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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他两人居然可以自得其乐地生活两年。开头,他们还教学不忘劳动,为了避免有智育第一之嫌;后来学生多了,见无人前来讨伐,竟大起胆子全力投入教学了。镇革委会主任大概是个老保守。造反精神极差,居然无视他们的不法行为。后来干脆向他俩说:
你们把这些崽子们给我教好,就算是突出政治了。我们这山沟沟和大城市不一样,他们那些大人物一讲政治就是执行什么什么路线,掌多大多大的权,我们讲政治,就是能不能实实惠惠给老百姓办点好事。没有这个,瞎扯淡!天王老说话,还不如放屁!
这个见解,是蕈竹从来没敢想过的。学了几年历史,特别是闹了这儿年革命,满脑子权和线,满口思想和主义,从来没听说讲过给老百姓什么实际好处。大道理讲得玄而又玄。权、线经背得又熟又烂,耳朵里听得起茧子了,还得听;嘴唇说得千裂了,还得说!话越大越好,越空越好,越假越好,上行下效,一级比一级邪虎………可在这儿,一向被认为是半开化的地方,人们的思想感情却淳朴得多,现实得多,也纯洁得多。
使慧竹感到更为满意的是,他们在紧张的劳动和工作之余,还可以尽情享受大自然的特殊恩赐。慧竹经常和秦伟到大地里去散步。踏着疏松的田垅,跨入金色的麦海中去,瞅着自己的劳动果实,心里自有一种充实感。高兴时掐几只麦穗儿,在手中搓了搓,吹去茸茸薄皮,剩下滚圆的麦粒,放在口中嚼着、嚼着,真比任何山珍海味更香美。炎热的夏天,他们便投身到秀水河的浪涛中去,在清彻透明的河水里,和鱼儿互相追逐,和鸭儿互相竞游累了,往沙滩上一躺,用滚烫的沙子,敷在四肢上,阳光一晒,真是舒服极了!慧竹小时候曾染过关节炎,一到秋末春初就犯,疼得难忍难煞。在北京时,什么大医院都去过,什么名医都求过,总不见效。来到富兰屯又犯过一次。当时,秦伟曾对她说:
夏天一到,我就能给你治好,永不再犯。你有什么药这么灵?
家传秘方,药到病除。
果然,夏天一到,秦伟就把慧竹领到秀水河边,和她一起尽情地在水里游来游去,直到累得精疲力尽了,才允许她上来。这时,正当中午时分,骄阳如火,热风如炙。他让慧竹躺在沙滩上,他将滚烫的热砂子,敷在她的身上,直到把她埋了起来,埋得慧竹又热又闷,忍不住大声叫道:
你真要把我埋在这儿怎么的?烫死我了治病哪能图舒服!孙猴子不进老君的八卦炉,还炼不出火眼金睛哩
慧竹只好服服贴贴地听从这位大夫的治疗。果然,疗效甚佳。这一年冬天,她没象往年那样腰腿疼。
在北京时,慧竹曾那样惊叹首都西山的美。每到深秋,她总要和同学们一起,到西山去采红叶。那一片片如火的枫林,曾引起这位少女多少情思!每去一趟西山,在她心爱的日记簿上,俣増加了许多瓣红叶,上边题着美丽的诗句,记录着采摘的时刻,精心地保存起来,就象编年史一样,记述了她从十二岁到二十岁的韶华。而现在,东秀山的绚丽山花,筒直美不胜收。登临山巅,便似置身于山阴道上,应接不暇。在一个初夏的早晨,他俩一齐登攀东秀,观看日出。这是东秀最壮观的景象。当太阳还隐没在地平线下的时候,东方便出现一片红光,无数条金线从日出之处向四方辐射,每一条线都象被一个神奇的纤夫拉着,慢慢地、慢慢地,千万条纤绳把太阳从地乎线下拉了上来。于是,一片红光,普照在万物之上,枝枝叶叶都象镶上了金边,叶上的露珠,映照着金光,象无数珍珠在那儿滚动。那些蓝的、红的、紫的……五颜六色的山花,马上为他们俩织出绚丽多彩的梦,慧竹梦幻般地愉快地采摘着,一束束地递向秦伟,不一会儿,秦伟的怀里抱满了鲜花。在慧竹低头采花不在意的时候,他偷偷地藏在一块巨石后边。慧竹抬起头来,四处寻他不见,便大声叫他:秦伟!秦伟!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山谷回响。突然秦伟从石后冒了出来,铎手蹑脚地走到慧竹身后,把一件东西往她的头上一套。慧竹起先吃了一惊,仔细—看,套在自己头上的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花环。在鲜花和旭日的映照下,慧竹的双颊象嫣红的花辧。秦伟被她的美惊呆了,目不转睛地向她凝视起来。就在这当儿;慧竹一把把花环反套在秦伟脖子上。然后纵声大笑起来,忘记了一切忧愁与烦恼。就这样,两人象孩子似的,你套我一下,我套你一下,你瞅着我,我瞧着你,笑啊,乐啊……欢乐的笑声,如银铃飘在山头,逗得百鸟放开歌喉在婉转呼应……
