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远处闪过一个熟稔的身影。啊，是及羽！他从北工来的，为什么他的脚步近得那样矫健？脸上洋溢着那么丰富的喜悦？一定是谈判获得圆满成功！自然，他欠人家多年的蓄债还猜了，所以才能够如此轻捷。
肖影一声长叹，招来了车内乘客惊讶的目光。她的脸被人们看得通红。她象偷了人家的东西似地心怦怦直跳。她赶快把目光从东窗外收回来。幸而没碰见熟人，幸而火车站已经到了。
及羽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肖影。他覉告诉她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高兴过。这不仅仅是他已经得到他希望得到的东西，同时还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获。生活真是不捉摸，刘志君竟变得这么好，真是一位不易理解的好同志，和她的那位哥哥真是无法相比。遗憾的是，他未能给她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不，是她拒绝接受她所希望得到的东西。
好在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未来展现出明丽的光辉，就象他心目中的厂前公园那样，一切花木都对他现出愉悦的笑脸。他的心啊，如鲜花一样在开放。
回到办公室，秘书小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这是念么了？书橱上深色的玻璃片把他的面影闪过来，啊，是那样的容光焕！噢，喜悦的心情，象幸福的液体一样，从心底溢出来了……
打开抽屉，拿出肖影交给他的那份材料，心里油然产生一种与过去迥然不同的亲切感。那娟秀的字迹，流畅的文笔，看起来那样轻盈顺达。哦，真是个具有远见卓识的女人！她想的多全面，考虑的多周到，凡乎把他所想的都表达出来了。如果有这样的伴侣朝夕相处，生活将会变得更加美好。工作起来，将是一种幸福的享受。肖影啊，肖影，这一回，我捉住的将不是你的影予了看来，技术储备计划以立即付诸实施了。应该把她请来好好商量一下。是否应该成立一个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办公室呢？就让肖影来主持行不行？那大概又要有人说闲话。闲话尽管让人说去一他及羽不是那种畏首畏尾、怕狼怕虎的人。对就放手让她来抓这项工作。先和她打个招呼，听听她有什么想法。现在是夜大上班的时间。他拨动了电话：请肖影接电话！
肖影不在，她走了
到哪儿去了？
调走了。
乱弹琴！及羽骂了一句，谁枇准她调走的？
我批准的。一个苍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副厂长高明推门而入。老头说：对不起，我先斩后奏了。
瞎，你这是……为什么呀？
为了工厂，也为了你。
是，你应该知道我……我们工厂少不了她呀！……及羽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她现在在哪儿？
我刚刚听人说，她不辞而别，自己径去火年站了。
及羽腾地站起来，一步跨出办公室。楼下正好停着一辆吉普。及羽上前打开牟门，命令似地对司机说：去火车站！
司机看得出厂长很焦急，便加大了油门，全速行驶。到火车站后，还未等车子停稳，及羽就夺门而出。他跨进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启动了。他追了几步，但是列车不挽留地驰走了。远远望去，在一个车窗口有一条天蓝色的头巾在飘动。及羽记得那是肖影最喜爱的装饰品。及羽怔怔地站在那儿，无限怅惘地望着远去的列车。忽然，耳畔响起一声埋怨的声音：爸爸，您怎么现在才来？
原来是小羽。及羽看了儿子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小羽继续说道：肖阿姨让我告诉您，请您谅解她的不辞而别。她说，压在您身上的一块石头去掉了，您以展翅髙飞了。
不过，把羽毛带走了。及羽自语般地说，立即又追问：她还说什么？
小羽从书兜里拿出一件系着一个线团的毛衣来：这是她给您织的，但还没织成。她说，来不及了……
数月之后。还是在那个会议室里，还是那几个人，在听取机械局长刘志伟对东方机器厂所做的调查汇报。省委工业书记田明主持会议。
