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王府晨起的时候。
各处都是洒扫的下人。
各屋各院的丫鬟婆子也三三两两的排着队,捧着主子的脸盆,衣裳,穿梭其间。
胤禛带着嘉宝和一大队随从走在回廊下。
他目不斜视负手走在最前面,左侧是拿着拂尘的苏培盛。
嘉宝则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过了角门,人渐渐少了些。
胤禛略微驻足,牵了嘉宝的手。
有几个丫鬟迎面过来,看到他连忙停下脚步立在一侧跪了下去。
“不用这样,我不怪你!”他不动声色的轻道了一句。
“啊????”嘉宝一愣,继而回过神思,连忙应了“哦,哦…...!”
“嗯?”胤禛剑眉微锁,回过头看她“到哪儿神游去了?”
嘉宝抿抿嘴唇,小声嘟囔道“王爷真要将李福晋送去宗人府么?”
胤禛瞥她一眼“你说呢?”
嘉宝的嘴唇几次张和,才发现想帮李氏说话都已词穷。
那样的事情,任谁知道怕是都会义愤填膺吧。
“也......许她只是一时糊涂!”嘉宝还是硬着头皮道了一句。
“哼,这是天下人用烂了的借口!”胤禛面色冷郁,口气没有丝毫余地。
“可她毕竟是小世子的娘!”嘉宝诺诺的又说了一句。
“没有她这个娘才是弘时之幸!”说完这句,胤禛咬紧了牙关。
嘉宝看到情形不对,不敢再说。只在心里道了一句“你又不是弘时......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没想到胤禛竟猜出她在想什么,瞪了她一眼,拽了手,迈开大步。“快走!”
嘉宝努努嘴,无声抗议。
进了那拉氏的屋子,嘉宝朝着她敛身见礼,下一刻,还没等那拉氏道一句“起来”,胤禛就已经转身走上前,将她扶起来。
抓在掌心里的双手,刚刚被拽的通红,不由得瞪着眼睛责怪道“怎么疼也不知道说一声。”
“刚刚没觉的。”嘉宝低着头,声音又轻又细。
屋里不止那拉氏,还有好些个下人,胤禛这个样子让她不止难为情,更是难堪。
胤禛喜欢她,所以没觉的什么,她不喜欢胤禛,难免尴尬。
胤禛将她扶起来,揽着她的肩,就想让她坐下。
嘉宝轻轻侧开一下,抬眸看他,微不可察地摇头,那意思就像是在说,福晋还在,哪里有她坐的地方!
胤禛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嘉宝娥眉微蹙,有些嗔怪又有些哀求地去看他。
这表情很显然是取悦了他,于是也不再坚持,自己就在她站着的敞椅边坐了下来。
那拉氏在一侧看着那一番心意相通的恩爱场面,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苦涩酸楚,很不是滋味。
嫁给他多年,何曾对自己这样过?
“王爷,福晋,小世子醒了!”一个徐娘半老的婆子进来禀报。
“抱过来吧!”那拉氏吩咐道。
提到弘时,她眸底闪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就连声音都柔和不少。
一时弘时被抱了过来,先送到了胤禛怀里。
胤禛撩起褂子,接过弘时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一个拨浪鼓逗他玩儿。
“儿子,给阿玛笑一个!”
是啊,他都有儿子了,⊙_⊙嘉宝转过头,心里的小人满脸黑线跳出来,呐喊一句“我想屎!”
“王爷你看,小世子冲您笑呢!”苏培盛陪着笑脸,在一旁也逗着弘时玩儿。
那拉氏似乎也被这幅亲子图的温馨画面所感染,抻了几抻,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切事情就由你看着办吧!”胤禛察觉到她有话要说,便道了一句。
“是!臣妾知道了!”那拉氏满面笑意福一福身。
等的就是这句话,要是没有这个把握,昨夜岂敢闹那么大,也该是那李氏自寻死路。
正得意之际,忽听胤禛又道“你觉得弘时以后养在哪屋合适?”
那拉氏的心顿时一沉,千般算计,原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却没想到胤禛会这么问?
难道他没打算让自己抚养弘时?
心事自然不能在胤禛面前流露,转瞬间,她福了福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切还请王爷定夺!”
一旁的嘉宝暗自冷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弄出这么大动静,到头来保不齐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胤禛抱着弘时叹了一口气,思忖了片刻,竟然看向嘉宝。
嘉宝愣住。
看我做什么??我可没兴趣给你养孩子!
不过面色却是极平静,低着头望着地面。
“宝儿......”
胤禛刚叫了一声,嘉宝就快速移步跪在他面前“宝儿觉得福晋最为适合抚育小世子!”
那拉氏就是为了要抚养弘时,才对李氏下的杀手,她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此刻你要让别人养,她岂会善罢甘休,算了吧,让大伙儿过几天消停日子吧!
胤禛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是让你帮着抱弘时一会儿,我和福晋商量一下!”
“是!”嘉宝福福身,过去接过弘时。
没想到弘时一见她,竟然咯咯的笑起来。
嘉宝被这小小孩儿的纯真笑容感染,心头一暖。
“慢点儿,你抱的是孩子,不是石头!”
一时那拉氏和胤禛进了里间,嘉宝带着弘时去院子里玩儿捉迷藏。
“弘时,过来,来找姐姐啊......!”
