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远来是你 > 第十章 我要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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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收线后,一向冷静淡定的许未远竟然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愣愣地盯着渐渐黯淡下去的手机屏幕,方才林飏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扎在自己心里。恐惧,倏然涌上心头。

    他猛地抓起自己的外套,边走边将素白的大褂脱下来随手丢到地上,沉着脸跟一起值夜班的主任打了招呼后,开了车匆匆往机场赶。

    一路上,手机在汽车的副驾上不停地振动。

    趁着等红灯的空隙,他拨通了那个一直锲而不舍的电话号码,波澜不惊地冲着那边兴致勃勃的人说道:“顾云微,抱歉,我需要回北京一段时间,所以,明天的订婚仪式取消。先这样。”

    说着,他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做出任何反应,果断地收线关机,然后风驰电掣地驶向机场。

    还好,他运气不错,恰好赶上了当天最后一班飞北京的飞机。他紧紧捏了捏匆匆换好的登机牌,直直地站在尚未开放的登机口前,一边开机给自己的导师江寒打电话,一边望着落地窗外停停走走的飞机暗自祈祷。

    宋乔,请你……一定要等我。

    近两个小时的空中飞行对于心急如焚的许未远来说,仍旧漫长得像古老的马车在踢踢踏踏地行走。

    几万米的高空上,许未远脑中闪过几千几万个画面,无一例外的,统统都是宋乔那张清秀生动的脸。或微笑,或沉默,或悲伤,或绝望。

    他从不知道,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他的记忆就已经开始自动地铭刻属于她的一切,就好像这是他的本能一样,没有思考,没有踟蹰,只是一念情起,便开始了一世的纠缠。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宋乔离开了他的世界,那么喜怒哀乐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舷窗外无尽的黑暗与机舱内昏黄的光线形成鲜明的对比,为数不多的乘客纷纷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耳边除了发动机嗡嗡的轰鸣声再无其他。

    许未远忽然觉得有些冷。

    不同于冬日风雪肆虐时的感觉,那是一种绝望彻骨的冷。他不敢想象自己再不能看见宋乔时将会做出什么反应,这虽然是他可能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他强忍着几乎要冲口而出的低吼,捂了脸颓力地瘫进座椅里。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飞机落地时,已是次日凌晨。

    许未远开了手机,然后短信一条一条不停地涌了进来,署名清一色的都是“顾云微”。

    他微微蹙了眉,大致浏览了一下后,统统按了删除键。

    许未远扬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报了目的地之后,他便靠在座位上眯了眼休息。恰这时,手机又一次振了起来。他睁眼看着屏幕上一闪一灭的顾云微的名字,强忍着烦躁按下了通话键。

    “许未远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回我短信?难道你不打算向我解释吗?”还没等他开口,顾云微尖厉骄横的声音便冲进了他的耳膜。

    “我刚下飞机,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许未远的态度难得地生硬起来,“顾云微,你现在还不是我老婆,我有必要时时事事都向你汇报吗?”

    “你……你浑蛋!”电话那边的人早已气得跳脚,“你那是放什么屁?你莫名其妙地放我鸽子,莫名其妙地取消订婚宴,许未远,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考虑过许伯伯的感受吗?”

    “你少拿他来压我!顾云微,你不要以为有我爸给你撑腰你就能对我指手画脚!我讨厌成为别人的棋子,不论是你,还是他!至于订婚宴,若是你实在等不及,我并不介意你去换一个男主角。我想,凭你顾云微的身份地位,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好了,我还有事,先这样吧。”

    说着,他又一次不顾她的感受,率先收线结束了通话。

    等他赶到医院时,宋乔还在手术室抢救没有出来。林飏焦躁不安地守在门口,看着护士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进进出出,一阵触目惊心。许未远找到他时,这个一向潇洒不羁的男人正抱着头蹲在走廊的尽头,掩了脸看不清表情。

    “阿飏……”许未远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飏忙站了起来,像拽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般死死扣住许未远的肩,“阿远,怎么办?他们进去好久了,会不会已经……都是我不好,她才会……”

    许未远看着林飏有些失控的样子,一丝异样划过心头。可他没有深究,反而安慰似的冲他点点头,“没事的,放心,有我在,有江寒在,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许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没一会儿那盏“手术中”的指示灯便熄灭了,手术室的门打开,率先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露在外面的眼睛明亮而清晰。许未远忙迎了上去,望着他的眼睛焦急地问道:“情况怎么样?”

