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宁起身正色道:“老伯初时以先父名节要挟,我虽然无能,但自然也不能堕了先父的威名,可现在老伯救我一命,更让我感受这般玄妙的境界,我无以为报,也只能行大礼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老者又是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少宁脸蛋,眼眸中却似乎充满了遗憾之色。只听老者说道:“少宁,我跟蜀山、跟你两位师父都有莫大渊源,当年我欠吴宇风一命,答应过他,帮他镇守碧波寒潭,永世不出此潭,可我心有牵绊,你可能来日帮我实现?”
老人的话语中隐隐带有忧伤的语气,少宁心中不忍,也不问是什么事,也不想老者这般大能都未做到的事,他这种还如同蝼蚁一眼的人有几分成功的几率,就连忙答应下来。
老者又笑了起来,说道:“你看你,又是这样,不考虑清了,也不问问是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我若说我这一生,因为没有吃过人肉、人心而感到遗憾,难道你还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给我不成?。”
少宁挠了挠头,说道:“老伯又不会害我,我刚还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然要全力去帮老伯完成心愿了,大不了,拼着一条命不要,也要完成便是!”
老者大笑,似乎十分欣慰,可他的眼角处,却有几滴不易察觉的泪划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少宁这纯真的赤子所感动的缘故……
老人轻柔地摸了摸少宁的脑袋,柔声道:“好孩子,好孩子……当然了,这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帮我找两个人,然后带两份书信给他们,第一个人,名叫石明,是彩石山庄的庄主,日后你下蜀山游历时,应当不难碰见;第二个人……”说到这里,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平复一下心中思绪,续道:“第二个人,倒是不急,等来日你修为有成时,不妨去新天界走一遭,在星河畔找到一个名叫……名叫洛……清璇的人……”老者一阵出神。
少宁轻呼一声:“老伯。”老伯一怔,不由得自嘲一般笑了起来,伸手一划,从衣服上割下两角,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笔势迅疾,可少宁却觉得,老者完成这两封书信,是那么的漫长……
他写来虽快,却仿佛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诉说,有无数的心思想要倾诉……第一篇书信,他很快便写完,虽看不到内容,但洋洋洒洒也要有万字之多,可写第二封书信时,却几度停指不前,甚至一遍一遍的擦除、修改,最后只见他轻叹一声,重新从衣服上割下一角,只写了四个字。
老者用灵力将两封书信封存好,递给了少宁,少宁仔细收好,老者又叮嘱道:“少宁,这件事,你对谁也不能说,就算是你的两位师父,就算是石天雄、南伊,你也不能说!”
少宁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牢记于心。老者满意而又温柔地笑了笑,又似想起了什么,说道:“若真有一天此事被你两位师父得知了,你只要拿出第二封信件就好,切记,切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而后,他突然面色一正,又道:“少宁,你的情况,我已了解,的确,我能施法救你,但机会不足三成,救治过程更是痛苦万分,你若挺不过去,可就不是能不能修真的问题了,那时的你,只怕已在救治中就已死去了,你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少宁一愣,他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情况,心中一阵犹豫。
是蝇营狗苟,偷生于乱世之中?
还是拼死一搏,成就自身,护亲朋于危难之时?
少宁低头沉思良久,再抬头时,双眼中俱是坚定和无畏,他回想起那天石天雄对他说的话:你的弱小,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我要护身旁亲朋!
我要还良善公道!
我要强大!
这就是这个十一岁少年,在看过了太多亲朋在他身旁惨死因弱小而无法阻止、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因弱小而从噩梦中惊醒、在见过了弱肉强食、因弱小而对不公无能为力之后对这乱世的呐喊和抉择!
