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吾名青鸢 > 第四章 花间楼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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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州。辖于剑南道。两江都会,一朝名城。

    然而曾经熙熙攘攘的街道、繁华昌隆的坊市都淹没在了白茫茫的水里,水面漂浮着断壁残垣、什物器皿,密密麻麻的尸体像过江游鱼。澄澈的江水,混杂了泥土的昏黄、鲜血的殷红,散发出腥味和腐烂的恶臭。整个州城都泡在了水里,无数条性命做了江鬼,放佛共工撞倒的不周山,一城湮没。

    一座小桥,由着地势还未曾被湮没。曾经小桥流水江南美景,如今却凄风苦雨人间死寂。一袭白衫的昆仑公子坐在桥边,一腿蜷曲,一腿晃映在江心,他的脚下,无数条泡得发胀的死尸源源流过。

    可昆仑公子公子只是指尖玩弄着一杯桑葚酒,悠悠然一饮而尽,白衫宛如飘扬的灵幡,面上的青玉面具却如鬼界无常,冷静到无情的残忍。

    “公子,那位刺史已被除了。我们的决堤淹城不会被发现,就当是雨水泛滥,天灾使然罢。”一名女子轻举钧窑紫红镂花细颈酒壶,为男子斟满桑葚酒。一袭鹅黄色的罗裙成为这人间惨象中的,唯一一抹明亮。

    正是落英。她瞧向湮没得干干净净的州城,眉间闪过一丝不忍,但在瞧见昆仑公子平淡无波的容色后,生生将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心里怨我?”昆仑公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传来,却让落英吓得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敢。江下横断,第一城为渝州。水淹渝州,可困龙气于山。”

    “你从哪儿搞来的桑葚酒?好香好香。来一杯!”娇俏的声音传来,程小湖一袭玉色鲛绡罗裙,髻中碧玉珊瑚钗,宛如一朵栀子盛开在这片灰白布景中。她的一双桃花目却有些苍白,脸色也有些发青。

    落英为难的瞧了昆仑公子一眼,见后者依然的平静如冷夜,才敢为程小湖斟了半杯,嗔道:“少喝点。这是为公子酿的。”

    程小湖桃花眼顿时生起了几分神采,愈显夭夭灼灼:“小气小气!小湖制出了一世缘,难道也不能讨赏?”

    落英扑哧一笑,惊喜地应道:“一世缘?此毒在上界都被奉为珍品,绝不外泄。连大罗金仙都要眼馋了去求。你却能自己摸索出配方,不愧是三界第一天才毒姬。”

    程小湖傲然的一撅嘴,身子可疑的晃了晃:“一世缘,中者于幻境之中,被至亲至爱之人杀死。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落英慌忙扶住她道:“每次新毒都要你自己亲身来试,可是苦了你了。不过,什么石头脚的俗语,下次用个准确点的。”

    程小湖感激的对她点点头,见昆仑公子并没在意,眸底划过一丝黯然。将桑葚酒一饮而尽,美酒划过咽喉,竟似苦得她秀眉轻蹙。

    二人一来一去,打趣巧笑,昆仑公子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依然倚坐在桥边,瞧着满城水中尸骨,浑身的气质宛如千里凝冰的云梦泽,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一丝波澜。若是普通人见了,定会以为这是从冥府里爬出来的修罗。生死都如掌中戏。

    他默默的走下桥,将手中的一个东西放入河水中,眸底隐隐有夜华流转。荧荧烛火,鲜红如花,随着波涛起伏逐渐远逝,夹杂在白骨浮尸中,显得诡异的美艳。

    那竟是一盏,红莲河灯。

    ........

