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真相
何雪晴窝在吱吱乱响的沙发上睡了一天一夜,这之间只喝了一次水,上了一次厕所。吴天昊似乎故意留给她时间睡觉,也一直没有来工作室。
何雪晴睡得昏天黑地,似乎只有睡觉才可以缓解她内心的焦虑、不安,可以暂时忘记现实的种种困境,也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事。夜里她仍然沉沉地睡着,要不是强烈的口渴,她还不会醒来。
她似乎听见“咚咚”的响声,在这夜半时分格外惊人。她慢慢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竟看见人架骨向她走过来,细长的脊椎上竟然顶着一个人头,她惊恐地抱住被子蒙住头,但禁不住好奇,又一次掀开被子,看见陈秋风坐在她面前,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何雪晴一声惊叫,差点背过气去,就醒了。
醒来后何雪晴不敢走动,屋里很暗,仅有的一点月光是从后窗射进来的。室内一切照旧,那个人架骨蒙着一块黑布呆在墙角。何雪晴又蒙住被子躺下来,脑子里却挥之不去那一只血手,她腾出一只手摸着嘴角,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下得了口,陈秋风的那只手一定伤的很重。有一刻钟她有些惴惴不安和后悔,但很快就被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所取代……在这种混乱、复杂的情绪里她又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何雪晴洗漱后看着镜子,几天的奔波劳碌已在这一大觉后消除干净,年轻就是本钱。她一边梳着头,一边对自己说:不能久住这里,先去找一份工作,再去租一间房子。似乎是映证新生活的开始似得,从卫生间窗户望出去,一棵小桐树的枝杈上落下一只小麻雀,小麻雀“吱吱唧唧”欢快的叫着。
何雪晴打开手机,给吴天昊发了个短信,告知一下。
她走出老楼,沿着小巷向街口走。早晨的小巷忙乱而温馨,像极了老家的小县城,买菜的老人、上学的儿童、赶着上班的年轻人,人们忙碌而快乐,这种快乐也很快感染了她,她走到一家香气扑鼻的小吃摊前,先要了一份水煎包,又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坐在小吃摊前,她一眼看到街角一家超市墙面上贴着一张招聘的广告,她抿嘴一笑,一切都这么顺利,今天真是一个好兆头。
吃完早餐,她就走进那家超市,店长是个三十多岁又矮又胖的女人,她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是才毕业吧?”何雪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店长憨态十足笑嘻嘻地说:“那成,就收钱吧。”
何雪晴跟着店长走进里面的办公室,她坐在桌子前填表格。店长复印了她的身份证,又把店里的规章纪律和工资奖罚制度给何雪晴说了一遍,何雪晴认真地听着,感到既新鲜又激动。
店长看到何雪晴很专注和认真的态度,也很欣慰,又嘱咐了两句,让她继续填表格。
这时,何雪晴背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直起身,忐忑地翻出手机,一看是何东强打来的。
何雪晴跑到门外接电话,只听何东强的大嗓门:“姑奶奶,你去哪儿了,咱妈病了。”
“咱妈怎么病了?”何雪晴不相信地问,她一边问一边心存警觉,她怀疑她大哥身边就站着陈秋风。
“有你这样的闺女吗?老娘病了,你还不相信。”何东强说,“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咱妈就想见你一面,见完你就走。”
何雪晴不敢再犹豫,就说出了超市的位置。二十分钟后,何雪晴填好表格,店长安排她明天上班。她走出超市在店门口等大哥,不一会儿,大哥开着一辆没有牌照的新桑塔纳过来,何雪晴刚一上车,大哥就劈头盖脸地嚷起来:
“电话也不接,你想干啥呀妹子,你能不能给你哥长长脸,不要同你女婿闹了行不行呀?”
“哥,你好好开车。”何雪晴不愿与他在车上发生争执。
“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何东强气哼哼地说。
“你把我送到哪儿?”何雪晴扭过头瞪着他。
“去你家啊。”何东强大声说。
“你又骗我,”何雪晴马上意识到大哥所说妈有病又是骗她的,“是不是陈秋风来过咱家,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打过电话,”何东强缓和了语气,说,“雪晴,我的好妹子,你别闹了好不好?”
