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寥寥夙愿 > chapter.8 风景

??景义鑫在哪里。

    八月,学校的收发室里那个特别的小盒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份录取通知书。

    收发室的大叔已经跟这个女孩很熟络了,因为她天天都来,看那几张录取通知书有没有被人取走。“同学啊,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大叔一开口雷得辛逞妃外焦里嫩,暗恋!大叔竟然这么文艺地说了暗恋!“…….其实,他是我……”辛逞妃的脑子里多个想法打了好几个转转,最后艰难吐出,“……表叔。”

    芒果冰化成稀泥状的时候,程纭有些心疼,拿塑料勺子不停地搅拌,“所以,大叔就这么随意的把……景学长的录取通知都给你了?”辛逞妃点头,然后趴在五张录取通知上哀嚎,“怎么办啊!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程纭摇头晃脑地笑了,从包里掏出一只新的手机,简单的纯白色,竟然还是触屏的。手指轻触了几下屏幕,“看!”递到她面前。

    发件人:肖篮。

    “我在A市的青少年体育培训中心,我爸让我就做体育特长生,他准备帮我弄到a市上学。对了,我在这边好像看到了景哥了。”

    辛逞妃抢过程纭的手机打电话时程纭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别说太久啊!跨省漫游呢!”趁着她离开的一会儿功夫,程纭痴汉笑地招来服务员又点了几样甜品,反正是辛逞妃请客嘛。

    “所以妃妃去了A市?你怎么之前不告诉阿姨!”辛妈妈还是像过去一样风风火火。程纭弱弱地回了一句,“她说她很快就回来,只要瞒你两天就可以了。”如果是这样,辛逞妃现在在哪。

    八月十一号。

    这是景义鑫到A市换的第十一份工作。他穿着白衬衫系着小领结,在一众服务生里显得格外清瘦。店里的第一位顾客便是昨晚最后离开的那个小女孩,老板在给大家讲话的时候,她就背着双肩包进门了。“欢迎光临。”每个人的上岗培训都做的不错,齐刷刷的鞠躬和问好像是吓住了那个女孩。老板笑着拍手表示开始营业,大家瞬间散开回到自己的岗位。

    “早上好,需要些什么吗?”老板很温和的语气跟他浅蓝色的衬衣很般配。“嗯……一份招牌早餐吧。麻烦让阿景送来。”冲老板笑得很无害的的确就是那个“失踪”的辛逞妃。老板挑眉笑了,转身的瞬间两人又默契地恢复平淡。

    早上的客人其实并不多,人们还不习惯在咖啡厅吃早餐。景义鑫看着厨师做好早餐,准备往餐盘的杯子倒牛奶的时候忙出声制止了,“还是倒果汁吧。”即便如此他端着这份早餐到辛逞妃面前的时候,表情还是冷淡至极的。“你的招牌早餐。”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在桌上,他就转身走了,“阿景!”辛逞妃喊他的声音挺大的,但整个餐厅没有人看向他们,都各自低头像是很忙的样子。“客人,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景义鑫很不耐烦地回头问道。辛逞妃咬着下唇看他许久,“阿景……我下午就坐车回家了。你真的不能跟我聊聊吗。”他站着比她高太多,窗外的晨曦也打在他身上,印在她眼里的就像是一束以他为形状的光芒。他挪了步子,正着身子对她,“……钥匙,你还收着吧?”她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这般跳跃的提问。

    “吃完就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不管她是不是还在愣神,自顾自的道别,这算是景义鑫的风格了。“啊……可,阿景!可是,你的通知书。”辛逞妃从包的夹层里掏出那几张通知书,他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不用,我不需要了。”

    他刚走了几步就被辛逞妃拦下,“什么叫不需要!你才多大,不上学能干嘛!”辛逞妃每次生气或者激动的时候,脸就会变得格外红。他记得每次跟女同学靠得太近或是接受了谁的情书和礼物,辛逞妃跟他回家的路上都会涨红着脸不说话,而他总是若无其事地领着红苹果一样的辛逞妃回家。直到下次遇到那个让辛逞妃心情不好的女生,并且在她的脸开始气红时,他才会故意拙劣地表演出自己不认识对方,“诶,辛逞妃,你认识她吗?”辛逞妃当然傻愣愣地摇头,他就顺势对人家无辜的女孩子说,“看吧,我的小跟班都不认识你,看来我们真的不熟。”

