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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数日阴雨绵绵,到处潮湿,就连床单被褥似乎都沾上水迹子,睡的不干爽。漫天风雨中迎来新的一年。

    法定节假日,就连他们也有一天的假,只不过晚上还是要上晚自习。天天六点半起床,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她听着窗外急一阵缓一阵的风雨声,天光暗暗的,像晚上,心里越发安逸懒散,赖着不肯起床。孙妈妈连催了好几次,见她蒙着被子哼哼哈哈,只得由她去。

    电话响,林丹云问她干嘛呢。她捂着唇打哈欠,说睡觉呢。林丹云叫起来:“都十一点了,还睡呢,你猪啊。快起来,快起来,‘云裳’新到了好多漂亮的冬装,我们看看去。”她说外面下雨,不想去。林丹云哪肯罢休,说:“你先起来,再睡不怕腐烂啊。吃了中饭我去找你。”

    总不能在躺一天,拖拖拉拉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推开窗,见外面还飘着霉风细雨,不由得咒骂:“哎——,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会晴啊!”转头见张阳的风衣还晾在那里呢。拿下来摸了摸,潮潮的好像还没干。

    孙妈妈曾问衣服是谁的,她支支唔唔说晚自习冷,同学借给她的。孙妈妈又关心地问哪个同学,她为了省事,便说是张阳的。孙妈妈这才没话了。

    天天这样下雨,屋子里都可以挤出水来,还想衣服干呢。于是从楼下提了台电火炉上来,一点一点烘干。生怕烘焦了,坐在一边看着。

    偷偷翻着《哈利波特与密室》——后来还是背着母亲买回来,堂而皇之藏在书包里,天天背来背去就不怕搜出来了。听到门被推开,手忙脚乱往床底塞——回头一看,见是林丹云,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心有余悸。

    林丹云闷笑:“干什么坏事呢?我看看。”从被子里抽出书,一把扔在地上,说:“这都不让看呢?我说你谬的都是什么日子。”她没好气说:“你以为人人都学艺术呢。我们将来可是要真刀真上考场。”

    林丹云不理她,转头看着电火炉,犹疑说:“这衣服好眼熟——怎么像是张阳的?”她对张阳的点点滴滴分外上心。张阳长得脯穿风衣特别有味道,所以她认得这件衣服。

    孙媛媛立时像被人抓住小辫子,有些慌乱地收起来,顾左右而言他:“不是说去‘云裳’买衣服吗?还去吗?”

    林丹云不答话,从她手里拿过来,仔细翻看,衣领上还别着“上临一中”的校徽。转头看她,不轻不重问:“这是不是张阳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她只得转身,硬着头皮说:“当然是他借我穿的。我烘干了好还他。”

    “哦——是吗?”她侧过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言辞闪烁,低着头不敢直视她,更加怀疑。

    于是问:“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借衣服给你穿?”

    “恩,恩——我冷,他就借给我穿了。”

    “你们教室不是有空调吗?”她还是不相信。

    “恩——是在回来的路上,他借给我的。”大冬天的,越说汗越多,大概是烤火烤的——

    “那你当时怎么没还他啊?还给他洗了。”一个女孩子给男孩子洗衣服,不由得她不多心。

    孙媛媛差点快没词了,索性说:“当然要帮人家洗啊,总不能穿了人家的衣服还脏的还回去,有这个道理吗?”

    林丹云好半晌没说话,半天才说:“他对你很不错。”

    她尴尬地说:“我们是同学啊,又是前后座,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连忙岔开话题,“都半下午了,你还去不去买衣服?我陪你一块去——”

    林丹云打断她:“不了,下雨呢,改天晴了再去吧。我要回家了,还有试卷没做完呢。”也不要她送下楼,一个人走了。

    孙媛媛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虚,可是她没做错什么啊,闷闷地想,只不过一件衣服罢了——

    新年过后,就要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了。今年“上临一中”又和另外几所实力相当的省重点中学举行联考,学校很重视,说大家一定要考出好成绩,给学校争光。特别是零班,责任重大。许魔头三番五次提醒大家认真复习,步步为营,切不可大意失荆州。

    许魔头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教的是数学,却总喜欢文绉绉地说话。比如批评某人大吵大闹:“人家说风在吼,马在叫,我老远就听见你在咆哮!你比黄河还闹腾呢!”配合他的小鼻子小眼睛特有的腔调说出来,特别有喜感。大家后来给那个同学取绰号就叫“黄河”,有段时间见到他就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常常引起哄笑。

    又比如他讲完一道例题,要给大家出思考题就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礼尚往来——这道题就由大家来完成。”尾音拖的老长老长。还有更绝的是他“说文解字”——每个学期都有整风运动,以消除班上的“歪风邪气”(许魔头的原话),他说:“犯一两次的错误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到第四次就不可容忍了!什么是‘罪’,四非就是罪啊!事不过三,过三就是‘罪’……”

    诸如此类数不可数。有好事之徒闲来无事,编了本《许魔头经典语录》,在班上到处传阅,非常红火。

    随着大考的临近,孙媛媛根本没心思想其他的,天天忙着复习还来不及呢。大考前几天,大家埋头苦读,不等着学校赶人绝不回家。孙媛媛见其他同学这么刻苦,也不好意思偷懒,天天背着个书包早出晚归。倒是孙爸爸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哄着她说考完了要带她出去好好玩一玩。

