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 第十二章2

??    再一细看,这些人大多是我认识的,他们原是厂的各级领导和业务部门的负责人,现在都成了走资派和反动技术权威反革命了。而端木正在这里,

    我的心头不由一震,尽量压抑内心的激动,走了过去,轻轻地叫了声:

    端木。

    伐闻声抬起头来,一看是我,眼睛亮了,嘴唇哆嗦着,然而却没说出话来,又低下头去。

    我一步跨了过去,拉起他的手,端木,你怎么……

    ——言难尽,他说,抬起头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低声急促地说:你快点走,别让人看见。怎么就你们劳动,其他人呢?我还站在那儿。

    都欢迎芒果去了。

    欢迎什么芒果?我不解地问。

    外国人送给**的,**又送给了工宣队,现在又制了复制品,送给我们厂,全厂职工都欢迎去了……

    这时候,厂前广场聚满了人,欢声雷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原来是欢迎芒果复制品的队伍回来了,正集合在领袖像前,召开表忠心大会。

    芒果被放置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盒子里,盒子用红绸罩着,两边有四个雄纠纠气昂昂的民兵持枪护卫。

    表忠心大会开始了。照例是三敬三祝,跳忠字舞,唱忠字歌,然后便宣布大会纪律。我听到提高革命警惕,防止阶级敌人混场进行破坏和捣乱……,便赶紧离开了。

    东方厂为敬铸这尊宝像,耗资上百万。不过,不能只算经济帐,要算政治帐。因为,为敬塑这尊宝像,现一大批靠接班人,同时,也揪出好几个阶级敌人。端木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一个。他居然反对用不锈钢塑造宝像,说这造价太高,又反对在广场中央奠基,说那儿准备建造教育、科研大楼的,在铸造过程屮,领袖的大衣角上又出现了砂眼……有这几大罪状,再加上文化大革命前所犯的错误,新帐老帐一起算,他成了十恶不赦的反革命分子。

    回厂以后,我着手进行敬塑领袖像的工作,由于我这个人冥顽不灵,不救药,居然提出本厂技术设备不足,难以造出东方广那样高大塑像的意见,这惹恼了造反派,说我的脑袋是花岗岩做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展到今天,居然对塑造领袖像还一味强调客观困难,显然已无法改造了,再与我的历史一联系,成了存心破坏。最后决定开除公职,押送原籍,由当地革命群众进行监督劳动。

    真是所谓塞翁失马,我竟又因祸得福一公社的一位领导让我到社办工广去挥一技之长,使我熬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但在我的心里,还等待着有回东方厂和端木林相会的一天。

    只是这一天隔得太长了,一晃就是十几年啊一当十月春雷响彻大地之后,和全中国所有的普通老百姓一样,我的生活来一个大翻个儿。

    我先是听到了有关端木林家庭的遭遇:他乡下的妻子,因经不住恐吓和凌辱,文化大革命中自杀了,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在艰难地打日子。

    我给他写了封长长的信,表达了我对他的期望,对他的怀念。我说:枯木老树都在春天里芽生枝,何况一个有真才实学,有抱负的人?端木林应该是生活的强者,永葆革命的青春!

    我很快收到了他的回信,知道了丁羽又回东方厂复职了。他励精图治,在厂内清污除尘,弃旧图新。端木林又安排到他应该去的地方。此后,又不断看到东方厂的新闻报导,看到了丁羽和端木的名字,看到他们在改革途中艰难前进的身影……

    我再也无法安静地呆在家乡了。我需要听到钢铁的喧闹,看到飞溅的钢花,闻到焦炭的气息。我凭第六感觉以断定,他需要我的帮助和关怀,我就毅然决然地来到他的身边……

    下了火车,我直奔工厂的招待所,经过厂前广场,我现在一片绿荫深处,拔地而起一座新的建筑。它红墙碧瓦,朱檐绿窗,那大理石雕饰的门斗,新颖别致。咦,这儿不是厂前广场的中心,原来的花坛、后来的领袖塑像所在地吗?现在怎么突然变成一座大楼了呢?在惊讶中,我走到大楼前边,注目一看,我现在大门上高挂一块白底红字牌:东方机器厂科研教育中心。

    我更加吃惊了:这不是我和端木第一次见面时,他向我表述的改造工厂的第一步宏图吗?现在竟实现了。

    我正在浮想联翩,思绪万千,忽然一个激动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欧阳琳,你来了?