    七月十八。渝州。江水泛滥,水淹州城。千余性命,无一生还。皇帝责罚了工部尚书,下令各州重修堤坝,保民安定。嘱各州秉读昆仑公子治水十策,依策行事。

    七月廿一。水患如何,天灾如何,长安城依旧歌舞升平。

    花间楼。长安第一乐坊。

    一位白衣公子懒散散地倚靠在竹榻上,指尖捏着块鸡油卷儿,不慌不忙地往嘴里送去。姿态优雅,气度大方,正是方陵朔。

    他的面前半跪着武官打扮的吴雁棠,正略带焦急地辩解道:“公子,雁棠忠心于吾皇,无愧于李家,绝没有半分不轨之念。”

    方陵朔将最后一块鸡油卷儿塞进嘴里,又优雅地用单丝罗帕拭了拭唇角,不慌不忙地端起龙凤团茶,润了润甜腻的嗓子。一番做派恍若没有听到吴雁棠的辩解。

    吴雁棠便欲再开口,忽地听到方陵朔轻道:“你身为吴家世子,袭郡公爵,掌京城南郊屯兵二十万。可谓是毫无争议的,拱卫皇帝的前锋。可那日,熙德长公主区区后宫女子,竟然调动了这批南郊屯兵,去追杀什么妖女。真是好大的面子。”

    吴雁棠浑身一抖。他已经尽力遮掩,没想到还让他人看出了她和熙德的勾结。

    或者说,二十万重兵之权如何,高官爵位如何,都比不上李沁华的一抹浅笑。

    “我乃吴家世子,天赐‘鸿雁棣棠’之号。可代家主发令,掌一半族令。南郊屯兵即是我辖,我如何调动,公子莫非有异议。”吴雁棠片刻冷静下来,傲然的语调中带了一丝威胁。

    天赐族徽之号,一宫一阁一轩楼,受仙人庇护,连皇帝都不能擅自决定生死。

    方陵朔毫无动容,悠悠一笑。星眸中寒光璀璨,似长庚隐没,薄唇微微上翘,弧度无双。愈发似神明仙人,掌握了世间生死簿。

    “哦?吴家在两京的势力,依赖于窦家街这个摇钱树。日输金银二十万两,铜缁四十五万贯。我说的可有错?”

    吴雁棠略一思索,忽地脸色大变。他想起不久前,族中传闻。窦家街的治权早已不在吴家手中,而是不知道被谁,交给了道上的邹五娘。

    “莫非,你就是。”吴雁棠咬牙切齿,神色中终于有了忌惮。

    方陵朔细细擦净一根根十指尖的琐屑,吴雁棠被晾在一边,却觉得膝下升腾起了阵阵凉气。

    “二十万屯兵,足以围困皇宫。事关重大,纵然雁棠可代家主发令,也需亲眼确认,公子是不是那人。”眸色些些软下去,吴雁棠紧盯着方陵朔道。

    一抹异样的笑意,终于驱散了方陵朔满脸的雍散。他兀地撩起左袖,大理石般的肌肤上,竟然有拳头大的一块疤痕。骇人的淡红色,微微凹陷下去,似乎那个地方的一块肉,被人生生剜去。

    片刻的寂静。

    吴雁棠眸色一闪,脸上的已然带了臣服的恭敬。他右膝一软,伏地拜倒:“天下只有一个人会有这般伤痕。雁棠,叩见吾主。”

    待吴雁棠走后,那小僮奉了净手的玫瑰精露水走进来,对方陵朔行礼道:“公子,这吴雁棠可是对鸢姑娘无礼过的。”

    修长干净的食指浸泡在玫瑰精露水里,方陵朔异样地一笑,目光投向花间楼后院,轻道:“鸢鸢敢逃,小施惩戒。不过,这丫头也玩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把她抓回来了。”

    ........

    而这厢,自从青鸢逃脱方陵朔后,为了躲避他的追查,就隐姓埋名在花间楼当了个小工,侍奉茶水打扫后院,日子还是清闲可乐。好在方陵朔也没有找来,青鸢就更加欢喜了。

    花间楼掌柜的是位女子,名李夭颜。听闻以前是宫里的舞姬,年纪大了就被赶了出来。她对青鸢也颇为照顾,但青鸢总是觉得,李夭颜有些底子,不是个普通的花街女子。她的那双眼睛,衬着妖娆生姿的容颜,就像无双光华后隐蔽的黑影,甚至有时候会让青鸢觉得心里生寒。这是她身为屠鸢的直觉,李夭颜,应该和她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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