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汀近来爱读古文。
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两晋文章,无出陶渊明;而陶渊明之文,亦无出《归去来兮》。
跨越千百年,竟然有一个古人让她如此羡慕。
都言不如归去,却也没有谁像陶渊明一般,甘心采菊东篱。
所有人都被困在方寸之中,身不由己。
是心为形役,还是形为心役,反倒不重要,无怪世人都想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说走就走,这般潇洒,谈何容易?
半日前,叶芷汀接了邢大秘的电话,说老爷子住院了。
叶芷汀口气冷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邢政给叶老爷子当了十多年的秘书,从小看着叶家兄妹长大,心知他们与老爷子的心结,从不多言,这次却也难得开了口。
“老爷子这次病的不轻,你不来看看?”
叶芷汀顿了一下,轻轻抿了唇。
“再说吧。”
邢政叹了声气,刚要挂电话,就听那边说。
“是哪个医院?”
邢政一愣,飞快的报了地址,松了一口气。
电话这边,叶芷汀放下手机,叹了声气。
能怎么办?
千错万错,那也总归是父亲。
七年前,叶芷汀的母亲病逝不过三月,她父亲叶建中便火速与一位颇有名气的女歌唱家赵楚昔结了连理。
此前坊间一直有传闻,说这位女歌唱家出名,是走了父亲的关系。
叶芷汀对这种传闻从来一笑置之,直到有人来小心翼翼地问她去不去参加叶建中的婚礼。
那时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晴天霹雳。
叶建中即使是再婚也操持的隆重,他一向不齿西方那一套规矩,因此办的是中式的婚礼,来宾非富即贵,横跨政商界与演艺圈。
满堂亲眷,高朋满座。
婚礼当日,叶芷汀一身素孝,端端正正地把刚过世的母亲照片摆在了主席台上。
婚礼司仪是一般人请不动的角色,当下主持界声名在外的名嘴,出了名的好口条,被她这么一闹,居然惊得话都几乎说不清。
叶芷汀倒淡定,干脆抢了司仪的话筒,挤开一方位置,面向着赵楚昔。赵楚昔穿着红色的旗袍,明艳动人,彼时正在向宾客敬酒,回眸眼见叶家二小姐一身素缟站在主席台上,无措而尴尬的立在当场。
叶芷汀在台上目光如炬。
“古时候填房继室进门,也要参拜正室灵位,奉茶焚香叫一声姐姐,既然你办的是中式的婚礼,我们何不效仿一下古礼。”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仿佛只等着看她这场大戏如何落幕。
婚礼会场满是保镖,旁人若是闹事,早就不由分说拉出去了。
如今见是叶二小姐,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围在一边面面相觑。
叶建中刚才见女儿过来,只想避免相见尴尬,躲了出去。如今被她越闹越大,自然恼羞成怒,推开了一直拦着他的邢大秘,从后台冲了出来,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叶芷汀也没躲,生生挨了,力道太大,整个人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真疼。
叶建中部队出身,下手没有轻重,刚才盛怒之下,力道更是没有分寸,看到叶芷汀躲都没躲就这么生受了。这一巴掌下去,嘴角都隐隐见了血。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下这么狠的手,也是心疼更是后悔。一时间看着自己的手,反倒怔了,伸手就想去拉女儿起来,却被她直接躲开了。
叶芷汀擦擦嘴角,站直身体,缓缓走到主桌边拿了一杯酒,朝着叶建中举起来。
“父亲再娶,没有通知我,我本是不速之客,不受父亲欢迎,理所应当。既然如此,就以这杯酒,祝父亲与赵女士百年好合,岁岁平安。”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高高举起酒杯,“啪”地一声脆响,狠狠摔碎在了地上,留下了一地碎片与主席台上叶建中发妻柳方菲的遗像。
从那之后,叶芷汀整整七年没有回去过父亲家。
她大哥叶慕云也来劝过她,说何必呢,谁家不是这样,只睁一眼闭一眼,当没看见就罢了。
她头也不抬:“母亲才是真正眼一闭,什么都没看见,落得干净。”
叶慕云心里本来也拧着这道坎,叶芷汀这句话又正说中了他心里难受的地方,干脆也不劝了,听之任之。
也只有邢大秘还惦记着她这点事,逢年过节总要来个电话,问个好坏,也不知道是谁的意思。
早些年,还会与她说说叶建中的近况,见她并不搭茬儿,渐渐也就不再提,说的话里也从来都避开。
开口要她去看看,也是破天荒第一次。
