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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冤狱(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语出《孟子·告子下》)
老天爷将再一次把重要的任务交给金方庆,但是在这之前,会把他先投入监狱,好好折腾一番,甚至还让他到鬼门关前走了几趟。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封匿名信。
准确地说是一封投到元朝派驻高丽的达鲁花赤石抹天衢手中的匿名信。在这封匿名信里,举报人爆料说:“贞和宫主(王愖的前王妃,元朝公主忽都鲁揭里迷失下嫁王愖后,便被降格成为宫主)因为失宠而怨恨忽都鲁揭里迷失王后,悄悄在宫内豢养女巫诅咒王后。不仅如此,高丽王室齐安公王淑、侍中金方庆等四十三名大臣还图谋不轨,又想重新跑上江华岛去破坏元朝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匿名信这东西从来都是双刃剑,既可以是忠良之士揭露黑幕的有力武器,也完全可能成为奸邪小人诬陷忠臣义士的害人凶器。
契丹人石抹天衢秉持着“宁抓错,不放过”的原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二话不说,按着匿名信里列出的名单就把上至贞和宫主、王淑,下至金方庆、朴恒等“涉案人员”全部抓进了监狱,还紧急把金丘、柳璥这些高丽的高级文官叫来,让他们连夜审问,一定要查出个究竟来。
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究竟,自然也难以审问出有价值的线索。石抹天衢无奈,只得搬动王后大驾,让她亲自来审讯这些嫌疑犯——事关重大,而且还是直接针对您老人家的,所以您得亲自来抓这事儿!
忽都鲁揭里迷失王后正要按他说的去做,不料却引发了一起相当严重的**——稀里哗啦跑来一大群高丽的文武大臣,他们集体到王后面前请愿,为首的正是监修国史柳璥。
不要以为这个“监修国史”就是个干写写大事记之类工作的小人物,在那个“皇帝也要怕史官”的年代,修史可是一项十分神圣而重要的工作,监修国史这个职位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由宰相级别的元老重臣兼任的。
其实柳璥并不是用双脚走到公主面前请愿的。为了表示恭敬和诚恳,他是双膝着地走过去的(膝行而前)。在公主因他的反常举动而惊愕的瞬间,柳璥开始了他彪炳史册的演说:
“这一百多年,我高丽屡屡出现大臣专权,如果有人举报某某有罪,权臣往往不问是真是假或者孰轻孰重就进行诛杀,割人脑袋就如同割草一样。其结果是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好在老天保佑,那些滥杀无辜的权臣已经全部被剪除,皇帝陛下又送仁慈的公主殿下前来我国与我王共同治理国家,我们相信不会再重蹈以前权臣擅杀的覆辙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臣下恳请殿下好好分辨那封匿名信上内容的真假。我国人少物少,境内又到处都屯驻着上国的兵马,还有谁胆敢再逃入海岛?一封连名字都没有留的匿名信又如何值得相信?如果因为相信了它而将忠良之臣治罪的话,像我们这类人,明天恐怕也会为匿名信所害吧?到时候谁还敢尽心竭力地为公家办事?贞和宫主诅咒您的事情也很容易就能辨明真伪——自从王后殿下来到敝国,老百姓安居乐业,个个都感念皇帝陛下的恩德,感激之情深入骨髓。(贞和宫主)如果因为私怨而诅咒您,公正的神灵一定会将惩罚降临到诅咒者的身上!”
与严密的辩词和诚恳的语调相呼应的,是柳璥的表情——从嘴里迸出第一个字开始,他的鼻眼泪涕就一下子全出来了,可谓声情并茂,声泪俱下。
如果生在现代,柳璥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辩护律师!
忽都鲁揭里迷失王后是一位普通的善良女子,她被柳璥的言行深深打动,一挥手将抓起来的人全都释放了。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更大的危机还在等待着金方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匿名信的制造者们也终于从幕后走上了前台,他们的名字是:韦得儒、卢进义、金福大。
韦得儒,文永之役时任高丽三翼军左军使金侁麾下知兵马事。在那场战役中,他的直接领导金侁竟然当着他的面掉到海里给淹死了,而他却没有采取半点援救措施。战后,金方庆以他不救主将为由,削去了他的官职。
卢进义,官任郎将,曾经跟随金方庆讨伐珍岛。要说跟随在领导身边外出打仗,那还不努力表现?可这位卢大人偏偏对建功立业不感兴趣,专干趁火打劫的勾当,抢到了大量金银财宝。不过呢,他白忙活了一场,金方庆把他抢到的财物全部充了公。金福大的情况和卢进义差不多,也是征讨珍岛的时候不好好打仗只是倾心于打家劫舍的家伙。
这三个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对金方庆的不满。要问这三人又是如何搭上线的,还得先从一场酒会说起。
一日,金方庆去硕州拜会忽敦。在会见结束后返回开城途中,船泊碧澜渡,在京武将都前往码头迎接。酒宴之上,卢进义想和金方庆套套近乎,改善改善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便端着酒杯去金方庆桌子旁准备敬酒。金方庆麾下将领们一看,我们都还没开始敬我们老大的酒呢,怎么就轮到你这家伙先来了?于是纷纷不让。卢进义辩解道:“你们和我不都一样吗?还分什么谁先谁后?”金方庆的养子韩希愈更是对金方庆说:“请父亲大人不要喝这种不懂道理的人敬的酒。”气得卢进义咬牙切齿。在一旁听得真切的韦得儒其实早就看不惯韩希愈了。韦得儒因为在文永之役中主将溺死丢了乌纱,而韩希愈回来却因为先锋之功而加官晋爵,两相比较,倍感凄凉。
借着酒劲,他把对韩希愈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一起出去打仗,回来我被撤职而你得奖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是立下军功的,而你眼睁睁看着主将淹死都不援救!”韩希愈毫不示弱。
“那么大的风浪你能救?再说了,你又立下了多不得了的军功?不过是有个过硬的靠山,而我没有罢了!”说罢,他做出了把在场的所有人都雷得外焦里嫩的举动——只见他把头一低,径直朝韩希愈胸前撞去!
