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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过后,雨渐渐停下来,带来了一丝凉爽。
漫染睡得很沉,睡得很香,雨滴停下来,她就醒了,怔怔地望着绣床上金色丝线绣着的牡丹,意识渐渐清醒过来,转动了眼睛,就看到了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的楚景墨。
漫染的脸红起来,拿被子羞羞地盖住脸,然后,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又慢慢地拿开被子,低低地喊了声:“王爷……”
那已换下朝服,重新换上新的白色衣衫的王爷浅浅笑了一下,便说:“还以为你湿了身子,会病。”
漫染不好意思地坐起来,一边下床穿鞋一边说:“漫染……不是,是奴婢的身子很好,不会轻易得病的。”
楚景墨起身往桌边走,桌上已摆着饭菜,他坐下,招呼漫染过来,“就自称漫染吧,不必奴婢奴婢的……”
漫染浅浅地笑开,坐在楚景墨对面,看着精致的饭菜,肚子闷闷地叫了声,她红着脸,又笑了。
楚景墨把筷子递给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吃,你在这里,竟会觉得热闹几分。”
漫染拿着筷子望着楚景墨说“漫染以后都可以陪着王爷一起用餐的。”
楚景墨用勺子摆弄着莲子羹的手微微顿了顿,似有心事地招呼漫染吃东西。
漫染倒当真不客气地大口喝了几口莲子羹,才羞羞地望了望楚景墨,开始细嚼慢咽地吃清竹、青菜、鸡丝肉、清蒸鱼……
她吃得很饱,吃完向楚景墨吐了吐舌头,起身说:“王爷您休息吧,漫染退下了。”
楚景墨也就从始至终喝了一碗莲子羹,他已放下筷子多时,见她吃饱了,又说要退下的话,才缓慢开口:“漫染,本王问你,你可愿意跟着本王。”
漫染想也不想,立即点了点头,那意思就好像怕王爷会反悔一般。
楚景墨有些心事重重,接着说:“我一会让兰兰给你和你妹妹搬到一个新的院子……”他望着漫染,“离本王这里近一些的清溪庭。”
漫染一一应答着,她表面笑着,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就在她和楚景墨都有心事的时间里,楚孤进来禀告:“王爷,福公公过来传旨了。”
漫染心一慌,站起来,看着楚景墨,她不知道要不要先退开。
楚景墨望着她浅浅地一笑,“陪在我身边。”
漫染在福公公到来时低着头跪下来。
直到很多年,漫染都在想这个微笑的含意,他笑得那样倾城,她的心里却分外地悲伤。不知缘由。多年来让她一直坚定着地等着他的时间,回忆里,都是他给她的短短的几个笑和他一共对她说的几个字。
记忆里,来来回回支撑着她的,就是楚景墨的那句‘陪在我身边’
福公公就是传皇上和皇后的旨意,要他即刻前往皇宫。
楚景墨接了旨,便招呼在门外的夏花为漫染梳头。
夏花利落地帮漫染梳了平生第一次这么隆重的发髻,她把漫染头发前半头发一边挽一个繁复的结,把额后的头发全散下来梳滑顺,就拿了两个蝴蝶结一样的发夹别在繁复的结上,一边一个粉色的玉蝴蝶,两只玉蝴蝶的中间垂到额头上有三颗珠子,中间的红色,红色两边是浅白的珍珠。又为她的耳朵上带了两个浅粉的耳坠,她起身,夏花又把耳后的头发一边拿出一股放在胸前,浅浅地笑着,愉悦地称赞:“真漂亮。”
她没有给她描眉上妆,只因她还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天生的雪色肌肤,不用擦粉依旧白的粉嫩,夏花牵着漫染走到正在厅里等着她的楚景墨,楚景墨望着漫染,禁不住嘴边的笑意,伸出手,漫染乖巧地放上,他牵着她的手,站起身,看着楚孤说:“走吧。”
楚孤微点了点头,便跟在楚景墨和漫染的身后,他眼前的楚景墨和漫染晃得他一度失神,白色高大的楚景墨牵着到他腰上高一点的漫染,他竟然感动的差点哭出来。
王爷多少年的孤单寂寞,自牵了那个小手,好像圆满了……
夏花恭送王爷,转头看着秋言也怔怔地。
