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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密密的雪打着转自天空中飘落，地上也早已积起了1尺多厚的积雪，天地间一片冷寂。
卓如风站在院子里眺望远山，峰峦叠嶂，山连着山，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天、就像一个透明罩子罩在这片大地，山的尽头就是天的尽头。不时有炊烟自别人家房顶上飘起，热气便将房顶的积雪融化出一些洞孔，露出那黑黑的瓦片。
“哥，你在看啥呢？”弟弟卓一龙从身后跳出来，拍了卓玉风的肩膀开玩笑说：“我看你都在这儿呆了半天了，也没动静，你是担心没考上好大学吧？”
“呵，怎么可能呢？也不看看我是谁！”
“倒也是，你成绩可比我还好呢！那你这是干啥？难道是在想女孩子吗？”
卓一龙说着倒像是觉得这比较有可能，要知道很多同龄的男女也都偷偷在谈恋爱了。不等卓如风回答，他便像个好奇宝宝似的抢着问：“哥，你快说，是谁呀？”
“不是，哪有这回事，你别乱说，小心给妈听到了把你嘴巴给撕烂。”
“这个不一样，你快告诉我是谁嘛，是不是赵静姐？我看她经常跟在你屁股后头，也常来咱家找你问功课！”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到时候闹了矛盾可不好。”卓玉风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经他这么一闹，心底的阴郁倒是消散了不少，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说：“你去拿上些纸钱，带了香烛我们去奶奶坟前上柱香吧！”
“为什么呀？又不是清明，也不是奶奶忌辰，怎么突然要去上香呢？”卓一龙对此很是不解。
“就不应该去看看奶奶吗？你怎么这么多心思？你快去拿吧，等会儿咱俩一起去。”
“好吧！那我去拿。”卓一龙说着跑回了屋里，只留下卓玉风依旧伫立在原地，“对了，再拿一圆鞭炮吧！”卓玉风朝屋里喊道。屋子里传来弟弟卓一龙的回答：“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好。”
低矮的坟墓前，野草和翠柏被冰雪掩埋，小小的墓碑，冷碑字字如血。燃起了香烛，烧了纸钱，卓如风跪在墓前，在心底向奶奶告别：“奶奶，我是小风，我来看您了，冬天了，您在天堂的那边过得好吗？我就要走了，过了年我就走了，我决定不念书了，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去赚钱，改变自己、也改变这个家庭。妈妈很辛苦，我想帮帮她……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多久，等回来了我再来看您……”
弟弟卓一龙在旁边把鞭炮解开了摆弄着，卓玉风伫立在墓前，无语问候。一抔黄土却是阴阳两隔，天堂那边的奶奶是否安好？
奶奶的笑貌音容浮现眼帘，临终前的谆谆教诲回响在耳畔：“小风，家庭的贫穷，可能给你带来苦难让你感到窘迫和困顿，让你变得不够自信，但贫穷也是你一生受用的财富，只有尝遍了世间酸甜苦辣，品味了尘世冷暖艰辛，你才能收获更多的智慧和睿智。奶奶只盼你不慕虚荣，不羡繁华，踏实进取，勤勉为人。”
站起身来，默然伫立，将哀思掩藏心间，和奶奶细诉衷肠，作临行前最后的道别。
新年的正月二十九，雪还在下着，村子里蜿蜒曲折的路上行人无几，仅有的三两个脚印，也已经快被新的积雪覆盖。
卓如风背着随身的小包，离家多年，终于在年前赶回家里过年的父亲卓远行背着大包的行李，父子两人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却是相顾无言。
恨他吗？卓如风自己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看着父亲远不如当初壮实的身躯，两鬓华发横生，整个人瘦削的单薄，手臂上青筋突起，手掌的纹理间也尽是黑色，只不停的抽着闷烟，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也是愧疚吧！在卓玉风想来，父亲这多年是吃了许多苦的，因此他心里也是复杂难以言表。
再想到临行之前，年过古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爷爷杵了拐杖把自己送出了家门，眼含热泪掏出了身上揣了多年的手绢，把手绢里包着的面值大大小小所有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拿了出来说：“小风啊，爷爷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黄土也已经埋到了脖子了，如今你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能留给你的东西，这些钱，你就拿着买些水果在路上吃吧！”
“爷爷，我不要，您自己留着，有喜欢吃的您自己买了吃吧！”卓如风哽噎着将爷爷的手推回去。
“小风，你听爷爷跟你说，我都快要钻土的人了，拿着这些钱也是没用，吃的喝的，你爸妈在呢，你别操心，你快拿了去，不然爷爷生气了。”
卓玉风还要推辞，听妈妈说：“小风，你收下吧！这是你爷爷一片心意，你不收下你爷爷是不放心的。”于是只好强忍着眼泪收下了。卓玉风心里想：“爷爷把这辈子最后仅有的一点积蓄全部给了自己。如果不闯出一番成绩来，我如何对得起他？”
离别总是伤感的，但是车票已经预订，自己是必须要走了。卓玉风含泪叫了：“爷爷，妈！”又犹豫着叫了声“爸”才说：“你们不用送我了，天冷，你们快回屋里去吧！”又转过身叮嘱站在身后的弟弟妹妹：“你们俩也不要送我。等我走了，你们要好好念书，多协助家里干点活儿，咱们家庭比不过别人，你们也不要任性，咱们兄妹没有所谓的青春期，没资格叛逆！在家要听话知道吗？”
强忍着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说完了，卓如风毅然决然的背起行李转身便走，爸爸在后面抹了把眼泪追上来，从他手上抢过了行李要送他离开，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顾着大步往前走，无数次想回头，却是不敢回头，他害怕自己一回头便失去了离开的勇气。
走在路上，卓远行抽了一根烟，又抽了一根烟，偷偷打量着已经比自己还高些的卓玉风，无数次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都给咽下了。沿着路，走过了一座山，又走过了一座山，父子两还是只顾着埋头赶路，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有卓如风不时回望来时的路，起初的时候还能看见家门前那高大的核桃树，现在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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