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听她瞎掰乎，肖阿姨。小羽连忙掩饰说。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怕什么？徐珉批评小羽道。象这个时代所有的姑娘一样，从一开始便对自己的对象施以凌驾其上的绝对权威。果然，小羽不作声了，而徐珉却继续说：小羽说，您对他们父子俩照顾得非常周到，就象自家人一样。
姑娘说后，眼睛紧盯着肖影的脸。她要凭女性的敏感，看看这个漂亮女人的表情变化。肖影只是淡淡一笑，说：小徐，我的任务算完成了。从现在起，这个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你的身上了。
不，肖阿姨，我们应该共同来完成！徐珉反应很快，回答得也很得体。小羽也用信任的目光望着她。肖影心头一震，她何尝不想有这样一个结局，只是生活的逻辑往往不是按照人们的主观意志来推移的。不过，她不想在这两个青年人的面前，暴露出感情的波澜，只是轻盈一笑：我老了，力不从心了。小徐，以后一切全靠你啦。
这话是什么意思？令人捉摸不透。徐珉却从积极方面来理解，她高兴地说：肖阿姨，您放心吧，我会让您信得过的。
肖影又满意地一笑，她不再说下去了。
别光顾说话了。小羽向徐珉使了个眼色，趁肖阿姨在这儿，小徐，你快学点做饭的手艺吧。肖阿姨，他回过头来又对肖影说，您教她做芙蓉肉，怎么样？
干嘛要做那种菜？徐珉不情愿地说，油腻腻的，有嗜吃头？
别这么说，小徐。肖影亲切地对她说，你要好好学，你这位未来的公公爱吃这种菜，你应该学会照应他。
徐珉若有所感地看了肖影一眼。怪不得小羽这么信赖她，这是个会做女人的女人。聪明的姑娘也很会使用自己的聪明，立即站起来：好吧，肖阿姨，我现在就拜您为师。
两个女人便上厨房做菜去了。
饭刚做好，徐珉便吵着要回家去。肖影立即猜出是姑娘想单独和自己的情人呆在一块儿，便知趣地说：你们留下吧，我走了。
不。小羽忙说，您在这儿等我爸爸回来。我送她回家。
是的，肖阿姨，我路远，需要早点回去，让小李送我吧。徐珉连忙解释说。
肖影知道他俩的话是真诚的。在这美好的春夜里，情人们都是到公园的花前月下，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泽，不愿呆在狭窄的房子里，把感情禁锢起来。她就没客气，说，好，你们去吧。我给你看门。
一对情侣亲亲热热地走了。肖影欣羡地望着他们幸福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然后，便坐在写字台前等待及羽回来。
她怀着依恋的心情，又一次观看了室内。
及羽的桌上摆设很简单。左角上有一个精致的小镜框，悄悄地立在那儿，上面禳嵌着李秀娟年轻时的一幅小照。她是那样的妩媚、温柔，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善良，看见她的形象，你的灵魂都能得到净化。
写字台的右侧，放着一个台历。肖影顺手翻了翻，只见前一天的那一页上写着：
党委已通过。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两字后边写着一个君字君字下边又打上个？。凭着肖影那灵巧的心，一看便明白了。她就在那页曰历上写下这样几个字：
东风在北工，你要诚心诚意地去借。
诚则灵。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写完这几句话，她立身起来走了。
破镜能重圆吗？
及羽终于直接给刘志君通了电话。他要亲自去拜访她，有要事相商。时间订于下午七时。
这立即扰乱了刘志君的平静。
二十多年了，她一直难以把及羽忘掉。当那件意想不到的事猝然到来时，她是那样地恨他，恨得牙根儿痛。你及羽是个什么人呢？把一个把心都交给你的人一脚踢开，就因为遇见了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世界上年轻漂亮的女人多着哩，你能见一个爱一个吗？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具有非凡魅力的女人，轻而易举地从她身边把他拖走了。
