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听到熟悉的唤声,不由一怔,循声而望,只见不远处的拘留室隔窗的玻璃后紧贴着一个人,贴得脸都变形了,正往她这头急速招手,她不由得走前几步,等看清了那人,不由得失声叫起来:“苏珊?!”
那个人竟然是与她同室而居,半月前离城说要去七星海竞选环球小姐的苏珊!
只见她毛糙的栗色长发可怜兮兮地垂在耳际,脸上的妆都花了,因为刚刚哭过,不防水的眼线液被泪水化开,在脸上形成了几道黑色的竖痕,唇膏的红色被抹到颊旁,丝绸裙上破了好大一个洞,高跟凉鞋的带子也断了一根。半月不见,在这样的情况下乍然相逢,苏珊哪里还有半分清纯美女的模样,整一个狼狈不堪。
“苏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艾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这跟半个月前拎着红色扇贝款旅行箱意气风发坐上环球飞艇的那个美女,简直判若两人。
“艾薇姐……救我……”苏珊“哇”的地一声哭起来。
这一哭,令得艾薇手足无措起来。一旁的警察听得吵吵嚷嚷,也过来制止,搞了半天,艾薇才知道苏珊本来去了七星海畔的响沙岛,可是莫名被卷入一场诈骗案中,因为没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以至被警方扣留。
“我是被骗的,我是受害者,我好心帮那些骗子打了个电话,我真不知道他们是骗子,他们说需要我的帮助,我好心做了坏事,可是警察却不相信我,我打你的电话,可是一直没人接听……”苏珊号啕大哭。
当然没人接听,因为她的电话被扣在在警察局的个人物品暂存室,不是她不想接,而根本就是人机分离。
艾薇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自己还刚刚脱出囹圄,救阿玖的资金缺口还不知道要往哪里奔,现在还得拉一把被关在拘留室里的姐妹,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冲,尽找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她做。
艾薇重重往椅子上一坐,用双手的大拇指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着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她睁开眼往指缝向外看,只见一双男式的警用皮靴呈在眼前。她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移——居然又是刚才那个面瘫警察!
“我要取保候审。”她简直无力跟他辩解什么。
“对不起,小姐,你还属于警方控制的嫌疑人,没有权利对他人进行取保候审。”
“我用资金取保候审行不行,大哥!”
“这个可以。”
“要多少钱才能把苏珊保出来?”
“至少一百五十万。”
艾薇一时就噎住了,动作僵滞,嘴慢慢打开,成了一个“O”形。
“小姐,你还要资金取保候审吗?”面瘫警察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在电子书上点戳着,寻找着取保候审的表单。
艾薇依然是刚才那个张大了嘴的表情。
不是她不想把苏珊保出来,也不是她没有足够的资金,而是她一旦把苏珊保出来,阿玖的复活就成为一句空话。
她抬头望去,远远的看到苏珊那张因为不防水眼线而哭得墨泪满腮的脸,悲伤的眸子凝望着自己,她知道,这一刻她就是苏珊的希望。
苏珊是自己的好姐妹,是自己的死党,死党有难,自己能够这样一走了之,弃之不顾么?可是一旦放弃了唯一机会,阿玖依然是一块没有任何感知的芯片,也不知自己此生还能不能获得第二次让阿玖复活的机会。
面瘫警察居然也很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她决定,艾薇呆怔了几分钟,终于又抬头向苏珊那头望去,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甚至都听得到自己转动脖子时颈骨“喀喀”的声响。
“艾薇姐!”苏珊急急叫了一句,看着艾薇死灰般的脸色,她忽然醒悟了什么,陡然噎住,良久,才艰难地说:“你存的那些钱……那些钱……是要救阿玖的,这两天已经到期限了是不是?”
艾薇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颓废下来,苦笑了一声:“不要紧,就算不拿出那些钱来保你,我也救不了阿玖,我填不了资金的缺口……反正都救不了,所以,拿出来保你,也算有点价值……”
“你……你不是计划今天就能够筹集到全部的钱吗?”
