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的夜空中，缀着繁星点点。
嘉宝一个人提着灯笼往回走。
中苑与西苑相隔甚远，足见王府之深阔。
穿过抄手游廊，顺着一弯朱漆雕栏，再穿过宽阔的大理石广场，可见临溪高筑的一排亭台楼阁。
绕过嶙峋的假山，径直可来到西苑最北侧的王府花园。
每到一处，无不是歇山式屋顶，苏式彩画，廊柱粉刷着朱红色漆，油亮亮，像是随时都能淌出浓稠的胭脂来。
中侧，一间精致的花阁就坐落在花木掩映中。
“宝福晋怎么来了？”跪在花阁前的秀丽女子抬头一笑。
“路过！”嘉宝将灯笼立在地上，自己坐到了花阁前的台阶上，支着下颚，笑盈盈的看她。
虽说仅有一面之缘，但嘉宝却能隐隐感觉到
面前的女子性子虽温婉，骨子里却是个清傲的。
“你.....还好么？”
“已经跪惯了，不妨事，夜里风凉，福晋快回吧！”耿静雅没想到会有人来看自己，更没想到会是嘉宝，此刻，她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心里暖暖的。
“她得手了？”
“嗯！”嘉宝叹口气，幽幽道“关了李氏，马不停蹄的抱走了小世子！”
耿静雅听后冷冷一笑“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看来借刀杀人的功夫又长了！”
嘉宝低头苦笑“我就是那把刀。”
“宝福晋不用自责，她若存了心算计你，你哪里跑得掉，况且那李氏利用亲子争宠，也是咎由自取，实不足惜！”静雅知她内疚，柔声劝慰着。
“虽是这样.....可我还是......！”嘉宝无奈的叹口气，继而又自嘲的笑了“我身边的曦晴竟是她的人！”
虽说刚出了曦晴的事，自己不应该再轻信于人，可是此刻她还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且凭直觉，这个耿静雅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耿静雅知她在想什么，不由淡淡一笑“我与福晋一见如故，说话竟是少了忌惮，还请福晋见谅！”
嘉宝其实本性开朗，又颇喜欢耿静雅的个性，见她如此说，连忙道“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我与姐姐也颇为投缘，这是咱们的缘份！”
说罢，二人不禁相视一笑。
又闲话了一会儿，嘉宝见天边泛了白，便将身上的披风披在静雅的身上，与她告了辞。
西苑的回廊下，值夜的小厮正靠在菱窗下打着瞌睡。
满园的海棠花香，沁人心脾。
“他竟回了这里？”
嘉宝略微一怔，端起裙裾进了屋子。
内室熏着暖香，一室缭绕的烟气。
苏培盛靠在寝阁的外道门框上半梦半醒，见到嘉宝进来，连忙起身打了个千儿，道了句“宝福晋吉祥”。
促狭的样子让嘉宝有些失笑，还是朝着他略一颔首。
这苏培盛是王府里唯一的太监，是胤禛立府时从宫里带出来的，自小就伺候他，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
他也是最了解胤禛的人。
进了中屋，嘉宝的脚步声惊醒了趴在桌上睡着的曦月。
“主子回来了！”曦月擦擦流到嘴角的口水，连忙端着铜盆出去打来热水，模样依然憨态可掬。
洗漱其间，嘉宝不经意细细打量着曦月。刚刚她也随自己院子里的其他奴才一起被叫到了揽月居，只不过问过话后现行回来了，没有看到曦晴“护主”那一幕。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主子没事吧？”曦月将沥好的面巾递给嘉宝，关切的问道。
嘉宝想起刚刚曦晴出卖自己那一幕，心头不禁一阵烦恶，逼视她片刻，曦月微微低下头有些心虚不敢看嘉宝，“主子......怎么这样看奴婢！”
嘉宝倏然收回目光，忽而展颜一笑“曦晴的事情想必你早就已经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劳心劳力，真是麻烦你们了。”
曦月盯着地面，小声道“主子怎的这样说，倒叫奴婢承受不起。”
嘉宝擦干手，将面巾扔进盆中，徐徐在她身边绕了两圈，忽地站在她面前，伸手慢慢抚上她的面颊，叹道：“我自问对你们两个还是不错的，却不想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叫我心寒啊。”
曦月面色一滞，强笑道“主子这么说奴婢不懂。”
嘉宝声音陡地透出冷凝，“不懂是么？很好！吃里爬外的事我刚刚已经见识过了，不怕再有一个你！”声音徒然提高。
嘉宝一向待她亲密和睦，从不曾这样疾言厉色过，曦月唬得慌忙跪下，叫道“主子，曦晴的事奴婢虽然知道，可是从未与她同流合污啊！。”
嘉宝理也不理，继续道“知情也好，同流合污也罢，此时此刻说出这样一番话，你难道指望我会信你？”
曦月闻言脸上霎时半分血色也无，哭诉道“主子，隐瞒不报是奴婢不好，奴婢实在是害怕嫡福晋的威势，但奴婢对主子的心是日月可鉴啊！”
嘉宝直直看着她良久，声音放的柔缓，叹道，“我素来是赞你忠心直爽的，只是以如今的情形看来却也不成了。天亮之后，我会求了王爷放你出去，银子也自会为你备好，让你可以生计无忧，你回了爹娘身边，好好过活，过几年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曦月的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说不出话来。红烛轻摇，她的影子亦映在墙上轻晃。一个眼花看过去，竟像是在颤抖一般。