电话里说,老爷子病重,住院十来天了都没出来,想来确实不轻。
叶芷汀开车去医院。
路上想了一路,觉得哪里不太舒坦,握着方向盘不觉得,停了车往住院楼里走,才觉得自己除了随身的背包,两手空空。
都到医院了,卖东西的也见缺,看来看去也只有鲜花果篮。
老爷子一向不待见鲜花,那就买果篮。
连价钱都懒得问,直接选了个看上去最大最贵的,利落的交钱,小贩喜滋滋的眼神,分明是在觉得她是冤大头。
叶芷汀拎着沉甸甸的果篮往楼上走,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父女关系淡漠成这样,探病连挑礼物的心思都不肯花,普通亲戚的情分都来得比这周到些。
想来都讽刺。
叶建中住在五楼,这一层病房专供身份特殊的病人疗养,病房常年有空缺,只是一般人家,有再多的钱也住不进来,因此安静也人员稀少,偶然有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
叶芷汀循着门牌走过来,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满屋的果篮硬是凑了一副鲜花着锦的样子。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不过是那一时之盛,太美好太热烈的东西,都并不长久。
眼神略过物品,一眼看到赵楚昔高挽着发髻坐在病床前微笑着削苹果。
年方四十的女歌唱家其实很漂亮,明眸皓齿,怪不得美色惑人。部队文工团出身,身姿仪态完全无可挑剔,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着合仪的妆容与服饰。这些年养尊处优,更是有了大方的贵态。
赵楚昔本是坐着,无意间看到窗外有人,便看了一眼,怔了一瞬,就露出惊喜,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迎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向病床上的叶建中说:“是芷汀来看你了!”
看上去比叶建中还高兴。
叶芷汀一张冷漠的脸,目视她走到跟前,看她伸手要接手中的果篮,却理也没理,径直进了病房。
徒留了赵楚昔伸出手尴尬地笑着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强忍着委屈笑着,灰溜溜地跟了过来。
叶芷汀把果篮摆在桌上,才转身看父亲。
叶建中看着精神还好,就是苍老的厉害。
纵使不回家,电视里也总能看到叶建中的报道,要么出国访问,要么出席会议,要么就是慰问群众。
身居高位,日理万机。
赵楚昔近年也不登台表演了,总是跟着叶建中四处走,看着很恩爱的样子。官方媒体天天跟拍领导,也跟出了审美疲劳,冷不丁出现个明星夫人,各方媒体一片振奋,跟到哪拍到哪,无处不在。
叶芷汀前些年还看看新闻,自从赵楚昔无处不在,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于是连新闻都不肯看了。
见到叶芷汀,叶建中无疑是开心的。
只是当年叶芷汀闹得那样大,让他当场下不来台,风言风语传了许久。
可终究是自己捧在手心养大的小女儿,为人父,就算生气也不会当真跟孩子较真,更何况这件事他确有不妥在先,没有考虑儿女心情就再婚。
盛怒的时候也不过几天,过后倒是后悔一直蚕食他的心。
可是在高位久了,就拉不下来这个脸,一直想着如果那时叶芷汀稍微服个软,他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她依然是他的掌上明珠。
没想到,叶芷汀偏偏就随了自己的硬脾气,一点也不肯示弱,父女俩一僵持,就这么一路僵了七年。
七年来,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女儿。
七年对女儿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叶建中明里暗里也给了叶芷汀不少帮助,统统没让她知道分毫。他太了解自己的小女儿了,如果知道自己身后有他在帮助,叶芷汀肯定会把所有的都抛弃,毫不留恋,只为不和他沾染关系。
父母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叶建中早就知道她已经在国外一路读到博士学位,如今从事科研,有着好的工作与好的前程。看到女儿一路成长,如今愈发亭亭玉立,身为父亲说不自豪是不可能的。
可是,叶芷汀从进门来那张冷漠的脸,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开口就成了训斥。
“你还知道来见我,板着一张脸来做什么!”