艾薇摇摇头。
“或许……或许可以找科林会长想想办……”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人……不过,总得要感谢他一下吧,如果不是他,我也进不了这里,不知你还要被关多久……”
“当我之前什么也没说,艾薇姐,我不想你为难。”苏珊眼神闪了闪,叹气道:“你快拿钱去救阿玖吧……那是你一直来的愿望,也是你好好活着的理由,你不要管我……”
“傻瓜。”艾薇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从自己包里掏出银行卡递给面瘫警察:“划走一百五十万吧,我申请保她。”
艾薇一个人在大街上幽灵一般游逛着,心像被掏空了,空荡荡的疼,又像是整个身体变成气球,飘飘荡荡,每向前走一步,都像踏在软软的棉花上,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她的阿玖,在她决定要保苏珊出来的时候,就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或许应该说,在她拿不到绿化公司的工资的那一刻,就注定无法筹集到足够的钱以后阿玖复活。
为了这个日子,她整整筹划了三年,可是现在,依然是在做无用功。
她宁愿当初是她把阿玖推下车,她自己死去。
她知道苏珊一直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她知道苏珊在牵挂着她的安危,但她已经明确告诉苏珊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绕进一条巷道里,左弯右拐,把苏珊甩掉,然后抄近道去了星云广场。
此时已经黄昏,不知不觉,这一天就快要过去。
她抬头看着广袤的呈暗红色的星空,透过灰蒙蒙的经人类改造过的空气,恰值两个人造月亮一大一小同时高挂在天际。月亮尚且有伴,她却孤身一人。没有阿玖,她只觉整个世界暗淡无光,孤寂得快要死去。
她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戴维,在今天之内,会把三百万送到戴维的公司,让他留下主刀院士复活阿玖,可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无能为力。
她跌跌撞撞走到星云广场中央的第八根恒光柱前,颓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蜷缩起来,泪水就大滴大滴往下滑,她缓缓伸出手,握紧,再缩回眼前打开,掌心里空空如也——她什么也抓不住,尽管她再怎样竭尽所能地努力,依然是徒劳。
艾薇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多打一份工,多赚一点钱。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痛极了,痛得眼前发黑,痛得快要死去。
或许,她不应该这么倔犟的,不应该这么傲气的。或许,她早应该从了科林,这样就能从他那里拿到足够的钱复活阿玖,哪怕阿玖得知这一切后会愤怒会悲伤,她也认了,又或许,她应该向戴维显弱,应该答应戴维提出的交易,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他留下主刀院士来复活阿玖。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长时间,当她再抬起头来时,普蓝色的晚霞已经消失,渐黑的天幕上,两个月亮越加明显。这一天,就快要过完了。
艾薇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深深吸了口气,振起精神。
她真的不能就这样算了,不能这样放弃唯一的机会,比起去找科林,她宁愿选择答应戴维的交易。
她慢慢站起来,或许因为哭得太厉害,眼前发黑,她的身子晃了晃,忽然右手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这使她能够借力站定,下意识转过头去望着来人。
她记得那人的脸庞的,只是也许太过无助,她恍了神,破天荒没有把他推开。
“你来这里干什么?放开我。”她低低地说,话音却软弱无力。
“别哭,看着你哭,我的这里会疼。”他沙嘎着嗓音说,拉过她的右手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艾薇实在没有力气抽回自己的手,她已经哭得累到快要面无表情了。“不因为你,也许我还好一些,你好好的干嘛去揍科林?你跟我有仇吗,要这样对付我?”
他怔了良久,只说:“对不起。”说完,伸手去想要撸她颊前散落的青丝。
艾薇左手一弹,把他的手打开,叹着气闭闭眼,又用力把自己的右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目光直视他的黑眸:“不管你是谁!我说的意思是,不管你是跟踪狂也好还是见鬼的穿越过来的我七年后的男友,至少现在,我讨厌你,你给我带来了麻烦,你走,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见你!”她忍了又忍,才把“滚”字换成“走”字。
“对不起……”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瞳仁,眼里有抹不去的忧伤:“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掌控一切,我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但似乎我错了,今天你成了这个样子,全都是我的错,也许我就不该出现在你的卧室里……又或……我本就不该回来……”
“够了!”艾薇大叫一声,把他推开,她将右手手掌放在自己的右额上,笑了一阵,想起无法修复的阿玖,又心却如刀绞,嘴唇颤抖着,滚落两滴眼泪:“我不要听你这种无稽之谈!我知道现在人类的科技已经很进步了,甚至已经能够利用反空间完成‘缩地成寸’的神话,但是我却从未听说还能突破时间的局限,你的那些谎言就去骗骗小孩子吧!”她继续笑着,深吸着气,努力把眼泪憋回眼眶:“所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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