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梅小小的抗核日记 > 发腻的蒜苔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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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小小拿着50块钱的押金条兴冲冲的跑到上课途中经常路过的留学生公寓时,却没有见到宿管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看门的大爷。

    只有两个穿着正规的前台冷着脸坐在那里,梅小小心里滋生出一股小疑惑,但也冒着胆子上去了,从手里直接甩出来五十块钱的押金条。她等着前台有所动作,可是,想象中的一幕没有出现。

    “这是什么?”前台懒洋洋的冷眼问着。

    “押金条啊。”

    “押金条是做什么的?”

    “住宿的啊。”梅小小看着前台越来越迷茫的眼神,她的声音也有点发虚,有点不确定,但她还是解释着,“宿管说拿这个条子今晚就让我住这里了。”

    “谁说的?”

    “宿管啊。”梅小小虽然说着,可是心里越发觉得事情没谱了,她马上意识到应该是自己高兴的头脑发蒙了,找错了地方。她又接着问:“那你们这里是留学生公寓么?”

    “是啊。”

    “那我们学校有几个留学生公寓啊?”

    “不知道,反正不是这里。”前台又看了一遍条子,然后摇摇头,将条子递给梅小小,低头又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梅小小心里一寒,看着手上的钥匙,也是啊,果然自己还是太傻了。她应该记得航姐之前说过的,留学生公寓的门钥匙都是房卡,又怎么可能会一转眼变成古老的钥匙。

    梅小小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枚有些发冷的钥匙,手掌因为用力的缘故,被拓上了钥匙形状的纹路。她拨通了圆圆的电话:“帮我问下,宿管给我找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梅小小手里拎着的袋子中乖乖的装着一份米饭,上面盖了一份蒜苔炒肉,还卧着一颗蛋。水蒸气早就铺满了袋子的上壁,一滴一滴凝结在一起成水流进了饭中,将米饭打湿的黏黏腻腻。梅小小的心此刻也是黏黏腻腻的,宛若掺了水跟乳胶漆的腻子粉。

    梅小小拨拉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低头看着成坨的米饭,为什么要打包呢?为什么不在食堂里吃了呢?她懊恼的游走在学校的大门口,等着圆圆的电话。一开始她逃离了宿舍,也就再没有勇气进去那个地方。

    圆圆问好了宿管,打电话跟梅小小一字一句的解释着,梅小小按照圆圆的指引找到了宿管口中的留学生公寓。

    原来——

    果然有个看门的老大爷坐在门房,梅小小还没有掏出来那个押金条,大爷就大手一挥:“我知道的,你进去吧。”

    梅小小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朝着大爷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一扬,也不知道笑了还是没笑,样子估计应该很难看吧。

    梅小小有点不自在,可还是提着手中的饭进了公寓。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的感觉。整个走廊幽暗又沉闷,长长的没有尽头。

    她站在走廊里都能闻见雨后泥土的清新的芬芳,外面刚刚下完一场春雨。可是梅小小也从里面闻见了一股发霉的味道。都说寄情于景,大多也不过如此而已。

    梅小小拿着钥匙开了门,随着锁吧嗒一声,吱呀一下,陈旧的破绿色的门被推开,梅小小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

    一张桌子,一台电视,两幅高低床,一个独立卫生间,还有四个大柜子。

    噗,一层浅浅的灰尘扬起又落下。梅小小将自己的饭轻轻的放在了桌上,本来想着洗完澡看电视的她,此时的完全没有了心情。

    墙上贴着早就褪了色的F4的画报,那样青涩的的笑容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梅小小的面前,画报周边的墙壁上,隐隐约约的还有许多年轻的字体,写着一些或暴露或愤青的话语。

    梅小小都能想到多年以前这里肯定曾经住着一群激情四射的少年,拿着自己指甲盖儿在墙上刻下这些话的模样。

    你们想不想得到,当年你们洒下汗水跟挥霍梦想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与别人的万千沟壑?梅小小自嘲了一声。

    卫生间里的淋浴头耷拉着脑袋躺在洗脸池的边上,上面渍了厚厚的一层水垢。她拧了拧水龙头,一股白色的水流喷涌而出,夹杂着或浓或淡的次氯酸的味道。好在有水,她也就觉得并不是那么孤单了。

    看完卫生间,梅小小轻轻的从柜子里翻出一床花样很丑感觉很寒酸的被子。她也顾不得这被子被多少人盖过,也不再想上面会有多少细菌,她将被褥麻利的铺在光光的床板上,没有脱鞋子,也没有洗脚,就这么和衣躺在了床上。

    沉沉的被子扣在了梅小小的头上,只有这样,梅小小才不会觉得整间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才不会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到这个地方隔离的小孩。

    梅小小呼吸很轻,轻的也只能听见外面时不时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她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睁开眼就看见梅妈妈的一通电话。

    “小小啊,你有没有吃饭?你这会在干嘛?搬出来了吗?住的还习惯吗?”