一出口就后悔了,嘴角抽搐着抖了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芷汀没什么反应,语气也淡淡的。
“邢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病了,让我来看看你。”
言下之意,并非本愿。
叶建中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起来了,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指着叶芷汀的手都抖了。
“你……你……”
叶芷汀还是那般,语气客气疏离又带了点挑衅。
“父亲想如何?再如七年前,给我一巴掌么?”
她对谁都没说过,连她大哥叶慕云都不知道,因为那一巴掌,她耳膜险些破裂,兼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至今她有一只耳朵的听力都差了几分,更因此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她想,她的父亲在那时做什么呢?
新婚燕尔,但见新人笑罢了。自己与母亲,都不过是时间里的旧人。
争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可争。
叶建中强忍了一口气,颓然躺了回去。
赵楚昔见局面不好,忙出来打圆场。先是扶了叶建中躺好,一边顺他的气。
“你跟自家孩子置什么气?”
叶芷汀本就不待见她,听了这话,不悦又轻鄙的神色冒了出来:“谁跟你是自家?”
赵楚昔也自觉失言,忙赔了笑:“芷汀……”
叶芷汀咄咄逼人地冷笑一声,更是挑起了眉:“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紧接着自顾自用右手拇指抚着食指精致的指甲,眼神看向别处,漫不经心的说:“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真不懂规矩。”
赵楚昔这些年哪里受过这个,一时被她噎的满心委屈,眼泪在眼里打转,连落下都不敢。
叶建中终于看不过去,怒道:“你对你赵阿姨什么态度?!”
叶芷汀也不恼:“她是什么人,我对她就是什么态度。”
叶建中满心气愤:“谁教的你现在这样没有家教!简直不像我的女儿!”
叶芷汀还是那般表情:“我妈七年前死了,从那之后你不认我,我确实没人教。倒也不枉叶部长骂我一声没家教。”
说罢看着叶建中,像看陌生人。
叶建中被他这种表情彻底激怒,扬手一把打翻她拿来的果篮,大吼:“滚!你给我滚!我没你这种女儿!”
叶建中力道不小,最贵最精致的大果篮摔在地上,精品水果散了一地。
叶芷汀看着满地散落的东西,七零八落。
她想,果然再精致的东西都是要用心去维护的,没人维护没人捧着,跌进尘埃里也不会有人高看一眼,即使是一样的东西,前一秒还好好地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下一秒就弃掷逦迤。
就像这果篮,也像她自己。
谁在乎?
没人在乎。
叶建中还在吼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干脆起身看着暴怒的叶建中:“看来叶部长精神还好的很,长命百岁不成问题。”
已经准备迈步了,想一想回过头又加了一句:“我来看过你了。”
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出病房,就听见房间里摔东西的声音,没走两步就见一群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急急忙忙的往那间病房去了,隐隐约约听见赵楚昔在哭。
叶芷汀站在医院的走廊里。
回音纷杂,消毒水的味道一会浓一会淡,这样的境况更突显了到处都是压抑的白,她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地面,青灰色的大理石映出一个灰暗的面容。
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不是不担心,可是,又恨自己这么担心。
别扭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医院又如何。
医的了病,医不了心。
倒是没想到能在如此地方如此与时候如此心情下碰见江峻。
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还是江峻认出她,俏皮的吹了个口哨。
“这不是叶家二丫头么,倒是越长越俊了。”
她抬头看着眼前英俊帅气、眉清目朗的男人,想了许久才记起这是好多年不见的江峻,硬挤出一个笑。
“江峻。”
其实从小都彼此认识,年岁越长越是疏于联系,但是小时候的朋友,大致轮廓都是记得的,多年不见,也总能记起来。
江峻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谁病了?”