尽管他们两人这样亲密无间地生活与工作,可是,他们对彼此的关系却只字不提。秦伟象个大哥哥似地爱护她、关怀她,让她在远离亲人的异乡,能够享受到亲人的温暖。因此,慧竹对秦伟也充满着深切的感激。可是,她却把那颗生命力很强的爱情种子,埋在内心深处,不让它有任何发芽生长的机会。她认为,这样洁白无瑕的友谊,太珍贵了!她不愿使这种友谊蒙上灰尘。她甚至害怕秦伟有超出这种友谊的表示。她想,如果把这种友谊象草原的路无限延长,一直延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天边,那么,这便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幸福了。
秦伟呢,面对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爱情的苞芽早在大学一年级就萌发了。后来,被一阵意外的冰雹斫伤了。但它的拫还活着,一直在期待着春天的和风细雨?现在温度似乎很适合富有生命力的植物生长,是重新萌发的时候了。可是,秦伟是个自尊心自制力很强的人。他非常清楚,慧竹和吴阶有过非比寻常的关系。后来,虽然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受到了带来伤痕的考验,但是,他不能利用机会去搜取那破碎的爱情。
就这样,两人生活在一种朦胧、逨离的爱情之网里,谁也不愿戳破它。他们各自在自己的帐幕里,用自己的缕缕情丝,编织成长长的韧带,却不愿把它们联在一起。
但是,富有生命力的种子,总是要发芽的。它以世界上最强有力的物质力量,用来冲破对它的禁锢,顽强地生长。秦伟和慧竹内心那颗爱情的种子,终于在不久的一天,冲破他俩人为设置的障碍,发芽滋长了。
一九七一年深秋的一天,慧竹照例为民办中学学生上课。这节是语文课。他们没有采用官方的教材,而是用自己编印的课本。根据教学计划,这一天应该讲授中外古代诗人的代表作。根据当时的政治气候,中国只有一个李白幸免革命风暴株连外国的呢,很难找到有革命性的诗人了。那只好暂付阙如吧!谁知在快要下课的时候,一个平时爱动脑筋的学生突然向慧竹提出一个问题:
老师,听说外国有个叫普希金的诗人,是真的吗?
是的。慧竹回答,但在内心却痛苦地想:多么令人痛心!已经是中学生了,居然会提出,样的问题,还问是真的吗?而其余的学生呢,却傻愣愣地张大了嘴望着那位学生,他们连这样的问题都提不出。
普希金的代表作是什么呢?那位学生继续问。
这个……慧竹不知怎么回答了,半响才含含混混地说,他的诗很多。
你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点?学生的要求具体化了,而且还得到其余学生的响应。
慧竹更加为难了,在那样的年月,公开介绍普希金的诗是叛逆行为啊!不过,她心里一动: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政治风浪吹到这儿只剩下余波了,这两年,她不是正靠了这一点,才没受多大冲击而安然度过来的吗?给学生念几句诗也许不要紧。想到此,她的脑于里那根专管诗歌的记忆开关,也随之打开了,于是她向学生们说:
我只能记起一首了,现在念给你们听听: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一首诗还没念完,突然,教室的门被谁一阵风似地推开了。一个身材矮胖、衣冠楚楚、表情严肃的中年人站在门檻上,他用威严的语调命令道,停一下!
慧竹只好不再说下去,转而惊讶地望着来人并问:
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这时,后边一个人抢上一步,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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