    啊,是端木林,他站在我的面前,怔怔地望奢我,眼睛里闪耀着一种激动的光,嘴唇在微微歙动,高大而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向前倾斜,灰白的头,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我也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我才说出话来。

    木,你好吗?我把手伸了出来。

    我,怎么说呢,他用力地握住我的手我感到有一股热流,从他的手心不断浦来,他的芋在轻轻颤动,随着蹦出一句我难以捉摸的话: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阵急隳的叮铃铃铃铃的电铃声,响遍了整个大楼内外,把这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从澈动的思绪下醒转过来。欧阳琳问端木林:

    这座大楼什么时候落成的?

    刚刚盖起来不久,端木林深情地看了大楼一眼,你看怎么样?

    很雄伟。有气魄,她赞美地说,眼波流着喜悦的光,是你的大作?

    不,是基建处的一位工程师设汁的。

    我不是指具体的画图者,欧阳琳说,我指的是整体构思。特别是位置的选择,她脑子里又想起二十年前。

    唉,端木林明白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苦笑一下。

    干嘛一见面就给你说这些不愉快的事端木林避开欧阳琳仍葆有当年那样灼灼逼人的目光,以后再谈吧。

    欧阳琳看得出对方忧悒的目光中流露出心事重重,觉察出他目前又有了什么难处。一颗火热的心,冰冷地收缩了。

    端木林默默地看她一眼,走进大楼,她也随之进去。

    他领着她先从一楼参观起。这一层均为试验室。从布满先进仪表的电子试验室,到钢铁轰鸣的机械试验室从进行技术基础课教育的化学、物理试验室,到科学尖端的电子计算机试验室,学生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各种试验。在他们离开最后一个试验室时,有一个学员竟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端木副厂长,你要挺得住啊!一他理解地对学生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顾和欧阳琳拾级而去,步入二楼。

    二楼也是宽敞明亮的课堂。学生们正在上课。端木告诉欧阳琳:这些学生多半是文革中威长起来的一代青工,四人帮耽误了他们宝贵的青春,现在他们奋要夺回来,为他们授课的,都是从车间、处室请来的工程师和技术员,他们的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丰富知识,填补学员们脑海中的空。看来,读书无用论已经没有市场了。现在无论男女老少,都感觉到知识的贵了。看,他们的学习劲头多足。生活在大踏步前进啊!高兴的声调里,蕴含着丰富的骄傲和自豪。

    在一间宽敞的电化教室里,欧阳琳着到一幅过去从未见过的动人憎景:在一张张舒适的座位上,有几十个中年工程技术人员模样的人,耳上都佩着一架耳机,一个个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在听奢什么。

    他们都在学外语。端木林说,一这也是从国外引进的教学设备,他还向她解释,丁羽本籴曾和他商讨个雄心勃勃的计划,要引进世界最进的技术来武装工厂,同时设计出高质量、髙水平的产品,打入国际市场。因此,要求工广的技术业务干部都要至少掌握一门外语,现在在这儿就读的,都是厂内各单位的工程师。

    好啊,欧阳琳禁不住啧啧称赞,这是有远见卓识的领导!

    端木林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说:现在,上面有人吹冷风,说什么国内信息都吃不了,还搞什么国外信息,国内市场都挤不上,还占领什么国外市场…叫丁厂长呢?欧阳琳问,丁广长现在说话又不起作用了,谣说他要调走呢。

    那么你呢,你是副厂长兼总工程师,你准备怎么办?

    我已经下了决心,端木林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稿纸来,递给了欧阳琳。

    欧阳琳接过一看,原来是端木林写的申请调离拫告。他以照顾年老多病的父亲为名,要求调回家乡工作。欧阳琳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心脏在剧或地跳动,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朝朝暮暮企盼长途跋涉而来的会面,竟是这样一个结周。一颗火烫的心,象掉进了冰窟。生活对她为什么这样无情呢?而端木林呢,象做错事的孩子,低头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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