叶芷汀迟疑了一下说:“我爸爸。”
倒是轮到江峻愣了一下。
叶家的事传的太广,他想不知道都难,却立刻恢复正常笑了起来:“叶叔叔也住在这?我去打个招呼。”
叶芷汀想出声阻拦,江峻却脚不沾地直接走了过去。
叶芷汀看他进去待了一会,很快又出来朝她走过来。
“叶叔叔没什么事,就是情绪有点激动,医生护士都在,赵阿姨……”心知说错了话,就笑笑什么都不说了。
叶芷汀冷了脸。“我没想问。”
江峻也不恼:“知道知道,我就是这么跟你说一声。”
叶芷汀白了他一眼,其实很感激他这么贴心的举动,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却被江峻听见了。
“哟,叶家二丫头还会说谢谢。”
叶芷汀不理他了,扭头就走,又被江峻拦住了。
“别走别走,这不难得碰见你,赏光陪哥哥叙叙旧。”
叶芷汀被他涎皮赖脸的模样说的一怔,刚与父亲闹得那么不愉快,心里还不舒服着,想乐却依旧绷着,又白了江峻一眼:“少哥哥姐姐的占便宜。”
江峻倒是轻松了不少。
“这话说的,满京城的老少爷们儿算一起,谁敢占你叶二丫头的便宜。”
叶芷汀哭笑不得,不知道接什么。
江峻一把揽过她并肩走,活像小时候带她去打架,“别这么看我,我都要以为你准备以身相许了。来来来,我奶奶前几天不舒服也住医院来了,她一直待见你,你来陪她说说话。”
小时候叶家与江家住得近,叶芷汀的母亲身体不好,经常在医院。叶建中工作忙,一个月倒有十七八天是在外面的。早先叶慕云和她还能互相照顾,后来叶慕云住校,家里经常只剩叶芷汀和保姆。
保姆能照顾到的,也总是有限,还是江家奶奶觉得叶芷汀小小年纪可怜,时不时的让她去家里,等到该睡觉的时候,再让保姆接回去。
江峻比她大五岁,俨然自来熟地当她是亲妹妹,直到他去英国留学,叶建中也调任南方,叶家离开北京,这才渐渐疏远了联系,但是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各种场合还是能遇见的。
叶芷汀一直感念江峻的奶奶这份情谊,此时与江峻碰上了,自然不能推脱。
只是挣开了江峻的胳膊。
“我自己走。”
江峻也识趣,就这么放开她,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病床上江奶奶瘦得厉害,精神也差强人意,突然看到叶芷汀,很是高兴,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直到她累了,江峻才叫来了护工,哄江奶奶睡下。
于是江峻才陪着叶芷汀一路出来。
叶芷汀心里不是滋味,待到走远了,这才的开口问江峻。
“江奶奶是什么病。”
江峻顿了一下,手插到口袋里。
“胃癌。”
叶芷汀一愣,立刻说。“对不起。”
倒是江峻无所谓,耸耸肩,脸上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难过,也看不出不难过:“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因为你。”顿了一下又说,“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接受不了,现在也习惯了,她老人家活着一天,我就善待她一天,省的自己以后遗憾。”
叶芷汀听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刚想转移一下话题,问道:“你父母是否还好?”
说出口就后悔了。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说,江峻父母五年前离婚了,父亲娶了个法国女人,定居法国,母亲嫁了个美国人,定居美国。本来的一家人,各分东西,各自精彩,心酸哪就能与外人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只想自己的失魂落魄,却忘了别人一样有自己的苦。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是不行了,于是她窘迫的立在当地。
还是江峻看出来她的无措,故作轻松地一笑:“都好的很,我们家比谁们家都热闹,拉出来都够凑个八国联军,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再抢一回圆明园,不说他们了。”
叶芷汀有些歉意,笑笑不说话。
江峻拉着她往外走:“得了,赏光跟我吃顿饭吧,我从早上忙活到现在,还没吃上口热的呢。”
被他这么一说,叶芷汀也觉得有些饿了,便应允了。
江峻本来要等司机,被叶芷汀拦下了,带着他去找自己的车。
“不用了,我开了车过来的。”
江峻看她,装着不可思议道。
“你居然还会开车。”
叶芷汀被他气到,白他一眼:“你还会用司机呢。”
江峻乐了。
“开玩笑,我现在还是独董呢。知道什么是独董么二丫头?”