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这般有情有义......！像她和曦晴这种奴婢不过命如草芥，又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是任凭她发落，可她竟给了自己这样的安排。
回家固然是好，可是自己成了什么人，虽说这样的安排已是仁至义尽，但说来总是变相的撵出去，爹娘的脸又往哪儿放？
想到这里，曦月一头扑到嘉宝的脚边，抱着嘉宝的双腿放声大哭。
“我诚然不知主子是这样真心待我，才犯下大错。”曦月几度哽咽又呜咽流泪“之前确是奴婢糊涂，以致主子困扰。奴婢知错，以后必定与主子同心同德。只求主子不要赶奴婢出去！”
嘉宝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依然没有做声。
她知道曦月纵使知晓曦晴的所作所为，也断不会与她为伍，不要说她只是卖身进来的奴才，比不得曦晴哪样的包衣长远，就是她那副性子，那拉氏也看不上她。
沉默片刻，嘉宝重新望向曦月。
曦月也仰头看着她，眼中有酸楚、感愧的雾气氤氲，渐渐浮起雪白泪花，一滴泪倏然落在嘉宝的手臂上，温热的触觉。
曦月垂泪再唤了一次“主子！”
嘉宝揉揉额头，摆手让她起来“罢了，罢了，你既执意不肯走，就留下来吧，只是有句丑话我要说在头里，我不奢求你能多么忠心，只是若敢做出曦晴那样的事，我必不饶你！”
“主子放心，奴婢定会......！”
“我不要听，我只看做！”嘉宝打断曦月的话，转身向寝阁步去。“你也等了一夜，一会子就别当值了，去睡一觉吧！”
身后的曦月泪流满面，对着嘉宝磕了一个头“谢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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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阁里的男人闭着眼睛，看似熟睡，其实早已醒来。
他的睡眠总是很浅，一点声音就能被吵醒。
刚刚中屋里的对话，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
“怎么？牵涉到她了么？”
正想着，轻缓的脚步已到近前。
嘉宝见他还睡着，转身欲去对面的榻上歇息。
却被修长的手一把扯住“哪儿去？”
嘉宝回身见他醒着，微微一笑“怎么醒了？”
“宝儿不在怎么睡得着。”胤禛拉她坐进怀里“熬了一夜，累不累？”
嘉宝心事重重的摇摇头。
揽月居的事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解释？
房内，熏香温暖。
胤禛俯下脸，捕捉到她羞赧的容颜，那红红的耳根，连面颊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让人直想咬上一口。
见她这般局促难安，他自己反倒坦然了，黑眸里溢出了无限笑意，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揉捏了一下“歇了吧！”
嘉宝低着头，依言坐过去，却在下一刻身子一转，就被他搂进怀里。香芸缎的袖子卷起一些，他的手夹在她胳膊外侧，隔着衣料摸到一件硬物，遂将她中衣的一粒盘扣解开，随着衣衫微敞渐渐露出真容，带些凉意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蹭过那白皙柔嫩的肌肤，嘉宝脸颊有些红了，却见他将目光只落在从不离身的那颗珍珠上。
“额娘留给我们的！”胤禛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好好放回去。“额娘告没告诉你要快些给本王生个小阿哥！”他俯进嘉宝的颈间轻轻的撕咬着。
嘉宝还在想着那件事，自然心不在焉，过了片刻，她抿紧嘴唇，似是下了决心。
挣脱他的怀抱，“扑咚”跪在了地上。
“王爷，请治臣妾隐瞒包庇之罪！”
胤禛注视着她的动作，一挑眉，“这是为何？”
嘉宝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字不落，据实相告。
面前的他，睿智如斯，她再傻，也不会和这样一个男人耍心机，那无疑是作茧自缚。
接下来是很久的沉默。
胤禛逆着光的俊颜变幻莫测，过了很久，声线微沉“你为什么要隐瞒？”
嘉宝跪的直直的，脸上亦是没有表情。
“身不由己！”
胤禛此时已经坐到了床沿上，双手合十支着下颚，一动不动的看着嘉宝。
他生性多疑，只信自己，此刻想必一定是在心里揣度着嘉宝的话。
又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起来吧，陪本王去看看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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