转身笑着:“怎么了,傻啦,伤心啦,王爷终于有心上人了。”
秋言淡笑,一副心事的模样说:“我总觉得这趟皇宫之行没这么简单。”
夏花一怔,却随即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怎么会同意小小的漫染呢。”
秋言说:“我刚已问过凤羽,她们的爹爹是长公主的附马季重岩,如果没弄错的话,已被多年前发往云州去了。”
夏花又是一愣,绞着眉问:“她若是季重岩的孩子,可就是千金之躯那便配得上王爷了。”
秋言淡淡一笑:“估计皇上陛下若知了此事,定会把季重岩重新调回都城。”
夏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平稳的马车内,楚景墨好脾气地告诉漫染皇宫的规矩,最后说:“看我眼色行事,如若不会回答,就只听我的便是。”
“嗯,漫染懂。”
楚景墨淡淡地点头。
隐去眉头的忧愁。
马车行至宫门口,楚孤掀开帘子楚景墨先行下车,然后伸着手接住漫染伸过的小手,她的小手,总是冰冰的,她活泼地跳下来,刚想松开他的手,他反紧紧握了握,漫染望着他笑得十分腼腆。
她心里有好多的话,但又不想打乱此时暖暖的场景。
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不觉闷热反而像行至沙漠里的一湾清水,足以撑起她的生命,小小的孩子欣喜之情在脸上遮掩不住地上扬,连在身后跟着的楚孤都觉察到了欢乐的气氛。
跟着福公公行至皇后寝宫,皇帝陛下正饮着茶水,瞥眼看到了似仙人一般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放至唇边的水又慢慢地放在桌上,看着皇后娘娘皱起的眉头,又重新把茶碗放至唇边,悠悠饮了口,“好茶,皇后泡的茶越来越能称之上品了。”
“皇上抬爱了。”皇后笑着看楚景墨示意他身边的小姑娘跟着一起跪下请安。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漫染重重地跪下磕了个响头,声音在殿里咚地响起来,皇上笑了:“小姑娘倒十分有趣。”
楚景墨也听到了响声歪着脸望了望一直跪着不敢抬头的漫染,眉头挑了挑。
“皇儿快快请起。”皇后娘娘起身拉起楚景墨,然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脸地慈爱。
楚景墨眼睛望着不敢抬头的花漫染。
“抬起头来。”
漫染听着皇上的声音,想着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抬头,这说的应该是她,她尽力让自己平静,慢慢地抬起头,对上楚景墨的眼睛,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微笑,但注视到皇上皇后的目光,她又忍住笑意,面无波澜地望向皇上。
皇上首先注意的便是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然后便点了点头,转头问楚景墨,“你就为了这孩子,要去边疆平乱?”
漫染的心沉了沉,跪在地上,耳朵却听着皇上和皇后的话。
“儿臣不想过早成亲,退一万步讲,作为您的儿子去平乱边疆,也是会使将士更加卖力朝廷。”
皇后听闻,便忍不住落泪:“墨儿,刀剑无眼,母后怎么舍得……”
皇上目光微转望着皇后落泪,一时也颇为伤感。
“你既不想成亲,也不必非要去平乱边疆。”
皇上叹了叹气。
边疆匈奴虎视眈眈,早已是楚国多年的心腹大患,这一去,又不知道是多少年。
“右相乃朝廷重臣,儿臣若是悔婚必对父皇怨怼,况且边疆战事连年暴发,儿臣早就想去报效国家,苦及母后一直不舍,现下……对儿臣,对父皇,对天下,都是益处,何乐而不为。”
楚景墨面色平静,看不喜悲,字字珠矶,在整个大殿来回地回荡。
皇后拿手绢擦了擦眼底的泪,“墨儿,这一去如此凶险,母后前几年不愿意,如今你年岁已大更是未婚娶,母后如何能安得了心……母后就你这一个亲儿啊……”
皇上面已微微烦躁,转头看着一直跪在上的小姑娘问:“你多大了?”