    梅妈妈一连串抛出来这么多问题,梅小小竟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她还没有想好答案,梅妈妈又说:“小小啊,你先将就一个晚上,我这会跟你爸已经在火车上了,明天就能到你学校了......”

    梅小小哽咽着胡乱应了两声,挂了电话。眼泪就止不住的刷刷的流。桌上的饭早就冷掉了,她打开袋子拿筷子随便拨了几口,肉因为温度的关系,都腻成了一片,一块一块硬硬的像是白砖,只拿了粘性很好的猪油粘在了一起。

    梅小小的嘴巴里咸的不行,她大口大口的吞着饮料,以此来缓解那种苦涩。她像是疯了一样的隔着窗户将没有吃完的饭扔了出去。窗户的那头是一片荒芜的杂草丛,再向外延伸便是一条中等宽度的柏油马路。来来往往背着书包的孩子走在街上,谁都不曾注意那荒草的脚边落着一包凄苦的饭菜。梅小小忽然又有些懊恼,她只盼有人来捡了这包饭或扔掉或是送给饥肠辘辘的可怜人。她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小书包,心中又生气无限的感慨:

    曾几何时,你也过着这种现在你奢侈却又得不到的生活啊。梅小小缓缓的拉上了窗帘,继续倒在了床上。

    那么一个极度浅眠的人,房间里的灯,开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一晚,梅小小睡得一点都不好。她梦见了《致青春》里的好多人,看不清脸只有一个个远走的背影。

    她看到阮莞对赵世永说,世永,既往不咎,下不为例。

    她听到陈孝正说,我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我必须让它精确无比,不能有一厘米差池——所以,我太紧张,害怕行差步错。

    她还看到另一个梅小小拉着蓼萧的衣角,不断的哭不断的哭,一个字也没有。她站在旁边,看的自己的心也痛了。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抚平一切,将心里好的或坏的一刀刀刮去,只留下个面目模糊的疤痕。

    可她还是想摸摸他胡子拉碴的脸,久别重逢地道一句:“蓼萧,你还好吗?”

    她也好想过去拉着另一个梅小小,然后对她说我来带你走,可就是说不出话来。梅小小鬼压床了,等她惊醒的时候,后背全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十点钟了。

    就连手腕上的这枚表,也是蓼萧买的。不,准确的说是梅小小问蓼萧死皮赖脸地讹来的。

    梅小小匆匆的逃离了那个地方,赶在别人都去上课的时间,躲在食堂吃着属于自己迟到的早饭。她大口大口的喝着豆浆,以抚平自己波澜不惊的情绪。

    她就是个藏在套子里的人,见光就死——却向往那个套子外面的世界。

    嘶嘶,楼道里又开始响起了喷雾的声音。戴口罩的阿姨悄悄看了梅小小一眼,继续喷着手里的杀毒剂。

    梅小小打房开门,湿漉漉的地面,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摸了摸被子,有点发潮。她愤愤的看着手里的钥匙,有时候,原来锁也不是锁,钥匙也不是钥匙。即使她的包,她的电子书,她的所有东西都在。可是她的心里却埋上了一根刺。

    梅爸梅妈以闪电一样的速度抵达梅小小的学校大门口,梅小小手里握着一杯奶茶。梅妈妈刚一下车就看见梅小小瘦小的身体飘扬在风中,眼睛红了一圈拍着梅小小的肩膀:“你个死丫头,从小就不会让妈妈省心......”

