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大圣遗音 > 第十章 西行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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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三更,师父便在这茶园内垒一土台,以自身为媒,设下一十三盏命灯,照阴阳,按南北二斗。正所谓南斗掌生,北斗注死,师父于土台上仗剑披发,击了雷门,转逆罡斗,以天地之威将伯父体内红莲业火强行收作一团,镇于泥丸宫中。又以自身命性裁作嫁衣,为伯父消灾续命。自此之后,二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师父也因此而腰折寿数,无疾而终,这也是‘九死一生同’的业报。”

    陆少喑心头孑叹,方怀璧又道:“在红莲业火被压制的一瞬,吴伯父的神智得到了短暂的清明,‘玉葱茏’、‘茶马古道’、‘番僧’三词接连呼出,我和吴也都亲耳听到,师父也惊诧不已。但吴伯父颅内早已被业火熬空,所有的记忆都不复存在,这三句话不过凭本能道出,神智一去,师父再要问些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陆少喑不禁奇道:“那你们如何推断吴伯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方怀璧道:“有了这些线索,自然可以慢慢揣度。后来,师父探了吴也的口风,抽丝剥茧,方才勉强知道,当时‘玉葱茏’虽被焚毁,但新焙茶叶仍有两斤四两。而我们走后,吴伯父则把吴也寄放在姑妈家中,而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马帮,意图将‘玉葱茏’托运出境。可刚到藏边,不知为何便泄露了行迹,惹上了极为厉害的对头……”陆少喑不觉叫道:“布达拉宫?”

    方怀璧眉峰一挑,憾然道:“这却不然,世上有很多事看是如此,实际却恰恰相反,眼见亦未必是真,更何况凭空揣测。总之,几番争执下来,吴伯父最终为‘红莲舍身断灭大~法’所伤。但伤他之人,似乎不想让他客死异乡,竟着马帮护航,将之送回杭州。师父心下称异,为此,还专门走了一趟藏边,用‘天地搜罗大~法’驱役灵符寻那马帮踪迹。可最后,那名为‘仙人指路’的灵符却落入了汪洋草海,师父当即以‘九天应元普化神雷大咒’炸开沼泽,淤泥翻起,只见草海深处,尽是些尚未腐败的人马。如果师父没有猜错,那片草海在不久之前,应该起过一场飓风,而那对马帮则是被那次飓风生生卷入草海,而致使全军覆没的!”

    陆少喑暗暗咋舌,不解道:“这风来得好生蹊跷!”方怀璧点了点头,道:“这风确非天风,而是有人弄法,杀人灭口罢了!”

    陆少喑道:“那后来呢?”方怀璧叹了口气,道:“师父虽疑心此事与布达拉宫有所牵扯,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我天师道势单力薄,以硬碰硬,绝非韬晦之道,此事只得索罢。为此,吴也至今耿耿,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吴也终难豁然通达,这也是我此来的一点私心。”

    陆少喑闻言苦笑:“原来你是在这儿等着我?”方怀璧摇了摇头,正色道:“你不知道,这些年来,吴也过得很苦。自吴伯父失常之后,族中的两位叔伯不断上门寻衅,让吴也交出祖业。这所茶社乃吴伯父心血所铸,吴也为承父志,如何肯拱手让人?这些年全丈他逆来顺受,百般隐忍,暗中仗小姑扶持,方才重振今日的‘冷茵茶社’!”

    陆少喑心下一沉,蓦然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吴也的确比同龄人老成持重,此行有他扶持,我也安心许多!”

    方怀璧点了点头,眉间笼上一抹忧色,嘴角一皱,终究却欲语凝噎。

    却说,吴也离了二人,回房填了一张大额支票,便驱车径自离了孤山,足足行了一个小时,方才抵达余杭。

    吴也将车停在路口,见左右无人,便闪身入了一条极不起眼的弄堂。

    弄堂深处,坐落着一座年久失修的功德牌坊,牌坊之后,是间深宅大院。

    大院门口安着一对辟邪石狮,宅门古拙,作朱红颜色,攒着一对镏金兽头门环,也夜色中熠熠生光。门楹无联,门楣上却悬着“莫须有”三字。

    吴也径自上前,握住那兽头门环,两重一轻,连扣三次。

    等了片刻,忽听吱呀一声,大门虚开一线,从中探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脸疑惑地望着吴也。

    吴也微微一笑,低声吟道:“佛前莲花开三朵!”那少年神色一变,眼透异光,嗫嚅道:“春来杨柳……折几枝?”吴也道:“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少年连忙开了大门,将吴也放入。