漫染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楚景墨,又望着皇上说:“奴婢十一岁。”
皇上喝了口茶轻笑:“整整小墨儿十岁呢。”
皇后也把目光转向漫染问:“你就为了她不愿成亲?”
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六岁念诗,七岁作画,十多岁便已识天文地理,多年未娶,别人都道他心有所属,竟然会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要知道他十六岁成年时,她还是个六岁的孩童啊。
楚景墨的表情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却是淡淡地回答:“是。”
皇后的心都要被这个儿子绞碎了,他就那么淡淡地回答个是。撇了撇眼问:“可有识字?”
“读了《三字经》。”声音终于开始发怯了。
皇后冷笑:“你可知你爹爹娘亲的名字?”
皇上绕有兴趣地望着地上跪得端正的孩子,虽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混身却已散发着母仪天下的气质来,他眉头微微上挑,又端起茶饮了一口茶水。刚放下,皇后娘娘便体贴地又为他倒上一杯,也为楚景墨倒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
“娘唤花半夏,爹爹名叫季重岩。”
漫染在说起娘的名字时,清澈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波澜。
皇上皇后的眼神交换了下,皇上呵呵地笑着:“当真是才女花半夏。”
他见过那个女子,气质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十分爱笑,一点也不似下跪的漫染,哪怕望着帝恩,她亦是笑着,十分爽朗的个性,只要看着她,就会觉得她的周身有一圈的阳光在闪。
“呵呵,没成想,皇上当除为了唯一妹妹的幸福,硬是拆开了花半夏和季重岩,却还是让她有了他的孩子。”皇后娘娘也是见过的,那个女子,笑语嫣然地说过‘皇后娘娘明鉴,半夏宁愿此生不嫁也不愿为侧妾。’
皇上的眉目变了变。
皇后笑着问:“你长大了可愿为我皇儿的侧妃。”
漫染想也没想,“奴婢愿意。”
皇后的心不知为何由地微微地疼了一下。
她的孩子,不应该像她一般坚持吗?为何,她却如此地不假思索,想来她只是孩子,还不懂侧妃的意义吧。如此想来,她倒笑了,“你叫什么?”
“奴婢花漫染。”
花漫染?
“为何随你娘亲的姓氏?”皇后觉得自己有些明知故问。
花漫染没回答,而是看向了楚景墨,似乎在像他求救。
楚景墨终于淡淡地笑着说:“母后,儿臣定不会委屈了漫染,如若多年以后儿臣凯旋归来,她若愿意,儿臣只会娶漫染一人。”
门外偷偷站在门口探出的孩子头,慢慢地隐了去,抿着发白的唇转身,跑开。
花漫染低着头,眼前有些模糊地望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紧抿着唇,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皇上似乎没听清一样,只是淡淡地说:“你若执意娶她,朕会让远在云州的季重岩回来都城。”
皇后娘娘是自知自己的皇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对皇上说:“皇上,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皇上当初拆散了季重岩和花半夏的幸福,风水轮流转呵,一切就等墨儿凯旋归来再定夺吧。”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以为花漫染会只是一个丫头,还好,她的母亲也原是都城数一数二的才女美人,季重岩也曾是不可多得的国之良才,只要他回来,认了花漫染这个女儿,她好歹也是位千金,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拆散自己儿子的幸福。
皇上沉默地点了点头。
“谢父皇母后成全。儿臣定不负圣恩。”楚景墨起身退了两步行了个礼,伸手拉起花漫染,离开皇宫。
花漫染听到身后,皇后娘娘的轻微的哭声。
花漫染吸了吸鼻子,走出宫殿,天已暗下来,从皇宫望去,远处万家灯火,十分壮观。坐上马车,才淡淡地说:“王爷,漫染要跟着您去边疆。”
楚景墨伸手抚了抚她的头,轻笑:“等着我回来。”
花漫染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头。
她低下头,紧咬着唇,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有一只手伸过来,抚住她的头,她还不及细想,便被搂进了他的怀抱。
花漫染心下一暖。紧紧地反抱住。
真温暖的怀抱,她一定要记住啊。
脑海里,来回地旋转:母后,儿臣定不会委屈了漫染,如若多年以后儿臣凯旋归来,她若愿意,儿臣只会娶漫染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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