    好像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每次生气好像都跟他有关。“那你快走吧,以后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你就好好读你的书吧。”可他好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化解她的怒气。“景义鑫!你是不是有病啊!”辛逞妃很爱哭,比如现在,她的眼泪落下来,显得更丑了。

    “辛逞妃!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过去的一年,她总跟在他身后,时而撒泼耍赖时而小心翼翼,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词句却都在表达着“我喜欢你”。他不是不清楚,可是这样普通甚至还是只丑小鸭的女孩真的不是他愿意早恋的对象。他能做的只是允许她的跟随。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想的。可是,这一年里每次她哭他似乎都会贡献自己的衣服。“对不起。我让你烦了。”她每次这样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就会变得很生气,莫名奇妙地。

    “辛逞妃,你知不知道我讨厌你在我面前晃,我讨厌你总是觉得你很懂我和我妈,我讨厌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现在也是,他觉得很烦,完全不能理清自己想法的混乱感简直要让他窒息了。

    她从来没想到,阿景会这样对她说话,这样直白,不留余地的。

    “阿景……”她是这样喜欢这个男生,即使他说讨厌自己,还是很喜欢…

    景义鑫皱眉,闭了眼很决绝地咬字,“辛逞妃,我不会喜欢你的。”还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辛逞妃最不喜欢电视剧里的那句台词——我绝对不会回头。为什么不回头呢,如果心里还有牵挂。她多么庆幸,她回头了,回头看那个狠心伤害她的少年一眼。

    前两分钟还在用言语刺痛她,现在却变得那么颓靡。

    “你是?”季末擎被这个忽然冲上来的女孩子吓着了,看她伸手去拉景义鑫更是惊愕。“她是临溪的。没事。”景义鑫没有给辛逞妃回答的机会,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完全没了力气。“我们现在过去。”

    八月的A市真的很热,辛逞妃觉得自己手心的汗已经泛滥成灾了,于是变扭地向回抽了抽,不料景义鑫抓得更紧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汗黏在彼此掌心。当一个人的注意力被吸引时,也就看不到别的了。比如几近抓狂的季末擎只能阴着脸任牵手的两人无视他。

    “义鑫。”葬礼竟然可以这样……辛逞妃承认自己才疏学浅,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这样的场面。身边的景义鑫似乎把她拉得更近了,并对那个方才喊他的大哥哥说,“走吧,他们可能在等我呢。”门口穿黑色衣服的保安跟电视剧里的一样,不苟言笑,他们像是要拦景义鑫,她紧张地向前迈了一小步把景义鑫护在身后。却不想他们竟只说了句“景少爷,夫人让你先去偏厅。”景义鑫没回应,倒是季末擎冷笑着,“我们怎么走不用别人教。”

    进门之后满眼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女,辛逞妃低头看看自己的白色T恤暗想还好没有穿红色,一路上有人拿着许多花朵分发给来宾,辛逞妃唯唯诺诺地接过,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正犹豫时景义鑫松开牵着的手拿过她手里的花帮她佩戴在胸前。从她回头拉起他的手,这一路上,他们什么都没说。景义鑫的表情显得很平淡,仿佛只是来到一家餐馆并且是他不喜欢也不讨厌的那种。可她还是觉得很压抑、很沉闷,她甚至什么都不敢问。“……辛逞妃,待会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不许说话。”他还穿着咖啡厅的白衬衫,领结已经取下,白色的花佩戴在胸前映着他白净的皮肤显得格外脆弱。

