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城再往北走,便是梵河,过了这绵长而又凶险的界河,十里以外却皆是黄沙地,只有无尽的狂沙和落寞的白骨。荒漠虽是无情,但只要过了这片隔离带,便是广袤多情的北夷大陆。
北夷之地虽处涿鹿原边荒,却也不是近乎蛮夷,各地文明鼎盛,各派术法丰富。除了极北的严寒地外,北夷大陆皆是四季分明,景色宜人。
如今的人间四月,风光尤为旖旎,而风景最好之处,不过是北燕国郊野七里外的天池山,山有一池,名曰:封天。
而这封天池必是每年春季世人最为仰慕的地方,这里是北燕人心里的圣地,因为封天池外曾诞生过燕人圣主。他没有姓,只有名字,因为他既无父也无母,据传是天地孕育而生,但他却取了个逆天而行的名字,他叫封天,千百年后,也便有了如今的封天池。
春秋千载,每至谷雨,北燕人必是要到天池山朝圣的,这是对先祖哀思的寄托,也是借这四月风光的旖旎来洗净内心的浊气。但今年的天池山却格外安宁,根本没有看到往年络绎不绝朝圣的修士,就连过往的猎人也只是星星点点。
因为北燕人心中的圣地已被南燕人占领了,封天池也已不再如往日般的清澈纯净,而是沦为了北燕人落尸的血池。
千百年来,两国的战火从未熄灭过,没人知道最初战火的源头是什么,却只知道只要有人死于战火,这战争就不会断,这血仇也不会忘。
南燕人与北燕人本是同属一脉,皆是燕人,却以天池山划分南北,封天池以南为南燕国,以北为北燕国。
天池山虽是两国界山,两地人却不会在此征战,因为这里是燕人心中共同的圣地,也是硝烟永远也不会浸染的净土,但如今却是血染天池,哀鸿遍野,早已没了圣地可言。
没人知道为什么南燕人会突然背弃了千百载的契约,将战争引入了燕人先祖的圣地。只知道如今的南燕人已不再是燕人,因为他们背弃了契约,便是出卖了灵魂的恶魔,也必将受到来自封天池的诅咒。
四月,硝烟弥漫的四月,天池山外仍是一如既往的秀丽,不过林间却格外寂静,只有一道松散的脚步声,那是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也就方至弱冠之年,却穿得老成,身后背着青竹扁篓,手持一根黑竹杆,杆上却挂有一白布长幅,写道:吾之道!
长衫青年就悠然地在林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走了约半晌,却仍未走出眼前这片树林,他本应是继续前行的,因为距离他要去的地方仍有很远的脚程,但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他手中黑竹竿上的白布长幅不见了。
他显然很是在意这张破败的长幅,一脸焦急,本就算不上清秀的脸庞显得更加愁苦,扭曲的五官,纠结的表情又不禁让人想笑。
从他朴实的这张脸,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浓密的眉毛,却长有一双小眼,表明着他心细却稍有愚钝,鼻挺而唇厚,则表明着他的敦厚忠实。
青年的这张脸说丑不丑,说俊不俊,但如今这愁苦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点,他必是一个执拗死性的人!
“我的白布长幅哪去了?刚刚明明还挂在上面啊。”长衫青年挠头道。
他绕着几丈内的林子走了好几圈,却依旧连个白布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心里愁苦至极,一屁股坐在了一颗参天的白桦树下,但眼睛依旧四处张望,渴求能找回他那条破败的白幅。
风过林间,一阵久违的清爽,青年的心里可一点也不爽快,紧皱着浓眉,两颗绿豆眼也是黯淡无光。但突然间,他只觉得好似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迎面的却是一阵风,风里卷着他的白布长幅,恰好扑在了他的脸上。
白幅就紧贴在他那宽厚的脸庞上,却依旧掩盖不了他憨实的笑声,不仅是笑得憨,他那张脸更是让人觉得无趣至极。
只听见一人埋怨道:“无趣,无趣,简直无趣至极!”
