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素书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疼,连眼皮都睁不开。身边有人在轻柔的用布巾给她擦拭额头,衣袖拂动间,有淡不可闻的清爽香气。
一睁眼,见榻前一位穿着粗葛布衣的少女正背对着她,在拧布巾,心中当即明白,他们是获救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她费力支撑起身体,对少女感激的说道。
少女回头笑道:“姑娘总算是醒了,你已经昏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呢。”
谢素书挣扎着在少女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将房内细细扫视,家具很少,都是有了些年头,漆面剥落的斑驳,显出破落的气质,却收拾的极为洁净,想来是某个农人发现他俩,将他们救了回来,想起和自己一起晕倒在河岸的萧越,她忙问道:“姑娘,和我一起的男子,是否也在此处?”
“姑娘所说,可是那位俊俏郎君?”少女脸上微微浮了些红晕,虽然她脸色蜡黄,右脸上还有一大块乌青的胎痕,但是眉眼生得极好,此时含羞带怯的模样,也很有几分动人。
“那位郎君如今就在西侧厢房,只是他的情形不太好。”少女蹙眉,忧郁的说道。
谢素书挣扎着下地,“姑娘,麻烦你扶我过去看看。”
谢素书在那少女搀扶下慢慢向西厢房走去,边走边与她交谈,顺便打听一些信息。
原来此处是距离京城三百多里外的东安县辖下的一个小村庄,救他们的这户人家姓朱,家中只有父女两人,父亲朱修宜是村里的私塾先生,老来得女,只有朱颜惜一个独女。父女俩在河中捕鱼时发现了她们,救回来请大夫给她二人看诊,因萧越伤病势重,药方特殊,需要去县城才能买到。朱大叔今日一早便去县城给萧越抓药,留朱颜惜在家照顾病人。
谢素书进到西侧厢房里,见萧越躺在床上,身上已换了干净的粗布内衫,盖着轻薄的夏被,亦是被照料的妥帖,心中对朱氏父女更添一分感激。
她走上前去一细看,吓得差点大叫不好,萧越双目紧闭,脸上浮现两团异样的红晕,呼吸急促,似乎难受得很,摸他的额头,很是烫手。谢素书皱眉,心知他是风寒入体加之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再这样下去非出大事不可,大楚的太子殿下要是挂在这里,嘤嘤嘤,后果怎么样,她真不敢想。顿时顾不得浑身疼痛,忙让朱颜惜端了凉水过来,拧起湿毛巾,给太子殿下擦脸敷额头降温,因没有药物服用,不免焦急。
好在朱大叔一路担忧萧越病情不敢耽搁,花身上最后一点碎银子雇了马车,太阳下山之前终于赶了回来,朱颜惜手脚利索的把药炖上,谢素书虽觉得这父女俩心地善良是好人,要害他们也不用等到现在,况且又不知她二人身份,不会无端加害。但仍是不敢大意,看着朱颜惜将药熬得浓浓的,倒在自己亲手洗干净的碗里才放心。
谢素书端了药,坐在床边给萧越喂药,第一勺喂得顺利,他吞下后似乎觉得太苦,皱了皱眉眉头。
谢素书暗喜,虽说这药效如何尚不得知,但是总比不吃要好,她舀起第二勺药汁,放在唇边吹了吹,觉得温度合适后,往萧越口中喂去,但此时,萧越却紧闭牙关,她怎么都没法将这一勺药汁喂入萧越口中。
哎哟,真是矫情的男人啊!病成这个样子,吃点药还要嫌苦!谢素书叹一声,想着也只好用一些粗暴的方法给萧越灌药了!
谢素书又是捏萧越的鼻子,又是用小铁勺撬他牙关,好一番折腾,才将那一碗浓稠的药汁给傲娇的太子殿下灌下,放下碗,一回头见萧越脸旁不知何时沾了药汁,药汁蜿蜒而下,濡湿了枕头和上衣,再细看萧越,额上已有细密汗珠。谢素书忙拿布巾帮他擦干净脸庞,知道发烧最容易出汗,又探手到他背后,发现果然内衫已经被濡得湿漉,忙去厨房让朱颜惜帮忙烧了热水,调好水温端回来给萧越擦身。
萧越十分难受,感觉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体内似乎有烈火炙烧,苦不堪言。然而更难受的是,迷糊中有人将他的头抬起,接着苦涩的汤药被灌了进来,他心中恼火,白芷这混账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趁他病中虚弱无力反抗的时候,让他喝如此难喝的汤药!更恼火的是,他咬紧牙关拒绝喝药的时候,那人竟然敢捏住他的鼻子,用铁勺撬开他的牙齿,把药汁大口大口的灌进去!