可惜韦大人头上并没有长角,而韩希愈也不是傻站着让他来顶的木头桩子。只一闪,韦大人便扑了个空,一头栽在地上,引得围观的醉鬼们一阵哄笑。
韦得儒更觉没有面子,到处告韩希愈的状,说韩希愈欺负他。当然,没有人理会他,金方庆更直截了当,“你自己喝醉了乱来,这事我可不管。”
旧恨未泯,又添新仇,卢进义、韦得儒这几个人算是恨透了金方庆。
好人聚在一起叫团结,坏人聚在一起叫勾结。共同的敌人终于使他们勾结在了一起,时常秘密聚会商量怎么样才能扳倒金方庆,而他们最初的研究成果就是那封匿名信。
可恨的是好不容易炮制出来的匿名信竟然轻易就被柳璥那老东西给废了。看来,这次得和金方庆彻底扯破脸皮拼个鱼死网破了。
在又一次聚会研讨之后,一张看起来言之凿凿的检举信摆在了忽敦的案桌上。最关键的是,这次是实名举报。
信中列举了金方庆及其“党羽”的七条罪状,原文如下:
罪一,方庆与子金恂,婿、义男(干儿子)韩希愈,及孔愉、罗裕、安社贞、金天禄等四百余人谋去王、公主及达鲁花赤入江华以叛;
罪二,东征之后军器皆当纳官,方庆与亲属私藏于家;
罪三,造战舰置潘南、昆湄、珍岛三县,欲聚众谋叛;
罪四,自以其第近达鲁花赤馆,移居孤柳洞;
罪五,国家曾命诸岛人民入居内地,方庆父子不从,使居海滨;
罪六,东征之时,令不习水战者为艄公水手,致战不利;
罪七,以子守晋州,幕客田儒守京山府,义男安迪材镇合浦,韩希愈掌兵船,拟举事响应。
《高丽史》里面一直说韦得儒他们搞出来的罪状一共有八条,可是我拿着放大镜找也只找到了七条。
想必那个年代驻扎在朝鲜半岛的蒙古人的神经一定是绷得很紧的,毕竟在以前高丽有过杀掉七十二名达鲁花赤然后躲进江华岛的前科。忽敦一看到这封检举信,也顾不上核实信中所言是否属实,连忙点上三百亲骑跑到达鲁花赤府,拉上达鲁花赤石抹天衢就径直冲进了高丽王宫。
王愖和王后其实早知道金方庆等人是被冤枉的,可是没办法,元朝在高丽的军政一把手可都找上门来了,只得又把嫌疑者们抓了起来,让朝中重臣和忽敦、石抹天衢他们轮班突审。不过这一次,他们多了个心眼,把与韦得儒一起联名告状的其他人也请来当庭对质。
一对质就有人现出了原形。在检举信中附署的宫得时等四个人当场坦白:“我们几个连字都不认识,是韦得儒跟我们说,如果我们和他一起联名写信就可以升官发财,所以我们才依样画葫芦跟他一起署名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与金方庆一同站在被告席上的金天禄顿时忍不住当庭大骂:“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攻打珍岛的时候韦得儒和卢忠义两人犯法,赃物被金方庆没收,你们不满的也就是这件事罢了。现在还造谣诬陷大臣,老天不杀你们算是瞎了眼了!”
当庭对质的时候,韦得儒还干了一件可以被视为画蛇添足的事。轮到他的时候,他说道:“金方庆曾经对我说过‘汝等助我,当尽歼官军,入据海岛’的话。”末了,唯恐别人不信,还强调一句,说他可以和金方庆当庭辩论。金方庆武将出身,本就不善言辞,加上一大把年纪了却遭受这等不白之冤,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过主持辩论的柳璥可是个明白人,他一下子就听出了韦得儒话里的逻辑错误:“你列了那么多条罪状来告发金方庆,但是刚才你说的那条最严重,这么有分量的罪状为何先前不写在检举信里面?”
审到最后,连“告状三人党”中的金福大也撑不住了,宣布和韦得儒、卢进义划清界限,说联名告状并非本意,都是韦得儒逼的。
案子审到这一步,已经很清楚了。除了第二条罪状之外,其他的都毫无根据,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韩希愈等十二人确实在东征日本归来以后没有及时将盔甲交给府库封存,而是带回了家中。这甲胄虽然是防护用具,但好歹也算是“军器”的一部分,所以王愖把韩希愈等十二人以藏甲之罪拖来打了屁股,再一次把金方庆在内的所有“涉案人员”全都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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