    吴也被引入厅中坐定,院中知客似乎知晓吴也来历,也不奉茶,却奉上一盏枫鸣杏仁露,一味桐庐锅巴和一碟桂花年膏,以及一味梅肉好郎君,似有意藏拙一般。

    吴也也不客气,用了一些茶点,忽听鞋声橐橐,只见一位宽衣博带的老者闯了进来。

    吴也连忙起身,拱手道:“邱泽兄,别来无恙否?”那老者见是吴也,满面欣喜,道:“童儿说是稀客,我还不信,原来不只是位稀客,还是位雅客!”吴也笑道:“大兄过誉了,高人隐士自嫌金子晃眼,银子傻白,铜钱腥气,老弟却是爱不释手,俗气得紧呢!”二人不禁抚掌大笑。

    这老者姓程名邱泽,与吴也同为吴中名士,亦是此间商魁。为人倜傥,潇洒不羁,兼之手眼通天,长袖善舞,黑白两道皆赚有几分情面。更练得一手刚柔并济的“太极拳劲”,时常与吴也切磋,二人一贯称兄道弟。

    二人叙过家常,天色越发深沉,程邱泽问道:“老弟今日所为何来?”吴也讪讪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张支票,递到程邱泽面前。

    程邱泽抬眼一望,啧啧笑道:“价值不菲啊!”吴也莞尔一笑,伸过头去,与程邱泽一阵耳语。

    程邱泽听了究竟,面色微微一沉,道:“什么时候?”吴也道:“今晚!”程邱泽不觉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沉吟半晌,方道:“好,我去筹措筹措,今晚三更,你在茶社等我!”吴也连忙起身,一揖到地:“如此便有劳大兄了!”程邱泽勉强笑道:“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当下便送吴也出门。

    是夜,吴也回到茶社,在园中长亭设宴,一则为方、陆二人接风洗尘,二则也为三人饯行。

    酒过三巡,三人忧心前途多舛,各怀心事,皆酒意微醺,俱默坐无语。

    吴也见二人无趣,一声轻叹,不禁以袖击节,击打着一旁的斑竹,发出“椌椌”声响,纵声唱道:“东村醉西村依旧,今日醉来日扶头。直吃得海枯石烂恁时休。将屠龙剑,钓鳌钩,遇知音都去当酒……”(按:贯云石《红绣鞋·痛饮》)抑扬顿挫,曲音绕梁,不知是真是幻。

    吴也年少自立,生性不羁,任侠好游,寻花问柳,酷好耍枪击剑,听曲吃酒,颇有孟尝之风,乃吴中一等一的名士。诗词歌赋,抚琴吹笛,更是样样精通。兼之人又生得清俊,有个“剑中青莲”的诨号。

    吴也唱曲时矫揉造作,玉喉婉转,更赛女郎,博得方、陆二人洒然一笑。

    次日,吴也交待好社中俗务,便从房内提出一口银灰色的保险箱,压在驾座之下。方怀璧不禁奇道:“这是什么?”吴也略一迟疑,嘴角抽搐,冷冷迸出:“是黄金!”陆少喑只道自己耳误,附和道:“黄金?”

    吴也缓缓点了点头,漫不经意地将箱子展开一线。方、陆二人骇了一跳,只见箱内金光闪闪,铺满了两指见宽的金条,耀眼至极。

    方怀璧不觉皱眉,厉声道:“什么来路?”吴也慢条斯理地合上保险箱,用报纸包好,方道:“我昨晚托人在附近的典行兑的,有些帮会之中,黄金要比现金好使!”方怀璧心下一沉,叹道:“难为你想得如此长远!”

    陆少喑看着那灼灼黄金,心内不住打鼓,越发觉得此行不易。

    一时车行无话,三人穿州过省,经宣城、芜湖、合肥、信阳、西安、宝鸡、天水,非止一日,抵达兰州地界,离了大道,只沿唐蕃古道随行。

    唐蕃古道乃茶马古道一支,发源于唐,为文成公主入藏之途,亦称丝绸南路。

    方怀璧一路仰观天象,俯查地理,百思不得其解,信口言道:“茶马古道系有三支,为青藏、滇藏和川藏三线,分别起自西安、云南、四川。若以杭城入藏,当以川藏为捷,吴伯父又何必舍近逐远?其次,西安并无大量茶叶出产,古道荒废,马帮已鲜有涉足,若为掩人耳目,此举只怕有些南辕北辙。”

    吴也闻言默然,这些问题他于午夜梦回,岂止想了一遍两遍,揣测了无数种可能,皆经不住推敲。

    陆少喑不觉沉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真假不过反复一念,或许伯父是欲擒故纵!”

