人物,无法识破你那血脉。”
仇恨尺自己感受过,那种血脉威压由原先的异端血脉继而变得有了一种同出一脉的感觉。夏家之所以凝聚千年而不倒,就是靠这种血脉关系维护着。谁的龙族血脉浓厚,谁便是夏家的统领。
仇恨尺看着溪上的落叶,缓缓道:“落叶终究要归根。你知道夏家是怎么形成的吗?其实,最开始的龙城夏家,不过是一群可怜的异端,他们是龙和人交合的产物。这一点,当初我在夏家的一些古籍上看到过。当他们被排斥,无形之中,被迫走到了一起。就像一群受了伤的人,总能在同类身上找到一种安慰感。”
安子木点点头,这种感觉他能够体会,甚至一度迷茫过。卷起裤脚,将鞋子脱下,安子木学着前边几个刀客的样子,蹚水过河。
仇恨尺似乎触景生情,娓娓道来:“不光是龙城夏家,凤池华家也是如此,拥有荒兽血脉的一群人,从最开始的偎依恐惧,到后来的强势崛起。
两大血脉从开始的卑贱到后来被人敬仰,往往只是一个观念的改变。”当你渺小时,与众不同则是被视作异类,然而当你强大的时候,你的异样却会被人标榜成成功的标志。历史往往惊人的相似,但成就的英雄却万千不一。
这就是历史,可以借鉴,却无法复制。
“所以,龙城夏家并不是牢固的铁桶。青红蓝白四区、龙城主区,五大分支,虽说明面上都是代表着龙城夏家的利益,暗地里还是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初我是不是就是红区的牺牲品,为了那几滴真龙精血而成为的牺牲品。所以,我要找夏尺川,这位现在的龙座大人。”仇恨尺露出一丝惨白的笑容,幽幽道,“夏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仇恨尺,就是为仇恨而活着。”
安子木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在溪中显得更加高了。望向对岸,是一片红枫林,眼下青红交替,别有风味。安子木喃喃道:“我曾经也活在仇恨中。”
“后来?”
“后来啊,我自己都烦了。牵扯来牵扯去的,上一代的恩怨,非要弄得鸡飞狗跳、遮遮掩掩的,他们不累,我也乏了。我也想来了痛快的了解,所以我动手了。”
“没办法,事情总得有个了结。”仇恨尺感觉眼前这个小后生更加顺眼了,“那你成功了吗?”
“没有,失败了。”
“你准备怎么做?”
安子木看着枫红满山,层林尽染,道:“我准备啊,自己强大了。强大到足够分量,将那几个勾心斗角、越活越回去的老头揪在一起,一个个都摁在桌子上,讲清楚理明白了。然后,一个个都呵斥一遍。”
“呵斥一遍?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这个回答听起来就像几个犯了错的小孩,你说我错,我说你错,大人一个喝令喊道一起,对一对口供,自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听起来很阔达的样子。不过我似乎等不到强大的机会了,所以我就想问明白了。总不能死得憋屈,死得不明不白。”
安子木点点头,“我答应你。”
这声承诺似乎有些微不足道,仇恨尺自然不寄希望眼前这位神秘的少年为自己与夏尺川,与龙城红区,甚至整个龙城夏家为敌,但听在心里却比打造出那十罪龙钉更舒坦的感觉。仇恨尺心里默默道,这辈子,总算没有瞎下一次眼。
“你熟悉凤池华家吗?”
“知道一些,怎么?”
安子木已经跟上前边山客的步伐又缓了下来,拉开了一小段距离,“认识一个叫华青的女子吗?”
“华青?”仇恨尺沉默了片刻,抬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华青和我想的那个华青是不是同一个,但如果是那个风华绝代,消失了二十年的那个华青,我想。我还是知道一点的。”仇恨尺用了风华绝代这么个词,是的。风华冠绝一个时代,这就是华青。
“说来听听。”
仇恨尺一愣,似乎联想到什么,“她算是我们这一代的一个神话,二十几岁便入宫祗。那时候的凤池华家,如日中天,其光芒。几乎掩盖了夏家和洛家,一代天骄。笑傲古域战场,学宫画船坐剥莲,倾倒多少慕名而来的男子。不过,后来不知去了何处,整整二十年杳无音讯。当初因为华青稳坐凤池的那个分支,如今也隐隐不稳,被其他几个分支排挤打压。估计再过个一两年,等到新秀崛起,又是一次大轮换了。”
安子木当然知道,华青去了哪,死在哪。
仇恨尺看到安子木沉默不语,也不再说下去。
到了岸头的几个山客都擦拭着腿脚上的水渍,有的将脚踝上吸满了血的水螅扒下来,有些戏谑地摔在岸边的石头上。水螅蜷曲着身体,朝着有水的地方蠕动过去。有经验的都穿着草鞋,这地段,穿布鞋完全是脏了鞋。老黄见安子木两人上了岸,递上一双干燥的草鞋。
“自己没事编的,不值几个钱。这地段泥泞着,你那鞋脏了可不好洗。”老黄瞥向安子木手上的那双靴子,这面料做工。老黄霎时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多么愚蠢,递过去的手准备伸回来。
“谢谢了。”安子木接过老黄手上的草鞋,麻利地套在自己的脚上,微笑道,“蛮合脚的,老伯手艺真不错。”
老黄先是一愣,旋即一喜,哈哈一笑,“嗨,谢什么。瞎编的,也不值钱。走吧,先歇息歇息。等等便要坐船渡大险滩了。”
小梅沙的红枫,正值初秋,红遍山头。安子木穿着草鞋,牵着驴子,有些陶醉在这美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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