    看着梅妈妈差点要掉出来的眼泪,梅小小伸出手:“妈,奶茶,热的,给你喝。”

    梅妈妈摇了摇头,只是死死的拉着梅小小的手,嚷嚷着要带梅小小回家。梅爸爸默默的跟在梅小小跟梅妈妈身后,只是笑着。脸上,却多出了好多皱纹。

    其实梅小小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给人的感觉像是离别前最后的狂欢。可是,梅小小又怎么会知道,梅爸梅妈除了用自己所认为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的难以言喻的情感外,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别的方法。

    梅小小也知道,所以她也乖乖的跟着他们去饭店吃饭,去服装店买衣服,去酒店订房间。一切倒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出来旅游的正常日程,每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次有关于肺结核的点点滴滴。

    梅小小拉着梅妈妈的手,压着马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只轻轻的说:“妈,要是我们生活在同锦市该多好。”

    梅妈妈看着远处的点点灯光:“小小,这里终究不是我们的家。”

    梅爸梅妈来了同锦,校医执意要他们一起去结防所。于是第二天一早,梅爸梅妈就等在了酒店楼下,一辆拉风的小车停在了梅爸梅妈面前。热情的寒暄过后,梅小小又来到了这个曾经让她极度抵触的地方。

    院落里只落得几丝斜斜的阳光,校医穿着一条黑色的大甩裤,走起路来能起阵阵凉风。她像本地人一般尽地主之谊的冲在梅爸梅妈前头,找到了刘大夫,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在梅爸梅妈面前也显的嘎嘣脆。

    “刘大夫你好,这是我们学校的梅小小,这是她父母。”梅爸梅妈只能窝在校医身后,在提到自己的时候露露脸,笑一笑。

    “孩子的情况你们都了解吧?”

    “我们知道是肺结核。”

    “你们家孩子的情况严重知道不?有空洞。”

    说着,一张很大的片子被插在了光板上,一个男的指着那一块说:“看见没,这里有块阴影,应该是个洞。”

    当然,梅小小不会看片子,梅爸梅妈更不会看片子。但是他们这是第一次知道,梅小小的病可能严重,反正不会是疾控中心大夫说的那么简单,肯定不是简单的吃六个月的药就能好的地步。

    话题一转,又谈到了休学上。

    严重了就要休学,更别说具有传染性的病,还是空气传播。梅妈妈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一边跟人理论,她不懂,所以要问清楚,为什么一个宿舍里的两个孩子,大大可以安心的在学校上学,而自己家的小小就要被人赶回家。

    梅妈妈一激动,普通话就说的很不标准,可她还是要说,拿出之前传真上来的证明。

    可是这证明,却生生的在梅妈妈的脸上扇了一个耳光。

    两张证明,一张写着“几乎没有传染性”,另一张写着“右肺”。其他的不多说,就这两处地方,医生就足以将你拍死在这桌面上。

    男大夫轻轻的嗤笑了一下,缓缓的摸了摸口罩,不是很清晰的声音隔着口罩传了出来:“证明?这也算是证明?这片子上明明是左上肺有问题,这儿写的是右肺。”

    力透纸背这个词儿不知道用在这儿合不合适,只是梅小小当时的确想到的就是这个词儿。大夫的手指一个劲儿的点着桌上的证明,似要戳出个洞来。

    刘大夫也适时的说话了,嗓子提到了十六度:“几乎没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个几乎没有?连痰检都没有做,他凭什么就说是几乎没有传染性?!”话锋一转,刘大夫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关上门来讲,痰检阴性也不代表没有传染性,我们只是向外宣传的时候吃药二到四周左右传染性就大大降低......”

    梅妈妈耷拉下的脑袋一下子又抬了起来,立马说到:“对啊,你也说了啊,一般治疗两到四周传染性就大大降低了啊!”

    紧接着又是不断的争执。梅小小都有点倦了。

    梅小小烦躁不堪,却不料刘大夫又瞅着梅小小继续说:“你看这姑娘,瘦瘦小小,一看就是有肺结核。”

    梅小小心里升起一股不适,眼中飘过一丝担忧,转眼赶紧看着梅妈妈,果然,梅妈妈眼中一团小小的火苗缓缓燃起。她小心的摇了摇梅妈妈的手:“妈......”

    梅妈妈无视了梅小小的祈求,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我跟你们在这儿解释一下,我们家小小的主治医生去外地出差了,所以证明是一个实习给开的,我这儿有他的电话,我们不懂,你们可以打电话去跟他谈一谈......”