“姐姐.....姐姐.....!”弘时拿着拨浪鼓在院子里撒欢儿跑着。
里间中,胤禛端坐在上首直直的注视着站在对面的那拉氏。
“说说,福晋觉得谁来抚养弘时合适?”修长的手指敲击着座椅的扶手,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那拉氏僵硬的笑笑,要说在人前,无论多大的场面,闹出多大的事,她都能在胤禛面前从容不迫的表演,可是这样一对一的交锋,她就有些心虚了。
她怕他那双眼睛,那黝黑的看不见底的针锋一样的眼神仿佛分分钟就能将她看穿。
“臣妾愚钝,一切还是请王爷做主!”那拉氏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
胤禛看在眼里,声色不动。
过了有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弘时是本王的儿子,皇家的世子,挑选抚育之人自是要慎重,本来你也是极合适的,但你现在养着宁月实在太辛苦,所以.....”
那拉氏连忙接道“臣妾不辛苦,一点不辛苦,为王爷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胤禛不耐烦的皱皱眉,打心眼儿里讨厌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听我把话说完......府中除去你,惜弱也是好的,家世,背景都不错,而且还没有生养,这次又为了救弘时病倒,所以......!”
“可是王爷......!”那拉氏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几步险些摔倒。
此时乃是阳春三月,外面艳阳高照,那拉氏却有一种赤身站于冰天雪地中的感觉,连血液都似要结冰一般。
千般算计,却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她怎能甘心?
“好了,就这么定下吧!等惜弱的病好了,你就遣人将弘时送过去吧!”
胤禛说完,也不久留,起身一个人离开了屋子。
那拉氏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李氏固然该死,可她这样的心机,也不能说不让人厌恶。
不过不管怎样,也都还是女人间的事,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有人照顾好弘时,后宅各房的势力能得到制衡,其它的也就无所谓了。
院子里,春日的阳光洒满一地。
弘时奔到胤禛腿边“阿玛,阿玛......荡秋千!”
胤禛一脸慈爱的将他举起来,“好!阿玛带你去荡秋千。”
“姐姐也去!”
“乖,姐姐是大孩子了,要去学里,阿玛陪你好不好?”胤禛以为弘时说的姐姐是宁月。
宁月今年已经十岁,平日里上午在府中私塾学习,下午要练习女红六艺。
弘时蹬着两条小胖腿,一脸懵懂的眨眨大眼睛,望向嘉宝“姐姐也去,姐姐也去!”
“你说的姐姐是她?”胤禛五官揪在一起。
嘉宝抿抿嘴,低下头。
“弘时乖,她不是姐姐,是姨娘,你要叫宝姨娘!”
弘时皱皱小眉头,有些不解,但还是很乖的叫了一句“宝姨娘!”
嘉宝挤出一抹微笑,非常勉强的接受了这个称呼。
皇家的孩子着实可怜,生下来就养在乳母,保姆手中,很少与自己的阿玛额娘接触,今日胤禛要带他去花园里荡秋千,想来已十分难得。
不过嘉宝也替小弘时感到幸运,正因为如此,他才不会对李氏的突然消失感到过多的不适应,也会少受些伤害。
王府的花园里,满目翠绿,花开正好,朵朵芙蓉,枝枝山茶郁郁葱葱,大团大团各色的花,一丛丛、一簇簇,将偌大园林装点得金碧辉煌,冲天的香气逼人鼻息,生生将一树春夏之气都收尽了。
间或有不同的花品,或是嫣红、或是淡粉、或是浅绿,宛若一颗颗明珠翡翠堆砌在雕栏里,盈盈可爱。
胤禛和嘉宝带着弘时玩了一上午,就连户部到了加急公文,也未处理。
想必心里也在可怜自己的儿子这么小就失去了亲娘。
这一点嘉宝从他偶尔望向弘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眼神就可以感觉到。
花园的另一边,跪了一夜的耿静雅终于可以起身。
她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却仍然咬着牙坚持自己站起来。
来传话的是那拉氏屋里的人,她不能在她的人面前软弱,哪怕只有一丝。
一瘸一拐的走进回廊里,好不容易等到传话之人走远,她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揉着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的小腿和脚踝。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云淡风轻,呵气如兰。
眉眼温润如画,眸里是一派清明,斯文翩翩,清洁高雅,只是不知为何淡青色的褂子上裂开了一个口子。
耿静雅不由微微一愣。
“没事!”她羞红了脸,扶着墙壁站起来,实在疑惑王府内院中怎么会有陌生男子。
“邬先生,这边请!”一个小厮背着一大包行李汗流浃背的奔过来。
“哦!”邬思道收回神思,朝那小厮点点头。接着从那包行李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
“这是在下配置的跌打药酒,或许对姑娘有用。”
耿静雅红着面颊接到手中,福福身,轻道了一句“多谢!”
邬思道微笑着点点头,随着小厮径去了。
他是江苏人士,半年前与去江南私访的胤禛在一条画舫上偶遇。
两人畅谈一夜,相见恨晚。
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回京后,胤禛几次三番派人去请,都被邬思道婉拒。
胤禛无奈,便派了年羹尧带兵将其绑了来,今天早晨,刚刚到京。
对于这个世外高人,胤禛自是各种礼遇,就连住处也设在了王府花园景色最好又相对安静的雅思园。
邬思道饱读诗书,自是知理,自己说破天不过也就是个门客,怎么好住到内院去,所以刚刚他在王府门口与家丁小厮好一顿撕扯,连衣裳都弄破了,说什么都要去外院与其它门客住在一起。
读书之人倔起来,那是很可怕的!
小厮们无奈,最后只得给他跪下,说如果他不去,他们必会被王爷治罪,又拽起袖子抹了几滴眼泪,邬思道这才不得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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