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你说这驴子是你的就是你的？”
“对啊，这驴子是我们村子的！”
真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当初安子木在嘉峪关和长安城中那些个市侩交际时就感觉过。那些人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小安爷，送点银钱，不给你脸，分分钟撕下脸来不认人。安子木也有分寸，在三教九流混迹也吃得开，这才慢慢地爬上了位。
他也很干脆，身上红芒一闪。现在若是在大唐，他也算得上一个仙人了。
他走到树下，将黑驴脖子上的绳子扯下来。
驴子神情萎靡，跟着安子木一步三摇地，差点让安子木认为真不是那头欠揍的老黑，但看到那翻白眼的欠揍样，应该就是它的。
“慢着。”老村长眼神一凝，拱手道，“这位公子，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蛮横了？”老村长早年读过些书，说话也斯文一些。
“我的就是我的，有必要解释？”
一人一驴缓缓离去，上百人竟然没人敢上去追。除了那个眼花到半瞎的老村长，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那，吃惊于安子木隐隐散发红光的身影。老王头走到老村长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道：“老六叔，别说了。”
“怎么？”
老王头咽了口口水，缓缓道：“仙人，那是仙人的驴子。”
老村长语塞。槐树下剩下一个破缰绳，和一群不知如何是好的村民。
……
“喂，老黑。你这死驴相怎么了？莫不是找不到你的粉驴了？”
黑驴看了眼周围，见没有人，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来。
“嗷！嗷！我去你大爷！”
“不会是被别的驴那个了吧！”安子木眉头一丝玩弄之色，道。
“林雨桐，我去你大爷。不死道君，我去你姥姥！嗷！合着老子绕了一圈，又他妈回来了。”黑驴越吼越伤心。
“什么个意思？”
黑驴一怔，怒道：“这里他娘的不是神葬大陆，是摩诃！是摩诃！嗷~~我去他大爷的。别拦着我，老子要去死了。”
黑驴往树上撞去，不见安子木阻拦，转过头忿忿道：“喂，你小子怎么不拦着我？这么不够义气。”
“符雷都劈不死你，我就不行一棵树能撞死你。这里是摩诃？”安子木有些吃惊地望了望这里，似乎和大唐也没什么区别，似乎天地间有灵气的存在。
“我去他大爷的，我的粉驴妹子啊。”黑驴一脸沮丧。
“不是说摩诃是个弹丸之地吗？风沙渡应该就在不远处吧。”
“不远你个妹，哪个混蛋说摩诃是弹丸之地的？摩诃抵得上一百个，不，一千个大唐这么大，定是哪个傻子穿过风沙渡，瞅了一眼风沙城就溜回去瞎说。”
安子木没有一挑，道：“看来你对摩诃很熟悉？”
“老子当年……不说了。摩诃是林雨桐当年剑斩天地都的一处大陆，你们那个所谓的大陆，不过是摩诃的边角地带，只不过隔了个风沙渡，可笑还一直把自己当成中心地带。”
见驴子不疯癫了，安子木问道：“摩诃是不是有个华姓势力？”
“在摩诃，一共有四股顶级势力，龙城夏家、亡音洛家、凤池华家以及阴阳学宫。你说的华姓，应该就是凤池华家了。”黑驴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巴道，“当年好不容易打听到通往神葬大陆的唯一通道，现在倒好。都怪你！”
“怪我？小爷我又怎么了？”
“要不是为了救你小子，老子会听信林雨桐的鬼话，给骗到这里来吗？”
“……”
“要不是因为你，老子会傻了吧唧的去江底，被那个老不死的送上摩诃吗？”
“要不是……”
“嘘！”安子木捂住黑驴的嘴道，“现在别出声了，我去那救我的人家道个别，你在屋子外边呆着！不许乱来！”
“呜！”
“听明白了就眨下眼！”
黑驴的嘴被安子木牢牢地卡住，正走出屋子来的宝儿看到安子木，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安哥哥，你在干什么？”
“啊？我啊，哦，这驴不老实，我教训教训他。你娘呢？”
黑驴白眼上翻，暗暗腹**：“臭小子，老子拼了老命也要解开封印，狠狠揍你一顿。让你知道，驴嘴不是这么好摸的。”
“我娘，我娘在灶台做饭。都不让宝儿进去帮忙，可凶了。”宝儿神情一委屈，坐在门槛上。孩子的心情写在脸上。
安子木摸了摸宝儿的头，笑道：“哥哥去看看，宝儿要乖，别被这头驴子给踢了。”安子木这话是说给驴子听的，却换回来一个白眼。
宝儿看着驴子，一脸羡慕的表情，道：“哇，这就是驴子吗？宝儿还没见过驴子呢。大哥哥，我能和它玩玩吗？”
安子木摸摸他的头，道：“当然了。”随后，进入了灶台间。
驴子看了一眼小毛孩，直接摇摇尾巴，趴了下来，眯着眼打瞌睡。
……
灶间菜刀切着一块红薯，女子抽噎着。忽地听到脚步，便下意识地那手擦了擦眼，道：“不是叫你别来灶间吗？这里烟大，这么不听话！呀，是公子……让您见笑了。”