    江寒慢慢摘下口罩,脱了白大褂后一脸嫌恶地全塞给许未远,白了他一眼道:“我都亲自出马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说你啊,我好歹是你导师,你能不能稍微对我恭敬点儿啊?总是这样大半夜地扰人清梦,你们一个个的,缺德不缺德?”

    许未远明显松了一口气:“抱歉,我也是没办法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麻烦你了。幸好……”

    “哼,”江寒撇撇嘴,“是她吧?”

    “嗯。”许未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甜蜜。

    “出息!”江寒推开他,让护士把宋乔推到ICU监护室去后道,“好了,我任务完成了,后续治疗你自己来吧。先走了。”

    说着,他拍了拍许未远的肩,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胳膊,慢吞吞地朝医院外走去。

    这时,林飏才走了过来,似是下定决心般对他道:“阿远,

    她……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许未远点点头,目光炯炯,一字一顿道:“放心。今天……多谢你了。”

    他知道,林飏读懂了他的眼神。而林飏,望着他灼灼的目光,似是看到了一种感情,一种坚若磐石、令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至情至性。而这种感情,足以让他不惜一切代价。

    据那天跟台的护士说,心外专家江寒的确名不虚传。整个手术过程面色都没有显著变化,手上的动作却宛如舞蹈般行云流水。尤其是胸腔缝合时,纤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穿线的护士甚至都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她们凑在一起八卦宋乔的身份,一个居然请得动江寒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角色—于是她们对照顾宋乔又更多了几分小心与谨慎。这些许未远却不知晓,他在林飏离开后将江寒塞给他的白大褂等东西干净利落地塞进垃圾桶后径直去了院长办公室。

    面对不速之客,院长微恼,却仍旧微笑着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许未远挑眉,然后开门见山道:“我要亲自照顾方才接受心脏修补术的那名病人。”

    “胡闹!”院长猛地一拍桌子,“你有什么资格?你把人命当什么?玩具?”

    许未远顿了顿:“我是没资格,那么您觉得江寒亲自带过的弟子和许震松唯一的儿子,有没有资格?”

    “你是……”院长愕然地望着眼前气势凛凛的年轻人,一时语塞。

    许未远颔首,心里却五味杂陈。

    他轻易地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又一次凭借自家老爹的名声给自己目的的达成增加了筹码。虽然是为了那个人,可他心里终究有些沮丧与不甘。现在的他,仍旧没有十足的把握用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来让人刮目相看,依旧……没有资格去完整地喜欢她。

    最终,在许未远毫不犹豫地签下一份免责协议后,院长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他的请求。

    那之后的整整四十八小时,许未远都一动不动地守在ICU病房悉心地照看着宋乔。

    看着躺在病床上了无生气的人儿脸色苍白,他心里一阵绞痛。

    曾经,她离死亡那么近,近到他几乎认为自己要失去她。所有人都知道,许未远从不信命运与鬼神。可这次,他感激上苍没有把她夺走,更庆幸自己拥有拉她出鬼门关的能力,甚至,一直抵触的身世背景,都让他一时感激不尽。

    这期间,林飏来过两次。

    他透过玻璃沉默地看着许未远专注地守在宋乔身边,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他知道,他的心,早就在宋乔的一颦一笑里慢慢沦陷。如果说开始的告白带着三分戏谑与好奇,那么经过这一场意外后,他明白他是真的打心里喜欢她,想要永远陪着她,因为,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骄傲与坚强,并且,她的苦难,因他而起。

    医院里的护士早已因他二人的出现而激动得失去理智。她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像市井街头所有喜欢八卦的女人一样,议论着他们三人的关系。

    有认出许未远的人说,许未远对宋乔的关心照顾是在履行医生的职责。

    有知道林飏的人说,林飏其实才是宋乔真正的男朋友,只有这样,江寒亲自出马才解释得通。

    ……

    无论如何,她们都看得出来,那两个风一般清澈的男子,幽深的眸子里都印有她的影子,都对那个曾经命悬一线的女子情有独钟。她们羡慕,她们亦嫉妒。她们戏言若是有人能这般对自己,宁愿被捅死,也是一种幸福。