“哥,我和他的事,我们会处理,你不要掺和了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何东强问。
“哥,我们之间出现一些问题,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地想一想,这对我们俩都有好处,哥,你停车,我看见他了。”何雪晴故意指着车窗。
何东强急忙停车,何雪晴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雪晴,雪晴——”何东强知道雪晴使诈已经晚了,他只能看着何雪晴穿过马路,顺着街道跑远了。
何雪晴一边走,一边拨打吴天昊的手机,她想利用这难得的一个下午的清闲时光去看张圆荷,可是看守所不是想去就去,吴天昊很快接了电话:
“雪晴,你在哪儿?我刚到工作室,你不在呀?”吴天昊着急地问。
“天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可以去上班,我想下午去看看张圆荷。”何雪晴说。
“哈,咱俩想一块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何雪晴把自己的位置发到他手机上,就站在一处显眼的人行道边等吴天昊。不一会儿,吴天昊骑着他那辆摩托车过来,他递给何雪晴一个头盔,发现何雪晴脸色发白,问道:“你没事吧?”
何雪晴摇摇头,说,“从我哥的车上跑下来,跑的急了,没事。”
在看守所门口停好车,吴天昊从摩托车后备箱取出一个大袋子,里面有食品和几条烟,何雪晴没想到他心思这么细致,真是自愧不如。吴天昊让何雪晴提着袋子在外面等,他打了几个电话,就走进接待室。
吴天昊再次出现时,身边多了一名狱警,狱警领着他们走进上次他们去过的那个楼层,走进一个会客室。
何雪晴和吴天昊坐在室内唯一的一个方桌前,两人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里面的那个铁门。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铁门“咣当”响了一下,两个女狱警领着张圆荷走进来。张圆荷一看见他们,脸上马上绽放出笑容,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尴尬和慌乱,此时三人都自然多了。
女狱警一离开,张圆荷就笑着问:“带烟了吗?”
何雪晴把放在脚边的袋子提到桌面上,把它推倒她面前。张圆荷急忙伸手去翻看里面的东西,脸上现出欣喜的表情,“谢谢,太好了,你们来看我,我太高兴了。”
“圆荷,”吴天昊压低声音说,“大庆那边的案子有进展了。”
“真的?”张圆荷瞪着吴天昊,又惊又喜,“我早就知道大庆是被冤枉的,他怎么会贩毒呢,他绝不是那种人,大庆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还不知道,因为案子没那么简单,牵扯到一股黑势力,你再想想,在大庆接那个活的前前后后,他还同谁接触过?”
张圆荷垂下头,冥思苦想。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一脸沮丧的望着他们,眼里浸满泪水,“雪晴、天昊,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你们说,我干了什么,要遭此报应。五岁我就没了爹,我妈拖油瓶带我嫁给后爹,好不容易活到十六岁,又遭到一劫,被迫离开了家乡,如今又……”
“圆荷……”何雪晴已经泣不成声,吴天昊急忙去劝何雪晴,“雪晴……”吴天昊抬头示意张圆荷,“圆荷,别说了。”
“不,让她说吧,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何雪晴抬起头,突然控制不住冲动地说,“圆荷,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六年了,我一直不敢说出来,六年前那次约会,是我,是我伪造了三张约会条,出事那天,我就在现场,我吓坏了,昏了过去,我,对不起。”
这句话一出,原本洋溢着喜庆气氛的见面骤然间温度冷却下来,降至冰点,气氛变得令人窒息,三人同时僵住,房间里变得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吴天昊低沉的声音从鼻腔发出来,“圆荷,要怨应该怨我,我也在现场,我逃走了。而且,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的。”
张圆荷抖着一只手从袋里掏出一包烟,撕了半天,撕开一条边,从里抽出一盒来。又撕了半天,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找不到火,吴天昊从兜里拿出打火机扔给她,她点上烟,猛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何雪晴面色惨白,但还是抬起头,说出这个深藏于心的秘密后,她反而轻松了,她迎着张圆荷的目光,她知道比起张圆荷所承受的苦难,不论她用什么恶毒的语言来骂她都不为过。
“雪晴,不是你,是我的命。”张圆荷冷着脸说。
“圆荷,”吴天昊了解何雪晴,也明白她当时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匪夷所思的举动,肯定与他有关,他不由心里隐隐作痛,她善良的天性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这些年该是多么的难过呀,他不能再让张圆荷出口伤她,“圆荷,雪晴为你的事一直在奔波,她一直在帮你,你不要再责怪她了。”
“我知道,”张圆荷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她望着对面两个人,平静地说,“为什么我敢绑架雪晴,是因为我知道她见到我不会反抗,我也是想,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她的话让何雪晴和吴天昊同时陷入迷雾中,他们望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
“是因为我知道,我知道约会条是假的。我之所以没有拆穿,是因为即使雪晴不这样做,我也会这样做,我和雪晴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张圆荷说着看着吴天昊,“因为我和雪晴都喜欢你。”吴天昊垂下头,双手攥到一起,一脸难堪。
“你,圆荷,”何雪晴不敢相信,她惊诧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约会条是假的?”
