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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三别抄的抗争(一)
在金俊杀崔竩、林衍杀金俊、宋宗礼杀林惟茂等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连串政治杀戮中我们都反复地看到一支奇特武装力量的身影,他时而听命于金俊,时而听命于林衍,眨眼间又反过来毫不留情地把他们都干掉。我们不禁要问,他到底听命于谁?他的立场究竟怎样?其实,他可以听命于任何人,也可以不听命于任何人,而这一点恰恰是这支军队最大的特点。没错,他就是高丽历史上虽昙花一现,却赫赫有名的“三别抄”。
前面已经聊过一些高丽军事制度方面的话题,在类似于府兵制度的六卫二军兵制之下,这个三别抄怎么看都像是编外人员,类似于现在的协警、保安、城管之类,不能算作国家的正规军。但问题是,所谓的正规军哪里去了?
土地兼并是东亚世界在整个封建社会阶段都无法逃避的一个严重社会问题,就如同资本主义无法治愈经济危机这种痼疾一样,中国如此,日本如此,朝鲜半岛国家亦如此,只是在中国表现得异常明显和激烈而已。
中国历史反复证明,当土地的兼并集中程度达到巅峰之后必定会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乱,要么是农民战争,要么是异族入侵。随着战争的惨烈进行,人口大量减少,无主荒地大量产生,于是新的王朝在此基础上重新洗牌,分配土地,发展生产,随着国家的承平日久,人口再一次增多,土地兼并再一次愈演愈烈……历史又一次堕入循环。
高丽几乎是原样移植了中原的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也自然而然地染上了中原帝国的痼疾。随着土地兼并的白热化,高丽政府手里掌握的公共田地已经少得无法再分配给承担兵役义务的自由民了,在此经济基础之上所建立的义务兵役制度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尽头。
国不可一日无兵,将更不可身边无兵——没有兵的将还能算将吗?光杆司令不如兵啊。
武将们为了应付如家常便饭一般的政变和谋杀,纷纷把家丁、门客、奴仆武装起来,建立起只听命于自己的私人武装。崔忠献组建的都房,就是这样一支以门客为军官,以家奴为士兵的私人雇佣军。他还把这支卫队分为六班,轮流警卫他的宅邸,所以他的这支军队又被称为六卫都房。崔忠献的儿子崔怡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进一步壮大了这支卫队,组建了马别抄,即骑兵部队,强化了在野外作战中的进攻能力;还组织了夜别抄,用以夜间巡查捕盗。此后,队伍规模进一步膨胀,为方便管理,分成了左别抄和右别抄两部分。这左右两个别抄,再加上由从蒙古占领地区逃回来的士兵编成的神义军,合称“三别抄”。
这个三别抄正是金俊、林衍等人动不动就嚷着要“窜入海岛”与蒙古继续周旋的政治资本。
以帮助高丽平定林衍之乱为借口,蒙古驻军高丽各地水陆要冲,加强了对高丽当局的军事挟持。并不断施加压力,强令高丽当局尽快离开易守难攻的江华岛,正式还都于更方便蒙古监视的旧京开城,即所谓“去水就陆”。
几十年来,高丽对于蒙古的反抗,以武人最为激烈。哪怕是高丽王室宣布臣服于蒙古之后,对于蒙古所发布的指令,文臣集团与武臣集团的反应也有很大区别。文臣们虽然极度不满蒙古侵害自己的利益,但为了与握有刀把子的武臣集团争权,就需要借助蒙古之力以自重,所以对于蒙古的指令,一般以阳奉阴违、敷衍塞责的“软打整”为主。而武臣们对蒙古的敌视则表现得更加明显,如金俊敢于不理会忽必烈的召见,也敢于每当蒙使到来便游说王禃杀掉蒙使再举战旗,林衍在蒙古大军压境的时候也曾经大规模地组织老百姓从半岛内地迁徙到沿海各个岛屿准备与蒙古长期周旋。
当王禃把列祖列宗的牌位和宫女妃嫔都搬回此时已甚为荒凉的旧都开城,住进了低碳环保的“露天公寓”(张幕以居)以后,派遣上将军郑子玙返回江华岛,前去敦促三别抄配合蒙古人的拆迁工作,尽快搬出江华岛。三别抄发扬了史上最牛钉子户的精神,不但拒不动迁,还扬言“人在岛在,岛失人亡”,公然打开了武器库向同样不愿出岛的平民百姓发放武器,准备以武拒迁。
郑子玙夹着尾巴逃回来以后,王禃又派将军金之氐登上江华岛,宣布三别抄为非法组织,要求其必须立即解散,并打算取走三别抄的人员花名册。
这还了得?花名册落入蒙古人手中之日,就是对抗蒙斗争最为得力的三别抄将士们被反攻倒算之时!
