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发深沉,更重的凉意侵袭而来。
嘉宝坐在冰凉的地上,寒沁之意从脚底一直蹿到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柴房外响起开锁的声音,然后破旧的门扉就被打开了。清冷的月色里,一道身影伫立在门廊里,映衬着背后漆黑夜色,鬼影绰绰。
嘉宝抬起头,逆着光眯着眼看去,好半天,才认出来人正是那日在驿馆里给她递帖子的人。
他步进柴房,走到背后那人身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一个千儿"赵二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康熙帝的第九子,贝勒爷胤禟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会话。脸上淡漠的样子甚是不羁。
他虽不是嫡出,但母亲宜贵妃却出身甚是显赫,进宫之后又一直荣宠不衰,这让他自出生开始便如众星捧月一般长大,以至本性虽然淡薄一切,为人却桀傲不驯。
"天色还早,您老没睡一会儿么?"赵二小心翼翼的问道,顺手解开了绑在胤禟手腕上的绳索。
一时连借了光的嘉宝也感到一阵轻松。
“现在睡,就怕是以后都睁不开眼睛了吧?”胤禟端然起身,掸掸褂子上的灰尘,轻揉双手,下颌微仰着,带出一抹浑然天生的高贵和优雅。
"八哥那头有消息么?"
"回九爷的话,刚递的条子,说是让再等等。"
"嗯。"胤禟淡淡的应了一句,靠在木柱子上闭目养起了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对主仆和一个不相干的人都不再说话。
子夜的杜鹃发出一声悲戚的啼叫,漫漫长夜即将过去,镰刀般的新月也在天边隐去光辉,很快已是东方既白。城郊起了淡淡的薄雾,寒凉之气从地底一点点漫上来,有些悚然之意。
天近拂晓时,外面终于有了响动,三个人均是神色一凛。
嘈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烈马嘶鸣。
"主子,他们动手了!"赵二攀上气窗向外张望,骇然道了一声。
胤禟"嗖"的一个鲤鱼打挺立起身躯"情况怎么样?"
"看不清楚!"
"走!出去再说!"胤禟从靴子里拽出一把匕首,打开扉门就要冲出去。
"主子,这丫头怎么办,杀了?"
胤禟回身望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的嘉宝。
嘉宝瞪大眼睛,猛然打了个冷战。
"算了,让她自生自灭吧!"一向手段狠辣的九阿哥此刻竟起了恻隐之心。外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再顾不了那么多,带着赵二冲出门去。
终于可以逃了。嘉宝慌张的解下身上的绳索,还好那赵二刚刚用力过大,解开胤禟手腕上的绳索时,也割开了她的。
刚要挪步,却不小心又坐到了地上,被绳索绑了一夜,手腕,脚腕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酸麻胀痛。
可是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嘉宝抿紧双唇,忍着疼,重新起身。就在这时,她在胤禟刚刚坐过的地上发现了一本线订的薄册,纸笺很薄,摸上去都有些皱了,像是被人贴身揣过。
是什么?手指翻开,能感觉到内页有墨汁沾染的粘腻痕迹,是字……来不及多想,此时喊杀声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
外面刀光剑影,火光震天。
嘉宝吓坏了,焦头烂额地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也没有用以逃跑的工具。难道今日真的就要丧命于此?
她的的手里紧紧抓着簿册,心里也是怦怦直跳。谁都不是傻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到,肯定就是当场灭口,断不会留一丝活命的机会。
怎么办?嘉宝咬了咬牙,第一个动作就是将簿册塞进里衣,然后从身上扯掉一块布,系在腰间以防掉落。等她刚刚将一切做好,再次转过身,一队人眨眼已至近前。
“真是让老朽找得好苦,想不到你这小妮子竟在这里!”
在城郊别院里见过的那个老者,年事已高却不见老态,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笑眯眯地睨着目光。
嘉宝绷着脸色,心跳若擂鼓,毕竟年纪还小,又尚未经历过这些,不由慌神。却咬着唇,硬是撑出一抹镇定“气数已尽,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劝你还是缴械投降吧!”
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阴森着目光,狠狠剜了一眼"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气数已尽!"