孤差点被呛死了,你们知道吗!
太子殿下觉得被如此粗暴对待,难过的想哭!然而还有更让他气愤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流了很多汗浑身粘黏,却一直没有人来给他擦身,这些懒惰的宫人!郑弘哪里去了?难道不知道他最是爱干净身上有一点汗就要洗澡的!
萧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气了多久,发现终于有人来伺候他,那人动作温柔,帮他褪去湿漉的脏衣,俯身擦拭,离他极近,他能闻见那人身上的体香,味道极淡,莫名让人觉得妥帖。温热的布巾轻轻擦拭过肌肤,顿觉舒适,他舒服的喟叹一声。那人帮他擦完胸前背后,两臂也没漏下,又帮他穿上干爽的衣衫,虽然衣服布料有些粗,让他娇嫩的肌肤很不舒服,不过比湿漉漉贴身上好多啦!回头定要好好赏这个宫人!
那人并没停下,继续帮他擦身。开什么玩笑,孤十五岁以后就没让宫人帮忙洗过大长腿了好不好!萧越想要挣扎,无奈却动弹不得!他气得要冒烟!
那人却听不到他的咒骂,依然不缓不急的给他收拾妥当,盖了夏被,掩门出去。
山中夏夜,十分凉爽,星光如水,洒了一地,萧越在阵阵虫鸣中,渐渐陷入沉睡中。
之后萧越时而沉睡,时而迷糊,真正醒来的时候,已是几天以后。
天光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正投射在他的脸色,晃得他睁不开眼。房间里的摆设简陋,很是陌生,明显不是在宫中,他挣扎着坐起来,身体沉重,无处不疼,腰间尤盛。
正在懵懂间,窗外脚步声匆匆由远及近,吱嘎一声,房门被推开,谢素书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萧越已经醒来,又惊又喜,扑上前去,放下汤药,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发现已经不烧了。
“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谢素书在床边坐下,把药递给萧越,在他背后塞了一个枕头,喜笑颜开的问道。
见到谢素书,萧越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他们被追杀落河的全部过程,他皱皱眉头,“伤口还疼!”他细细打量谢素书,发现这个女子比出宫那日又消瘦许多,脸颊已不复先前的婴儿般胖嘟嘟,下巴也显出几分尖翘,显然是这几天过得并不轻松,想起梦中照顾自己的那个人,不禁有些动容,柔声问道:“这几日都是你在照顾我?”
谢素书撅了撅嘴,“你以为还有谁?你身份特殊,咱们现在这样子,我哪敢让别人照顾你?”
萧越想起梦中感觉到她给他擦身,脸上顿时飞一抹可疑的嫣红。
“又发烧了?怎么脸这般红?”谢素书见萧越脸色不对,倒是也没多想,忙探过身去,把手放到他额头上试体温。
这样的姿势,两人离得极近,谢素书红润的双唇近在咫尺,萧越只觉得一股火线向下,腾的燃了起来,忙收了眼光,垂下眼颊,目光停处,却陡见双峰挺立,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脑门,瞬时觉得鼻子里有滚烫的液体流了下来,他忙捂着鼻子,又慌慌张张的扯扯被子,盖住小腹,“咳咳,没事。”
谢素书见萧越指缝见渗出的殷红液体,惊呼“呀,怎么还流鼻血了?”
“没事,没事!”萧越脸色越发红烫。
谢素书忙拧了巾帕帮他擦去血迹,又让他仰起头,幸好鼻血流得不多,很快就止住。
“吓死我了,要再出什么状况,我可真是黔驴技穷,不知怎么办好了。”谢素书一脸的忧愁。
萧越四处看了看,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已经昏迷四天了,再不醒,我就打算报官了!”谢素书端起药碗,送到萧越唇旁。
萧越皱皱眉头,却什么话也没说,一口将药喝下,问道:“叶江燕可有寻来?”
谢素书接过药碗,白他一眼,没好气的答道:“叶护卫要是来了,我们此刻还会在这里?”觉得萧越静问些废话,她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几日我并未声张您的身份,只告诉朱家父女您叫徐言,我叫夏桐,是落水的世家子弟,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您定夺。”
听得这话,萧越赞许的看谢素书一眼,悠悠道:“你如此行事极妥当,原来也不如传闻中那么蠢笨。”
谢素书听得这话,泪流满面,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想撞墙的冲动,殿下啊,现在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么?
“目前尚不清楚那些杀手是什么来路,我的人中也许有叛徒,不能贸然求救,唯有叶江燕可以信任,我们需想办法与他联系上。此处是什么地方?”
“东安县,朱家村。”
萧越沉思一番,有了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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