“我和你朝夕相处还不了解你吗?你即使模仿吴天昊的字体很像,也有疏忽的地方。你写字有个习惯,字写完总是不自觉的用钢笔在一旁点一下,留个墨点。吴天昊从不这样。”张圆荷接着说,“其实你们不用自责,我早就想离家出走了,只不过在等吴天昊,如果当时他告诉我喜欢雪晴,我将毫不留恋地离开那个小县城。后来出了这个事,我也没脸再在家里待下去,就走了。”
“当初,有很多谣言,我还以为你死了。”何雪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管怎么说,让你受到伤害,原因的我引起的。”
“没有,我没有受到伤害。”张圆荷平静地说。
“什么?”何雪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圆荷,你不用这样安慰我们,你这样会让我们更难受,心里更过不去。”
“真的,雪晴。”张圆荷说,“看来,我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你们吧,免得你们胡思乱想。有时候真相看上去很假,更让人匪夷所思。”
“那天,我拿着雪晴伪造的约会条到学校后面城墙上等吴天昊,我其实就想问他一句话,到底是喜欢雪晴还是我,或者我让他做个选择。我故意穿上我最漂亮的衣服,那件黄色的裙子,就是那件衣服给我惹得祸。我站在树林里,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几条豆绿色的毛毛虫,你们知道,我最怕毛毛虫了。我就在身上扑打,结果越打越多。这时,从一边小路走过来四个男孩,他们向我跑过来,帮我扑打。其中一个突然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大喊大叫同他打起来。他们中间一个高个子男孩出来阻止,他们两个发生争执先打起来。剩下两个各帮一个也加入打斗中。我趁他们大打出手,就高声喊叫,本想喊人来阻止他们打斗。结果却是把学校保卫处的人和派出所的人喊来了,他们一帮人把我们围起来,那两个家伙硬是说我认识他们,是和高个子一伙的,高个子要吃独食,所以打起来。我有口难辨,当时身上衣服破了几处,穿着高个子的花衬衣,我说不认识他们,没人信。民警对学校的人说,我们聚众□□要进行下一步调查,后来学校的人走了,我们几个进了派出所,后来被送进劳教所。”
“圆荷,你怎么这么傻呀,你为什么不向民警证明你的清白呀?”何雪晴惊愕的叫道。
“清白?”张圆荷苦笑一声,“我无法证明我的清白,我的清白早在我14岁时就被继父毁了。当时围了那么多人,我知道就是警察放了我,我回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索性就承认了,我承认还有一个原因,为那个救我的高个子男孩。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叫大庆。”
“大庆?”何雪晴和吴天昊面面相觑。
“是,我发现我爱上了他,后来,从劳教所出来,我就跟他走了。”
何雪晴和吴天昊再次面面相觑,一个原本的悲情故事瞬间演变成一个爱情传奇。何雪晴坐立不住有些摇摇欲坠,多年来困扰着她的梦霾只是自己臆想出的一个魔咒,自己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行为造成张圆荷被伤害,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真相?
吴天昊扶住何雪晴,他眼里闪着泪光,“雪晴,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自责了。”
何雪晴推开吴天昊,眼睛盯着张圆荷惨白的脸上淡然一笑,“圆荷,你这一走,想过我和天昊吗?”
“我以为我走后,你会和吴天昊结婚,没想到,你们还是分开了。”张圆荷遗憾地说。
“……”何雪晴捂住脸,擦去眼里的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吴天昊说的不错,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吴天昊拍拍桌子,望着她们俩说,“我说两句,这件事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提了。现在我们三人都已成家,再也不用纠结谁和谁结婚的事了,我觉得这样最好,你们说呢?”
张圆荷重新露出笑脸,她点点头,望着何雪晴问道:“雪晴,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好吗?”
何雪晴的心情大起大落了几次,此时终于平静下来,她擦去脸上的泪,点了点头。
“雪晴,我知道你会帮我。”张圆荷望着何雪晴说,“我有一个儿子,是我和大庆的孩子,他在一家福利院,我希望你去看看他,好吗?”
“真的?你有孩子了?几岁了?”何雪晴又惊又喜。
“五岁了。”张圆荷说着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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