    太多人了,这个场馆似乎也很大,辛逞妃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任景义鑫带领着,在许多妆容精致的女人和衣冠楚楚的男人中间穿行,走出那片甚是密集的人群,她看到了几个虽是穿着黑衣却透出华丽的妇人,还有一个站得很挺低头静默的男生,他睫毛的阴影像是漫画里刻画悲伤的人有的笔触。最先注意到他们的是那个男生身边的妇人,她长得一双丹凤三角眼,目光里像是有凛冽的寒气,让辛逞妃无法不联想到《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不过她长得比电视里的那个王熙凤要好看。当她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辛逞妃清楚得感到景义鑫的情绪变得不一样了。那个女人又转回目光继续若无其事地跟那几个贵妇说话。

    如果说辛逞妃第一次见风堇年的时候想的是,他为什么要偷看我的阿景,啊,长得真好看。那么在第二次看到风堇年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风堇年和景义鑫的脸重合在一起的画面。

    他抬头望向他们的瞬间,景义鑫便迈开朝他走过去。而风夫人也跟那些女人结束了“寒暄”,让人领她们朝小厅里去。“长得倒越来越好了,像你那妈。”风夫人很护儿子的先一步拦在景义鑫面前。“夫人好。”季末擎低头问候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甚至让辛逞妃有些诧异。“末擎,你是半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呢,还是走错了路?”风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似乎只是在开玩笑。风堇年微微皱眉,“妈。”

    景义鑫始终没有说话,辛逞妃因为担心他突然变得大胆,抬头看了看他又瞥了风堇年和风夫人几眼,却不幸对上了风堇年冷冽的目光,吓得她往景义鑫那边靠了靠。“怎么,这不会是你妹妹吧,难不成想多带个人来分你爸的财产?”风夫人显然对辛逞妃很感兴趣,“还是……跟你妈一样从小就这么风流。”

    要不是景义鑫提醒过不许说话,辛逞妃肯定会生气地回一句。可这毕竟不是家里,面对的也不是妈妈会是镇上地三姑六婆,辛逞妃不敢嚣张,一旦说错话害了阿景那就完了。

    “我不是姓景吗。风家的财产你会给我一分一毫吗?现在他死了我连做个亲子鉴定都不可能了吧。”这是她第一次听到阿景这么严肃地说话,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即使他们的手牵着,她还是有些恍惚,身边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临川中学里似乎对一切都不上心的男生吗。“风夫人。你很喜欢这个称谓吧。我可以不要风家任何东西,我只是要一个答案。”

    景义鑫,她最喜欢的阿景。她却一直不知道他的世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不是知道我们躲在哪里。”她的心被刺了一下。景义鑫牵着她的手,很用力的,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她只知道,原来,她看到的景义鑫也许不是真实的。他是在逃亡路上的变装人,他改变的不仅是身份吧。那样简单的小镇男生,爱篮球爱游戏、对学习漫不经心、愿意让她跟随......那样的景义鑫,会不会只是他的一种躲藏隐匿的方式。

    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风堇年并不相信爱情,受父母影响也好被美国同学感染也罢,他对于爱情似乎早就没了憧憬。所以每次汶昔说喜欢他的时候,他总是不以为然,觉得这只是女孩幼稚的情窦初开。可是他竟然在一个十四岁女孩的身上看到了他不愿意理解的爱情。她的眼睛像是散落了碎钻,闪亮的也是破碎的。她注视着景义鑫,或者说,她的眼里只有景义鑫。

    第一次见她只是觉得,很灵动也很幼稚,而那句“我的阿景”让他有些不快。这一次她跟景义鑫牵着手,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是那朵白色山茶花真的很配她,如果没有景义鑫,他会觉得,她只是为了安慰他来的。可有这些想法的他,竟然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没有从母亲那里要到答案,景义鑫竟然没有纠缠,拉着那女孩直径走进小厅。他尾随其后,小厅里没有其他人,就他们四个孩子。父亲的照片被白色花朵簇拥着。景义鑫没有祭拜父亲,他只是站在那儿盯着父亲的照片。那女孩却规规矩矩地给父亲鞠了躬,在她把手从景义鑫掌心抽离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愉快。

    景义鑫转身离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乎有意停顿了一下,却还是快步走了,十五年,他们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女孩想要追上景义鑫,他却侧了身子拦下。

    “我是风堇年。”他笑得很自信。

    她皱着眉不耐烦地看向挡了她去路的男生,“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因为阿景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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