还是原来的汇报方式：首先放映在东机器厂拍摄的电视记录片，片名是：请看今日的东方机器厂。一个个镜头出现了，髙大的厂房，有近二分之一的机床被封存，操作工人寂寂寥寥一解说员：昔日轰轰烈烈的场景再也不风了！车间财会组拥挤着领取奖金的人。人们在数着钞票，有的笑逐颜开，有的怒容满面，
解说员：且看人们是向前看还是向钱看！
在技术检査站。检验员手持量具，严竣地检验刚刚生产出来的零部件。
解说员：保证质量，是相信工人的自觉，还是相信检验员的量具？这不是个小问题吧
在东方厂通向北方工学院的路上，走着匆忙的人群。教室大楼，灯火通明，人们在忙着上课、做实验、搞设计，其中许多人为我们所熟悉，及羽的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
解说员：在厂长的带领下，东方厂的职工正为个人成名成家而废寝忘食哩！
最后，在急骤的音声中，在厂文化宫，青年男女，疯狂地跳着舞；在厂前公园，双双情侣，相依相偎，有人竟接起吻来……
解说员：难道这就是思想解放？他们要往哪儿解放呢？是华盛顿？还是莫斯科？
电视汇拫完毕，电灯复明。
谁还作补充？田明照例问了一句！我再补充两句。紧接着，巧志伟又言了，现在的东方厂是每况愈下，但特蝴令人忧虑的是，厂领导拒绝承认这个不幸的事因此，不少同志都强烈地感到，继续让及羽同志—样不负责任地在东方厂工作下去，不是慎重的做因此，建议省委尽早采取果断措施。
采取什么措施呢？田明安详地问只把及羽从东方厂调出来。刘志伟果决地说。
谁来接任呢？
我认为李一呜同志是个合适的人选嗅？田明一愕。
这个同志党性强，立场垫定，在企业干了二十多年，无个久经考验的好干部。刘志伟说。
确实是这样吗？田明又问了一句。
我以用**员的名义担保。
对这个李一鸣，我听到一点反映。田明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材料。老刘，你看看。这是省纪委转来的材料，揭露李一鸣在东方广的错误言行。说他一直是极左路线的急先锋，历次政治运动，都扮演了整人的角色，因而得到某些人的赏识。刘志伟调任省机械局长时，本欲提拔李一鸣接任他的职务，因群众不同意，省委未批准，未能如愿。对此，李一鸣一直耿耿于怀。及羽来东方厂后，撤消了政治部，让他回车间任总支书记，他就更为不满，认为这是三中全会之后，路线向右转的整个链条上的一环。他一再表示要为恢复正确路线而斗争。材料特别指明，李一鸣是当着刘志伟的面表示这个决心的，而机械局长对此大为赞赏，当众表扬李一鸣党性强，立场坚定，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看到这里，刘志伟冒汗了。离;前李一鸣为他举行了告别宴会。来宾名单是事先拟定的，都是自己人。宴会上开怀畅饮，纵情谈笑。凡杯茅台下肚，李一鸣便打开了被压抑一年多的话匣子材料上那番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顺嘴而出的，而刘志伟当时也喝多了，竟然感到李一鸣酒后吐真言，吐得痛快，不但未加制止，反而……谁料想，不但外传，还传到省纪委的办公桌上了。这是怎么不胫而走的呢？他接着又往后看下去，不由更加惊讶了，这个材料的检举者竟是肖影，她不是调离东方广了吗？怎么会把触角伸到李一鸣的家宴上呢？
老刘，这是事实吗？田明瞅着刘志伟惊疑的面孔问道。
基本上……应该说……是事实……一向口若悬河的刘志伟，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我……事后曾经狠狠地批了他……
这话也不假。在宴会的次日，酒醒后的刘志伟曾当面骂了李一鸣：你真没出息，三两下肚，就忘乎所以了！难道你不知道祸从口出吗？现在，果然应验了。
那么，李一鸣的党性强，立场坚定，又表现在哪里呢？田明继续问这个……
由这样的人代替及羽合适吗？
刘志伟无话说了。田明却继续说道：最近省委从不同渠道，听到了对东方厂的反映，得出这样一个初步结论：犮羽在东方广一年多来的工作是努力的，也是有成效的，至于方向到底对不对头，还要看一看。因此，省委决定，放手让他干下去，两年之后，再作结大家看，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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