叶芷汀开门上车,随手的背包往江峻腿上一扔。
“独立董事,有什么不知道的,万恶的资本家。”
江峻伸手把包放在后座,长臂跨过叶芷汀身侧,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与医院消毒水混合的味道,很奇怪的组合,莫名的很好闻。
“我们独董都是靠脸赚钱的,就是公司背后的吉祥物,工作本质与小白脸有点像,不过当小白脸还需要点姿色,我们天生长得跟毁过容似得都能胜任,你看A集团那个马总,长得跟外星人似得,正常人想长成那样都有难度。”说着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所以你想说什么?”
江峻挑挑眉,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就是告诉你,开车开稳点,我要是破相了就少了个英俊的资本家,别以为有钱的男人都帅。”
叶芷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前的不痛快被江峻一闹,倒是驱散了不少,于是在江峻的指挥下专心开车,七拐八绕,驶进了一处小院。
院子是清朝末民国初的建筑,进门处还保留着圆拱石门,牌匾上提着两个烫金的字,叶芷汀学过几年书法,辨认了一下,认得那两字为“曲径”。
曲径通幽,倒是风雅。
江峻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也不用人接引,就一路走到了包厢门口。
因是老式建筑,走廊显得略有些窄,迎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妻,女方怀孕,肚子都能看出凸了出来,两方走到近前一错身,彼此都笑了。
原来是故人。
那对贤伉俪是顾峥嵘与赵梦舟。
既是故人,也不必分着,干脆就凑了一桌。
赵梦舟是叶芷汀的初中同学,和顾峥嵘、江峻又同在英国留过学,都是校友,圈子太小,来来往往,彼此都熟识。
赵四小姐跟顾家大少的事儿前段时间还闹得沸沸扬扬,听说连离婚都吵出来了,把两家老人急的够呛。
这才多久,就蜜里调油甜的几乎要腻死人,孩子都要出世了。
今天据说是赵梦舟嘴馋犯了,吵着要吃荷叶糯米鸡,顾大少被吵得没办法,只得带了爱妻出来。
叶芷汀听得直向赵梦舟摇头:“还当你多高贵的口味,巴巴儿就想吃这一口,怀着身子,也不嫌腻。”
赵梦舟也不恼:“不仗着这时候想怎样就怎样,还不都便宜了他。”说罢眼带笑意的看一眼顾峥嵘,顾峥嵘郁闷的只能干喝茶。
江峻一副调笑的嘴脸绕到赵梦舟身边,刚轻轻戳了一下赵梦舟的肚子,就被一边的顾大少像轰小狗似得往外轰。
“去去去,把你的爪子拿远点,伤了我老婆跟闺女我和你没完。”
叶芷汀一奇:“你怎么知道是闺女?”
顾峥嵘抬眼一笑,英俊的脸上有着与性格不相称的自豪与幼稚:“我喜欢。”
赵梦舟拍他一下,对江峻和叶芷汀道:“别听他瞎说,B超都照了,确定是儿子。”
顾峥嵘不死心一样地哼哼:“反正是儿子就再生一个,必须是闺女。”
这话说出来,毫不意外地被赵梦舟打了。
这下连江峻都跟着直摇头:“赵四现在这脾气,比以前还见长了,都是你惯得,你们俩什么锅配什么盖儿,活该。”
顾峥嵘瞪他一眼,伸手给赵梦舟夹了一筷子菜,一副“我老婆我乐意宠”的模样,满脸都是幸福。
叶芷汀在一边看着,觉得很羡慕。
她自小见过太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比如她的父母,她曾经以为一世夫妻大概就是这样的,一双儿女,说话客客气气,谁看过去都是和睦的一家人。
如今她才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原来夫妻也可以这样,热热闹闹地也是一辈子。
一顿饭吃的很有气氛,顾峥嵘赵梦舟两口子时不时地斗嘴秀恩爱,江峻与叶芷汀也来来往往地说些故人旧事,不知不觉天色都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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