这下可就被逼上了梁山了。三别抄在将军裴仲孙、夜别抄指谕卢永禧的领导下炒了王禃的鱿鱼。
为了与王禃的高丽当局分庭抗礼,三别抄拥立王室成员承化候王温为高丽国王,在岛上设置官署,以大将军刘存奕、尚书左丞李信孙为左右承宣,建立起抗蒙政权,并展开宣传攻势,传檄全岛:“蒙古兵大至,杀戮人民,凡欲辅国者,皆会球庭!”获得了岛上大部分军民的支持。同时,对于反对造反的大臣和没来得及逃走的蒙古官员,则进行了毫不留情的镇压。一时间,岛上血流成河,无数人头落地。
江华岛虽然名为海岛,其实与高丽政府统治核心开城也就一江之隔,无论如何是无法长期固守的。于是三别抄搜集船只千余艘,满载军器、粮食、财物、百姓,打破地方官府的重重阻截,沿海南下,到半岛南端的珍岛建立起了根据地。
第二十三章三别抄的抗争(二)
三别抄入据珍岛以后,并没有困守孤岛,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扩大影响。
首要的目标放在了珍岛对岸的全罗道。
全罗道拥有朝鲜半岛南端最大的平原——湖南平原,平原上河川密布,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被誉为“三韩粮仓”。而且该地西靠大海,南望珍岛,东面是难以逾越的高山屏障,只要看顾好北面的忠清道方向,便可以慢慢积蓄力量,与高丽当局和蒙古驻军长期周旋了。
物产丰富且易守难攻的全罗道对此时的三别抄来说,显然是一块存亡攸关的宝地。但三别抄势单力薄,刚刚入据珍岛,立足尚且未稳,也就无力占据主要城池,与高丽、蒙古联军正面对抗,只能采取游击战术,以侵扰渗透和掠夺物资为主,待条件成熟再伺机夺取城池。
这时候高丽当局委任的全罗道讨贼使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一个人——申思佺,也就是前次出使日本诏谕失败,然后就顺道抓了两个对马岛民回去交差的那位。王禃委任他为讨贼使,他却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讨贼”这件事情上。要说申思佺这人也实诚,回答道:“咱这宰相都当了这么多年了,把贼军灭掉之后,咱又能得到啥好处?”
这位大爷,你既然都已经混上宰相了,难道还不明白“有些事情在暗地里可以尽管做,但在台面上是半句也不能说”的道理吗?你完全可以选择按兵不动,安享太平,甚至于你如果同情三别抄的抗蒙主张,还可以和三别抄在私底下搞搞联欢,做做交易,但你绝对不该说出“破贼成功,复何为哉”这样的话,哪怕是对着你自己的亲信。
你这讨贼使不来讨我这贼,我这当贼的可就要主动找上门来讨你了!
三别抄摸清了对手的底细,决定来捏这个软柿子。他们首先打着蒙古人的旗号,把城外的百姓和粮食都给糊弄到了珍岛上去,然后于九月乘船出岛,兵临申思佺亲自坐镇的全州城下。申大爷毫不含糊,听说三别抄来了,坚决果断地飞马出城,估计路上连厕所都顾不得上,一口气就直接跑回了京都开城。全州与罗州均为全罗道重镇,互为犄角。罗州城守将李彬见全州被申宰相放了空城,也有样学样,弃城而逃,跟着就溜回了开城。兵家必争之地全罗道竟成了不设防地区,三别抄从容不迫地把两座城池搜刮一空,然后班师回岛了。当然,申思佺和李彬都被暴跳如雷的王禃摘了乌纱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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