“谁?是谁在说话?”青年惊诧道。
此时,他瞪大了那双无神的豆眼,四处张望,却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唯有身后这棵参天的白桦树,听起来这声音就是从树上传来的,但依旧没有人影,只有茂密无间的树冠。
“你是谁?是这棵白桦树吗?”青年迟疑道。
传来的却是一阵清脆的笑声,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正是你面前的白桦树。”
“可你为什么会和我说话?”青年疑惑道。
“因为……我是修炼已久的白桦魔树,自然是会说话的。”白桦魔树道。
“可你的声音却只像个少年。”青年道。
“我的声音却是可以变幻的,正如我的心情一样。”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
“那你今天的心情怎样?”青年道。
“本还是可以的,不过……”白桦魔树道。
“不过什么?”青年迟疑道。
“不过却被你搅了兴!”白桦魔树道。
“我哪里得罪你了,若是我的不是,我自会赔罪。”青年憨实道。
“你……打扰我睡觉了。”白桦魔树缓缓道。
“可能是我找白布长幅时太吵闹了,打扰了您老的休息。”青年挠头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问你,这破长幅上写的什么字啊?写得那么难看还好意思挂出来。”白桦魔树漫不经心道。
“写的是吾之道!”青年肯切道。
“那吾之道又是什么意思?”白桦魔树道。
“吾之道便是我的传世之道。”青年正色道。
言语间他的眼睛也比刚刚更为的有神了,好似燃起了他的激情。
“你又是谁?”白桦魔树道。
“我自然是我,张道陵而已。”青年道。
“那你的传世之道又是什么?”白桦魔树道。
“吾之道便是万物为一,兼爱为本!”张道陵道。
“一阵屁话,万物怎么可能为一?万物若是为一,又怎能做到兼爱呢?不过是前后矛盾的屁话罢了。”白桦魔树嗤笑道。
张道陵却笑了笑,双目泛光,提高了嗓音道:“万物本就是为一的,苍茫的宇宙本就是一团混沌,自盘古开天辟地才化为大千世界,而女娲造人,虽造就了形形色色的人,但人性却是本善,自然是可以兼爱众人的。看似矛盾,却根本并不矛盾!”
絮絮叨叨的话音未完,却是一阵躁动,埋怨道:“你这年纪轻轻,怎么像个老古董一样,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啊。”
“我这是在阐释我的传世之道。”张道陵肯切道。
“你的道能否传世我是不知,我只想知道你这破道理有人会懂吗?”白桦魔树讥讽道。
“自然是有人懂的。”张道陵坦然道。
“谁?”白桦魔树道。
“我师傅,他正是认可了我的道,才让我下山去传世人大道的!”张道陵道。
“古人都言先证道,方可传道,你证过你的道了吗,就下山来传世人大道?”白桦魔树笑道。
“这……我并未证过我的道,不过我师傅却让我下了山。”张道陵迟疑道。
“看来你师父并不是让你来传道的,却是让你吃尽世间疾苦后,方可迷途知反啊。”白桦魔树嗤笑道。
张道陵神色凝重,却摇了摇头,道:“看来我师傅让我下山,却是让我证道,而不是传世人大道啊。”
“憨是憨了点,却不是笨得可以。”白桦魔树道。
“多谢古株指点!”张道陵拱手道。
“我可并未指点你,更是懒得搭理你这呆子。”白桦魔树道。
“既然如此,晚辈就此别过,叨扰多时,敬请见谅!”张道陵肯切道。
“你要去哪?”白桦魔树道。
“天池山!”张道陵道。
“那里你自是去不得的。”白桦树急切道。
“为什么?”张道陵疑惑道。
“天池山现在是北燕人的坟冢,去了便是自寻死路!”白桦魔树冷言道。
“我又不是北燕人,并不会有人杀我的。”张道陵笑道。
“要杀你的人又怎会知道你不是北燕人?他们只知道不是自己人便是非死不可!”白桦树冷言道。
“倘若如此,那我便非去不可了!”张道陵坦然道。
“为什么?”白桦树道。
“因为我要证我的道,以我的万物为一,兼爱为本的大道来感化他们,以平息这场灭绝人性的杀戮!”张道陵缓缓道,还不禁感伤地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执拗死性的呆子。”白桦魔树骂道。
“你看你担忧我的安危,这便是兼爱。”张道陵笑道。
“无可救药!”白桦魔树喃喃道。
“你虽是白桦树,却已通人性,这便是万物为一之道。”张道陵紧接着道。
“谬论!”白桦魔树回道。
这两个字还未说完,他人已向前走了几十步,不过眼前,他却停住了,因为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白衣少年。
“你又是谁?”张道陵疑惑道。
“我自然是我,姬云而已!”少年学着他之前的口气道。
这声音如此的熟悉,让长衫青年一阵错愕,又疑惑道:“你是白桦魔树?难道你能化成人形?”
姬云蹙了蹙眉,一脸狡黠道:“没错,我就是白桦魔树,不过眼前的我却叫姬云!”
风过幽林,卷起簌簌落叶,那棵白桦树好似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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