    她们叽叽喳喳议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一个面容姣好,神情却十分阴沉的女人。

    顾云微承认,当她连夜赶来并偷偷跟踪林飏到这里后,她的心是忐忑与矛盾的。正如此时,听到她们对许未远盲目的恋慕时,她是高兴的,甚至有些莫名的优越感,因为那个男人,是她所钟情的;然而,她们却说他的温柔分给了另一个女子,她嫉妒得几欲发疯。

    捺着性子走过去,她勉力扯出一丝微笑问了ICU监护室的位置后,便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尖利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冷生硬的“笃笃”声。

    望着眼前的景象,顾云微微怔—

    许未远的侧脸完整地映入眼帘,他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上的人,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从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顾云微有些难过。他对她,永远是理智得体得不像一个正常的男人,可她依旧挑不出他的错来,甚至一度认为,在许未远心里,也许那就是最深的爱恋。可如今看着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对着她以外的人柔情似水,况且,那个人还曾经对他纠缠不休,这怎能让她不妒忌愤恨得发狂?

    来不及细想,顾云微一巴掌拍到玻璃上,怒吼道:“许未远,这就是你执意要取消订婚宴的原因?”

    林飏接到许未远的电话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许未远会为了宋乔做到如此地步。取消订婚宴……难怪顾云微会气得发疯。他暗自腹诽,就顾云微的性子,没拿刀砍了许未远足见她对他用情有多深。可正因如此,是不是说明宋乔的处境不甚乐观?林飏皱着眉,思忖着许未远电话中语焉不详的几句话的含义,电光石火间,意念一闪而过。他唇边噙了笑,抓起车钥匙就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在经过一家花店时,他停车走了进去。望着满眼盛放的鲜花,他居然再次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年轻的店员强忍着笑意给这个老大不小的青涩男人包了一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林飏喁喁着道谢,然后狼狈地扔下钱落荒而逃。

    他捧着花到达医院时,顾云微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低着头嘤嘤地哭。冲坐在一旁的许未远使了个眼色,许未远的脸色才稍稍缓了些。

    林飏故作轻松地走过去碰碰顾云微,打趣道:“你怎么来了?哟,怎么哭了?许未远欺负你了?不能吧,你顾云微可是太后老佛爷,谁还敢惹你啊!”

    果然,顾云微柳眉倒竖,呼地一下站起来骂道:“你少给我臭贫!我问你,宋乔是你的女朋友吗?”

    “废话,”林飏白了她一眼,“不是我女朋友我犯得着大老远把阿远叫过来帮忙?不是我女朋友我犯得着冒着您老人家发飙的危险耽误你们的订婚宴?”

    顾云微的气势稍稍弱了些。她虽然还有些狐疑,可见林飏也不像说谎的样子,终是败下阵来。她一步一步挪到许未远身边,伸手想要摸摸他疲倦的脸,低声道:“阿远,对不起,我……我是气糊涂了……”

    “算了,”许未远不动声色地偏了脸,深深看了林飏一眼,起身吩咐道,“她已经过了危险期,没什么大碍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把你车钥匙给我。”

    林飏手中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许未远掌心。许未远冲着顾云微道:“云微,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这一送,他便再没有出现过。

    宋乔醒了。

    她有些吃力地在病房里寻找着那个念念不忘的身影,然而,终究却是失望地微微沉了眼睑。意识模糊中,她的胸口、额间,明明清晰地感觉到许未远的体温,纤长的手指沁凉却又十分温和,那是特有的、独独属于他的一个记忆。她不敢相信那是她思念到了极致而出现的自欺欺人的幻觉,她宁愿相信,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的如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的记忆。

    又一次,他像风一样来去匆匆。甚至,都吝啬一句告别的话。

    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勇气、还有多少力气去等他。或者,再最后一次骗自己他还会回来。可是,这个谎言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

    一丝疲累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

    疼痛,倏然划过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承认,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更没有想象中那么勇敢。她就像一只可笑的鸵鸟,面对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实,固执地逃避着将脸埋在沙堆里,好像这样,那些已经存在的痕迹便会消失不见。她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自欺欺人的圈子里,然后辗转轮回,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辙,追随着许未远并没有迟疑停留的脚步,自甘卑微地把尊严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

    似乎,这样年复一年的动作对自己太过残忍了些。

    宋乔偏了头,慢慢闭上眼睛。缩在被子下面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和事也许都不会被记在心上,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毒药般侵蚀了所有的理智与呼吸,一分一秒都与生命绑在一起,共死同生。

    饮鸩止渴,如她,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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