嘉宝惊恐的瞪着眼睛,身体不断向后退。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老者捋着胡子,忽然放声大笑。等他笑完了,也再不多言,只朝身后摆了摆手。
小厮的手里都提着砍刀,其中一个满脸狞笑地走了上来,“小娘子生得这么细皮嫩肉,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让大爷好好喜欢喜欢你。”
嘉宝瞪大眼睛,眼看那人就来到面前。
就在这时,另一边又响起马蹄声,却是比刚才更嘈杂,像是更多的人策马而至。众人无不掉过头去,却见到远处烟尘滚滚,扬起了漫天黑灰色的大雾。烟尘里,赫然是身着甲胄的八旗精兵,裹挟着凛冽的戾气和煞气而来。
短兵相接,一遇便知厉害。
别院里的虾兵蟹将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八旗子弟的对手,没几下,就都从马上被掀翻在地。那老者更是狼狈,一个榔头敲在头顶,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一声闷响,当即就断了筋骨。情势陡然逆转,迅猛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嘉宝惊愕得连呼声都来不及发出,捂着嘴,转身就向外跑。
身后是打斗的声音,刀剑无眼,后来的一拨人马如砍瓜切菜般将城郊别院里那些家丁诛杀,血腥味弥漫而来,嘉宝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没命地往前跑。
荒僻之地,她已然辨不清方向,而慌乱的当口,脚下被裙裾绊倒,一个趔趄就狠狠往地上摔去……
一双手及时搂住了她,温热的气息随即而来,吐在发顶,随即带来安稳而心定的感觉。嘉宝整个人都被紧紧搂在怀里,然而一直绷着的心弦让她犹如惊弓之鸟,更加恐惧地死命挣扎。
“是我……”磁性的嗓音紧贴在耳畔响起,是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嘉宝陡然抬起头,略显苍白的脸色,更衬托出一双幽若泉的黑眸,此刻瞪得大大的,眸光晶亮,带着从未见过的情绪外露,“王爷!”
胤禛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衣衫凌乱,粘着汗的乌丝贴在脸颊上,显得憔悴不堪。他搂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肩上,“是我,我来了。”
那厢,胤祥和年羹尧已经带着镶白旗的将士赶到,看到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都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胤禛身边多年,也没见身边带着哪个女子,更从未看到何时对哪个上心过。可就在刚刚,那姑娘仅是要摔倒,堂堂王爷便在一刹那流露的焦急已然泄露了心思,想都不想就飞身过去接住,丝毫不顾忌诸臣在侧。
张廷玉已经将那些家丁处理得差不多,留下来的几个是要留着问口供的。吩咐兵丁将人捆绑起来,然后提着佩剑,敛身过来复命。
嘉宝回身望去,入目却是一片血腥狼藉。
“别看。”这时,一双手蒙在眼前,带着熨帖的温热,挡住了全部的视线。而他说罢,不由分手就将她转过来,霸道地揽进怀里。
嘉宝有一瞬的怔忪,或许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情动,绷紧的神经陡然松下来,有刹那的失神和虚脱。
她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再没有任何抗拒地任他抱着,略微侧头,乖顺地将侧脸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什么都不再想,什么也不做,仿佛天地间在一刹那都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胤祥几个心腹之臣瞧这架势,更是坐实了心里的猜测。难怪昨夜急召五城兵马司的军备,却原是心系被掳劫的人。
可倒是眼拙了,不明就里地死命拦着,触到王爷的霉头。想到此,几人都将目光瞥向一侧的苏培盛,恨他怎么没早说。
不等兵丁将现场善后干净,胤禛一把将嘉宝抱上马,自己则坐在她身后,用一只手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单手提着马缰,双脚一夹,马儿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狂奔向前,赶回王府。
余下身后的胤祥和几个臣子,仰头望着那绝尘而去的一对璧人,好久才反应多来,不禁啧啧称奇。
苏培盛咂着嘴,一脸喜色地望着,转过身,却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
"我的马呢?"
他挠挠脑袋,再看旁边的胤祥和年羹尧等人都骑上了马,也不看自己一眼,跟着便追了上去。
“二位爷,等我一下,别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那二人哪还理他,拉紧缰绳,绝尘而去。
这时候,张廷玉刚刚处理完地上的尸体,看到他一脸讨好巴结地盯着自己看,不由一笑,指了指拴在树上的一头老毛驴。
"听说这里入夜之后经常有孤魂野鬼出没,苏公公就将就一下吧,说不定还能在天黑前跑回府里去。”他一本正经地说完,利落地俯身上马,一甩马鞭,策马而去。
苏培盛在后面气得直跺脚,一个一个地骂着,想起张廷玉刚才的话立刻打了个哆嗦,赶紧迈步翻身坐上了老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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