    因为下周一就考试了,周六晚上虽然放假,可是大家都窝在教室看书写作业呢。林丹云也凑了过来,几个人把桌子一拼,围坐在一块儿讨论。李立刚打完篮球回来,嚷嚷着说热,脱了外套搁在一边。

    孙媛媛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又呵着气回来搓手。张阳便问:“你觉得冷啊?”她不好意思,只说还行。李立张口就说:“这哪冷啊,你看看场上,人家还穿短裤打球呢。你看看你穿多少,包的跟粽子一样。每次叫你出来运动,就推三阻四不情不愿,现在知道后果了吧,弱不禁风整天跟林黛玉似的……”

    她翻白眼,“你哪里来这么一车的废话!我说我冷了吗?我坐烦了,站起来活动活动也不行啊!”李立耸肩,说她死鸭子嘴硬。张阳便说:“我把空调开大吧。”她还在跟李立赌气呢,忙说:“不要不要——我不冷。”

    张阳皱眉,突然伸出手捏了下她的手指,说:“跟冰似的,还说不冷。”站起来走到讲台前,从身上找出钥匙,开抽屉拿了遥控器。多媒体设备的钥匙都是由他管着。

    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别说是其他人,就连孙媛媛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因为他做得自然之极,毫无做作之感,仿佛纯粹是无心之失,她愣了一下也就回过神来,心跳恢复正常。就连李立,睁着眼睛好奇的在她和张阳之间来回打量,嘴巴蠢蠢欲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有林丹云,脸色突变。正因为她对张阳比其他人都熟悉,所以才知道他下意识的无心之失代表什么。

    张阳走回来,说:“要不,我跟你换座吧,空调正对着我这儿呢。”说着就动手收拾书本。李立忙拦住他:“哪里这么麻烦!”转头对孙媛媛说:“你要还是冷,穿我衣服好了。”拿过外套递给她。

    张阳看着他们,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孙媛媛还在生刚才的气呢,沉着脸说:“谁要穿你的衣服!脏不啦叽的——”李立突然站起来,一手按着她肩膀,沉声说:“怎么现在嫌我脏了?以前一个碗吃饭还什么事都没有呢!”平时孙媛媛也天天骂他脏,都当耳边风吹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莫名动起怒来。

    孙媛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不都是这么吵过来的么?好好的又认真生起气来!更加不忿,冲口而出:“谁跟你一个碗吃饭!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认识你!”

    李立气得眼皮都在跳,他今天分外沉不住气。过了好半晌却又突然笑起来,痞痞地说:“孙媛媛,你还别装着没事人一样。小时候还说要嫁给我呢,这会儿倒说不认识我!哎——你先别发火——林丹云,你说她有没有说过这话?”

    林丹云抿着嘴笑说:“虽然不记得了,但是肯定有。小时候扮家家酒,你们俩不是老扮爸爸妈妈吗!哈哈哈——”说完笑起来。

    孙媛媛恼羞成怒,又急又气,指着她说:“好啊,林丹云,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以后还陪你去逛街!”冲过来打她。林丹云忙躲,拉着李立说:“这是你捅出来的马蜂窝,赶快解决!好歹我刚才还帮了你呢。”

    李立站起来要挡住冲过来的孙媛媛——张阳先一步扯住了她的手,静静说:“别闹了,坐我这儿吧。”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暖暖热热的,心也跟着暖热起来。果然在张阳身边坐下,安安静静不说话。

    看的李立和林丹云都是一愣,唯有讪讪地重新坐下。

    李立见他们并排而坐的情景,往日没有多大的感觉,此刻却不自在,于是没话找话说:“孙媛媛,你不说冷吗?衣服给你——反正我嫌热。”

    孙媛媛诧异了下,他很少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跟她说话。通常都是当着长辈或是陌生人的面才会这么礼貌——今天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也不好再生气,便说:“我坐空调底下,这会儿不冷。你自己穿上吧,等会儿就该冷了。再出去吹冷风,一定感冒。”

    李立笑嘻嘻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孙媛媛翻白眼,“真史改不了吃屎。”

    张阳默默听着,也没说什么,拿过纸和笔,开始做题。大家于是都静下来,各自忙各自的。只有林丹云,不是读书的料,打着哈欠东张西望。

    空调的暖风吹的孙媛媛的头发扬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她索性不管了,闷头做试卷。漆黑的长发嚣张地越过楚河汉界,直飞上张阳的肩膀。他觉得脖子痒痒的,伸手去挠,才发觉是她纷飞的散发。小心翼翼感受头发擦过耳边的那种感觉,麻麻痒痒,**,如阳光下缠绕的丝犀若风中传来的酒香,如水上奏起的笛音,又似云层下的月光,若有似无,随断随续。他微微闭上眼睛,浑然忘我,一心一意享受心中不可言说的微妙感情——

    其他人都在低头做作业,没人察觉。只有林丹云,见了他这种走神的样子,“砰”的一声如泰山压顶,天地瞬间失色。当下即站起来,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惊醒,面面相觑,都问:“她怎么突然走了?出什么事了?”张阳耸肩,表示不知道。

    都以为她出去走赚很快就回来,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哪知道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还没见她人影。大家要回去了,孙媛媛便说:“我帮林丹云收拾东西吧,先放我这里,明天拿给她。”

    几人一块出来,在楼底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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