    “实习?实习连个左右肺都分不清?我真怀疑你们的那是个什么医生!对不起,这个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只认单子!”男医生立马阻止了梅妈妈翻号码的举动,“退一万步来讲,让你们家孩子休学不也是为了你们家孩子好么?说句不好听的,高山省的医疗水平......说到底,同锦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不是?”

    梅小小的心里就像住了千万群蜜蜂,都直直的撅着屁股发出了刺朝她袭来,她有点不服气,有点反抗,有点不满:“我之前在同锦看过的,大夫也没跟我说我有结核!”

    “哦?在哪?”刘大夫一脸好奇的模样。

    “四院。”

    “四院?就离这儿几站路的四院?”刘大夫不相信的又重复问了一遍。

    梅小小点了点头,耐心的说:“他们说是咽炎,给我雾化了一周。”

    “这样啊。按理说四院的话,不应该啊......”刘大夫看着男医生,有点自圆其说,又有点征求询问。

    有时候见的人多了,其实各种嘴脸也就不足为奇了。梅小小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抵抗力,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去四院的时候看过的那块告示牌,主治烧伤整形的医院,她懊恼不已,当初又何苦心疼那一块四毛钱的挂号费?

    其实有时候所谓的“不应该啊”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的黄金面膜而已。

    高山省很穷。高山的代名词就是穷,不仅贫穷,而且缺水。

    梅小小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她还深深的记得,高中的英语老师很逗,每次上课举例子的时候,老会蹦出一句,高山省以贫穷而出名,然后惹得全班哈哈大笑。当然那个时候,全班都是高山省兰县人,也仅仅当英语课上的一味调味剂,笑笑也就过了。

    梅小小第一次觉得这种深深的不同是来源于上大学之后。所以当她很二bī的自我介绍的时候,有点激动的对着全班说:“我来自高山省天山市,其实我想说,我们高山还是很好的,欢迎大家以后到高山来做客。”

    “哦,梅小小,那你们省是不是全都是山啊?”

    “是不是都是那种毛都不长一根的丑不拉几的大秃顶啊......”

    除了唏嘘的声音外,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教室想起:“我怎么觉得高山不穷啊!”从那之后,梅小小便记住了这个洪亮的声音,对新安人的好感倍增,这个人就是梅小小日后的室友航姐。

    梅小小还记得寒假里同学聚会的时候,一群人呆在一起诉说着自己大学一学期的所见所闻。谈到很多。

    在南方上学的金珏上来就是一句,我一说我是高山省的,就有人问我,你们高山是不是很缺水,你们一年才洗一次澡啊?

    在松川省上学的缪云说的更让人觉得心酸,他们室友问他,高山是松川的哪里啊?

    两个都是省份,虽说是理工科省,可地理未免学的也太差了些。

    梅小小每次听到这些,心里就会不自主的想很多,高山,对于梅小小而言,就是家的代名词。

    古曰,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不过尔尔的心态。

    很多人都想逃出去,就连梅小小也追逐着脚步升学的时候转成了同锦户口,赶在身份证过期的时候,换成了同锦户口的身份证。其实梅小小也不过是个怯懦的胆小鬼而已,怕别人说同锦的不好,却也心心念念的向往着外面的城市。

    有时候想想九十年代那个时候,梅小小还只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响彻国家号召支援大西部的城市青年特别多,街道上挂满了支援大西部的红色横幅。

    上了小学的梅小小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偶尔会从父辈们的嘴中听到一些诸如某某真傻,跑这儿来遭罪云云的话。梅小小只知道吃着名叫“大西部”的方便面,傻傻的笑着,跟着弟弟争执着一两毛钱只为了买个能吹响的口哨。

    所以到现在梅小小的家那边,都会听见偶尔的同锦口音的中年人,或者南方吴侬软语的口音却混杂本土方言夹杂着的同龄人。

    高中班主任老陈父亲就是同锦的。知识青年下乡的时候被分配到了梅小小所在的兰县,以至于老陈后来总说,他也算是半个同锦人,只是再也回不去同锦罢了。

    如今,梅小小已经听不见那些奇怪的口音了,他们或是跟着父辈们回到了祖籍所在地,或是早就被同化的一口流利的兰县话,浓浓的本土气息。反而是原本的本土人,却是操着一口别扭的普通话——蹩脚的儿化音,身上穿银戴绿。

    梅妈妈更加的气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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