从那以后，她那储存不多的爱情便消失了。她没有办法再去爱别人。谁也比不了及羽。他那超群的才能，他那敢于搏击一切困难的勇气，他那勇于驾驭任何棘手任务的魄力，不都是她这个坚强的女性所向往的男性品质吗？
除了他，任何男人都不在她的眼里。确实有许多男人追求过她。但是，她认为，他们都不算上是真正的男人。她不能将自己残存的爱情施舍给他们。她不再接受任何人的爱情。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去。她出色地完成了领导上交给她的任何困难任务。
她不断地听到有关及羽的消息。她知道他茬五九年挨了批判，在四清中下不了楼，文化大革命时被整得死去活来。他那娇柔得象一朵兰花似的妻子，经不起那狂风暴雨的吹打，竟在他被关进监狱不久投江自杀了……但是，她不能原谅他，她仍深深地恨他。有凡次他们碰巧在一个会场里开会，她都躲着他，拒绝和他说一句话。
是她忘不了他她知道，她的这种恨只不过是潜藏在内心的爱的一种形式，要不为什么每见到他的时候，心总是枰怦跳个不停呢。
这次来北方工学院任职，正好与东方机器厂是紧邻。她清楚这个学院的历史渊源。最初，学院创办时，曾隶属于东方机器广，这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开始，她不愿接受这个担子，她害怕与及羽打交道，那将是非常尴尬的事情。是后来又接受了这个任命。在她的心灵深处隐藏着的那种说不清的思绪，也又冒出来了。
她在期待着什么？
她刚上任，便听到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及羽被一个漂亮女人用一篇胡编乱诌的文章迷住了。他竟随着她的指挥棒转，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开始并不相信。她认为及羽不是那种人。这样一个把事业看作比生命还重要的男人，以狂热地爱一个女人，但不会把事业当作潭亮的头巾送给情人。
谁知事实竟出乎她的意料。刚来不久，肖影竟代表及羽来向她求援来了。事实无情地证实了那个消息的正确。
她认得那个肖影，当年学校最风流的人物，无数小伙子终天围着她转。是她连睬都不睬。说什么：我讨厌追求我的男人，我只能爱我所追求的男人！终于，她的那些崇拜者纷纷败北了。她呢，一枝谁也不敢沾手的玫瑰只好在那儿顾形自怜。现在，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仍然那样光艳照人，她是服用什么灵丹妙药，把自己的青春保存得这样好？自己虽然只比她大四、五岁，是却苍老得那么多！一个只顾爱惜自己青春的人，能够为男人的事业捐献多少智慧呢？你及羽为何浅薄到这种地步，居然把无比珍爱的事业系在她那即将衰退的红颜上？刘志君真想一步迈到及羽的身边，对他晓以大义，示以利害，盼他改弦易张，把危险的脚步迈过来。在我们中国，人事关系这么复杂，时事瞬息万变，你这个饱经沧桑的人，难道还不懂得应该谨慎地选择每一步该迈在什么地方吗？
是，他却偏偏不和她照面。本来有求于她，却非让他的代理人来跟她谈判。你东方厂的人难道死绝了，就剩下一个肖影？而你肖影又凭什么作他的代理人？难道就凭你那漂亮的脸蛋儿？是啊，现在时兴这一套，让一个漂亮的女人办外交，比任何一级的权威都好使。是，你肖影不要忘了，我刘志君不是看见女人就走不动的贱胚子男人。
今天，及羽要亲自来，她应该怎么接待他呢？她把自己保存了多少年的一件毛哔叽上衣找出来。当年，及羽曾经对她说：这是你最合身的一件衣服。和他分手后，她从来就没穿过。现在它已经抽抽巴巴，也不时髦了。不过，他看了总能引起一点联想吧？
她小心地用刷子刷了刷。领口有油腻的地方，又用汽油擦了擦。在身上试了试，觉得虽然紧了点，还是很合身的。不知为什么，院长办公室的女文书小刘嘻嘻地打量她，说：刘院长，你这件衣服真有意思！
有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说它过时了，不合潮流了。但是，你们这些小青年，怎能理解一个四十多岁女人的心呢？你爱过吗？你全心全意地挚爱过一个男人吗？如果你爱过，过了五十年，一百年，你这种心也不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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