    二人相继默然,皆难以以常理度之。

    地陷东南,天倾西北。越向西行,天地就越发辽阔,青山苍莽,白云无疆,潜藏的杀机也就越发隐忍。

    方怀璧曾多次暗起金钱,推演此行吉凶,但无一例外,卦象皆纷乱不堪,不知所云。

    方怀璧面色如常,心下却十分震骇,这“先天演术”乃是文王所传,洞悉阴阳,善辨吉凶,从未有过混淆天机的情况。放怀璧心下忖度:“看来此行已遭天妒,凶险与机缘并存,才会如此模棱两可。少喑身无一技,危机关头,难以自保不说,还势必成为我和吴也拖累……”

    方怀璧斟酌再三,最终决定取出《云笈七签》、《参同契》、《黄庭经》一系列的道书,以及一册师门孤本《天师道略》,交到陆少喑手中,道:“天下玄门,虽不尽同,但修炼神通无外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和炼虚合道。这《云笈七签》、《参同契》、《黄庭经》等等道书,主谈玄理,辨析阴阳,调龙虎,换铅汞,讲了许多存神炼气的法门,聚元婴,配诧女,乃是玄门的启蒙读物。我天师道侧重于符箓阵法,讲究借天地之力而从心所欲,这本《天师道略》则是我教的入门根本,多讲体用。你这年纪,若要苦练功夫,只怕闪断了老腰,但以你金仙之体,修习道法却是绰绰有余。这些书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之处问我就是!”

    陆少喑心头暗喜,自从他在青城山被方怀璧困在“五行迷踪阵”后,便对天师道法垂涎不已,只是死要面子,不好开口。方怀璧先有此意,那真是瞌睡来了就遇到了枕头。

    陆少喑接过书册,忙一个劲的乱翻,贼兮兮地笑道:“‘九天应元普化神雷大咒’和‘三昧真火’之类扛把子术法在哪一页,癸巳还是乙卯?”

    方怀璧不由咋舌,气急道:“这些都是我师门绝技,你非我教中人,焉可轻传?”

    陆少喑闻言一怔,哭笑不得,随即合上书页,心内暗哂:“我倒以为他转了性,原来还是如此小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脸谄媚道:“那我拜你为师,你将这‘九天应元普化神雷大咒’和‘三昧真火’传我如何?”说着,便将两腿盘上车座,作势便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不可!”方怀璧一脸惊悚,连忙喝道。

    陆少喑正要叩头,突然眼前金光一闪,身形即被定住,僵在当场。陆少喑故作委屈,两眼上翻,凝视着方怀璧,泪眼婆娑道:“为什么,你嫌弃我年纪比你大?”

    方怀璧面色一红,讪笑道:“你还记得我所说修炼神通的四重境界吗?”陆少喑想了一想,脱口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和炼虚合道?”

    方怀璧尴尬一笑,道:“不错,我入山修行整整一十六年,只不过勉强达到化气后期,连‘炼气士’也算不上,怎好做你师父?”

    陆少喑微微一惊,听他如此不济,本想嗤之以鼻,但转念一想:“有强于无,得个便宜师父,也未尝没有好处!”忙陪笑道:“自古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哪有做徒弟嫌弃师父本领低微的,只要你不嫌我,那我也就不嫌弃你!”

    方怀璧见他一脸谄媚,便知其意不轨,猛一跺脚,叫道:“实话告诉你吧,你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已证金仙之体,也就是所谓的炼神反虚之境。你我境界悬殊,只有你做我师父的份,我哪佩做你的师父,说出去都是自找耻辱!”

    陆少喑闻言一怔,半晌方回过神来,随即不觉狂笑,身形一拱一拱,不住抽搐,活似一根长虫。

    方怀璧见他笑得猥琐,无名火起,难以遏制,蓦地叫道:“有蚊子!”一掌飘出,削在陆少喑面颊之上,打得他头晕眼花,直接从座椅上翻了下去,摔了个七荤八素,乱嚷道:“哎哟……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你……快解了我的定身符咒!”

    方怀璧微微一笑,方才将他一把拽起,摘了他肩上的定身灵符。

    陆少喑随手拍去身上尘土,嘴里似笑非笑,沾沾自喜道:“你说真的假的,你当真如此不济?”

    方怀璧冷哼一声,蔑声道:“不济!除了你这怪胎,方今天下,能入炼气后期的人屈指可数!”

    “啊?”陆少喑一脸惊诧,“那这世上到底还有无高手?”

    方怀璧面色一凝,叹了口气,道:“后人薄彼,有辱先贤。近数百年来,除了武当山开山鼻祖三疯老道得成化神之境,便从此绝响。我师父临死之时,也不过只达到了炼气中期。如今,出世的有名之辈也多在化气、炼气两重境界之间徘徊!”

    陆少喑不禁奇道:“怎会如此,现代和古代的差距也不会这么大吧?”放怀璧摇了摇头,道:“或许是因为PM2.5吧,人类不爱护环境,大气受到严重污染,哪里还有什么地秀天真,供我等修真养道,不得肺癌已算好的!”

    陆少喑不由咋舌,憧憬道:“那我岂不是当世第一?”方怀璧一声冷笑,不容分说,一把将陆少喑双肩扣住,以“分筋错骨手”尽情揉躏,阴阳怪气地笑道:“天下第一吗?那也让在下瞻仰瞻仰!”

    一时无话,车内不住传来陆少喑阵阵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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