安子木坐在灶台旁，拿起一条柴，拨弄着灶内的火，道：“如果是为了那几个婆娘的刻薄话，我向你道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公子不必这样说。”女子放下菜刀，那袖子擦了擦眼泪，“都怪奴家命薄。招惹上了镇里武馆的大公子，连累了爹娘夫君。”
“不介意说说吗？看你的谈吐举止，也不像是个农村女子。”
女子也许是缓过悲伤劲儿来了，继续拿起菜刀，切着番薯，道：“说那些干什么，听了也只会让公子叹些气。”
“也许我能帮上你呢？”火苗映得安子木脸红彤彤的。俏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安子木的侧脸，差点切到手指，连忙低头摆弄着番薯片，将其整齐地码在碗里。
迟疑了一番，女子大概也不报什么希望，缓缓说道：“奴家原本是清古镇一家酒家的小姐。一次出门买胭脂，不小心碰见了束刀武馆的大公子柳重。瞧见奴家便对奴家动手动脚，老父亲看到了，就从酒店内出来阻止，却被一巴掌打倒。那恶人说我爹冲撞了他，要我爹在三日之内拿出三千晶石来。”
安子木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只是火灶边的热乎劲让他有些不舒服，似乎气息也有些燥热起来。安子木往外挪了一步，继续听着。
“我爹知道那柳重是看上我了，不管给不给钱，估计都不会放过我，便星夜把我送到乡下的一位世交家中，后来也不知道如何了。这些年，我和夫君认识，相爱生子，有了宝儿，却一直不敢进镇里见父亲。直到一年前，我家夫君进镇买货，不知怎么地便死了。有人透口风给我，我才知道，他是被武馆里的人活生生打死。”
灶内的柴火烧了噼啪响，安子木看着那跳动了篝火。
“就没有衙门管这件事吗？”
“衙门？什么是衙门？镇里都是由束刀武馆说了算的，听说那柳重，还是什么龙城的外姓族人，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和他们斗？”女子说着，眼泪又来了，“我就打算好好把宝儿养大，多读点书，兴许能被阴阳学宫的仙人看上，那样也算是告慰先夫亡灵了。”
安子木将手里着了的柴火丢进灶内，道：“一切会好起来的。大嫂，我是来和你说告别的，打扰了这么久，多谢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日定来报答你。”
“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再说当初救你上来，也不过是……”女子说到此处便停住了，笑了笑，将切好的番薯片放上笼屉中蒸起来。
“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晚了，就进不了镇了。”
安子木跨出灶间，看到蹲在一旁的宝儿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黑驴背上的毛。大概是孩子捋得很舒服，黑驴也没太过计较，依旧眯着眼，晒着午后的余阳。
“宝儿，大哥哥要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宝儿的小脸立马失去了笑容，小手只是在那里摸着驴子的皮毛。
“宝儿喜欢读书是吧？”
“恩。”宝儿回过头，闪着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安子木。
安子木摸了摸宝儿头上有些黄的头发，孩童的头发，很细，很软，摸着很舒服。
“喜欢读书好啊，那哥哥下次来一定给你请一位最好的先生，还给你买宝儿最爱看的书好吗？”
“好。”宝儿笑着看着安子木。
“走啦。”安子木拍了拍驴背，往村头走去，看了看将要落山的日头，便对黑驴说道：“可能要骑着你走了。”
出奇的是，这次黑驴没有顶嘴，而是任由安子木坐在他背上，那个宝儿，他很喜欢。
黑驴慢悠悠地起身，走远了才道:“去哪儿啊？”
“清古镇。”
“想当英雄吗？”黑驴没别的本事，皮糙肉厚跑得快。这是安子木对他的认识。对，还有就是欠揍。
“没有。”安子木望了一眼日头，“只是跟有些人活在同一个日头下不舒服，既然我不能死，那只好他死了。”
“你这岁照境，本事还没涨，就想学人当英雄？罢了，本大爷这次算是做次赔本买卖，你看好了啊，能学多少是多少，别到时候，傻乎乎地让人砍死了。”小黑驴身上黑光一闪，四肢驴蹄左右诡异的一迈，直接往前跨出了三丈有余。
安子木看得仔细，道：“这算不算是临阵磨枪？”
“哪那么多废话。太素诀教给你了，爱学不学是你的事。反正到时候，你被人打死了也不是我的事。”
村口人影渐渐消失。
宝儿眼中的泪水扑棱直掉。
“大哥哥都没问宝儿最喜欢什么书，怎么会再来呢？怎么会带宝儿最喜欢的书来呢？”
有些人，注定是人生的过客。
既然是过客，那么出现一次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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