老者点了点头,眼神十分复杂,有担忧、有不忍、有欣慰、有激动…..他数指连点,点在少宁的百会、印堂、谭中、丹田,全身灵力展开,进入少宁的体内,冲击他体内的郁结,为他修复着暗伤。
那是何等浑厚而又庞大的灵力啊,磅礴如海,厚重如山……
少宁颇为痛苦,却咬牙坚持,不发一语。
老者又以灵力在自己双掌中各划一道,伤口深可及骨,老者却似一点感觉都没有,双手翻飞结印,他身上的鲜血从他的两道伤口中飞速喷涌而出,以少宁和老者为中心,结成了一个血色的法阵,无数血色道纹闪烁,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老者又少宁的背上双手一划,两条狭长的伤口顿时出现,少宁痛苦一哼,但仍旧坚持着。
就在这时,只见那血色的法阵红光大作,一道道血色道纹从少宁背上的两道伤口进入少宁的体内,不过几息时间,整个血色法阵已少宁彻底吸收,换句话说,老者流出的血液,已被少宁吸入了体内。
少宁再也忍不住了,痛苦大叫,老者的血液在他的体内仿佛滚烫的岩浆和锋利的刀子,全身上下好像在同时承受凌迟和炮烙,他开始七窍流血,心智已渐渐迷失……
老者又连点少宁太阳、百会、印堂,加持灵力,防止少宁迷失自我、万劫不复,可也正因如此,少宁的精神一直保持在清醒的状态,所受的痛苦尽皆清晰异常。
良久之后,少宁渐渐平息了下去,老者却充满担忧,因为此时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刻,他正待再次出手帮助少宁度过这关,少宁却咬牙说道:“老、老伯……你不能再为我动用灵力了…….你、你失、失血太多了……啊!!!!”说道最后,少宁又是一声大吼,刚才的痛苦是因为法阵、鲜血入体,此时,则是因为法阵、鲜血要和少宁彻底融为一体了!
这痛苦较之刚才,更胜十倍不止!
往昔一幕幕的情景浮现在少宁的脑海中,亲朋的惨死、血腥的屠杀、弱肉强食的不公世道、自身的弱小、求生的本能……这些如同针一般的,一次次刺激着少宁,激发着他的斗志。
这般失败,心不甘、不信、不服!
待我功成,灭不平、不仁、不义!
不仁之天地,看老子如何和你争一世长短!!!
“吼!!!!!!”
少宁全身上下的衣服尽数爆碎,无数淡绿色的碎布条在空中纷飞,就算是有老者的灵力护持,他的意识也在不断地消失,那声怒吼仿佛成了他最后的呐喊……痛苦已到顶峰!
一声惊天龙吼响起,不同于刀剑鸣声的是,这一声龙吼之中,仿佛带有震慑四方的刚正不屈之意。这一声龙吼,让少宁精神一震,竟长声相和!
“哈哈哈哈哈……”龙吼之声转为笑声,老者高声大笑:成功了,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良久之后,少宁彻底平息了下来,因肉体上长时间的苦痛而筋疲力尽,但精神上却是极为清醒,眸光清冽,甚至似有火眼金睛之气悄然流转于其中。
老者却再也支撑不住了,瘫倒在地上,少宁连忙起身搀扶老者。
老人却摆了摆手,笑道:“少宁,你现在已然脱胎换骨,不但可以修真,现在的你,最少也有七、八重天的修为了,御剑而行,应当已不成问题了。”
少宁发自心中的感激,又见老者为自己变成了这般孱弱模样,心中十分难受,两行泪水涌出,他又不想让老者看到,连忙用力地对老者磕了几个响头。
老者欣慰笑道:“少宁,你我也算有缘,我的心愿,日后还要仰仗于你,我已时日无多,你且到我身边来,我要将我毕生功法和兵刃法宝传授于你!”
少宁一听老者话语,再也忍受不住啦,号眺大哭起来,老者无法,支撑着站了起来,用灵力定住激动的少宁,直接将功法镌刻于少宁的脑海之中,然后手掌抵在少宁的胸口上,将自己的灵兵战甲尽数度到少宁体内。
少宁热泪盈眶,哽咽难言,身上又被老人定住,只能听老者说道:“少宁,你天资不凡,又有勇气毅力,未来不可限量,只不过,你心性纯良,虽坚忍不拔,却有时太过善良,轻易便相信别人,这一点,难说祸福,但一定要小心谨慎啊!”
老者说完这番话,又温柔地拍了拍少宁的脑袋,仰天大笑,紧接着,身体却渐渐化作虚幻,七色光华大作。
最终,老者的身躯化成了一道道道纹,凝结成了一个法阵,覆盖在那已破碎的白蓝法阵之上。
也就在这同时,少宁重新恢复了活动能力,也就意味着,老者,已彻底去了,少宁瘫坐在地上,望着那重新凝成的法阵,痛哭失声。
这一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最后他再也流不出眼泪,他仍旧瘫坐在那里,哽咽不知所措。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少宁的背后,将少宁揽在怀中,少宁扭头看去,正是陶慕飞。
须发遮住了陶慕飞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默然无语,只轻轻地拍打着少宁稚嫩的肩膀和后背。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这神奇又幽静的岛屿上,只剩下少宁轻微的哽咽之声,过了很久,陶慕飞突然开口道:“少宁,记住他,一辈子都不可以忘记!”
少宁用力地点点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师父,老伯他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陶慕飞站起身来,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泛着七彩光华的法阵,手一翻,摸出了自己的酒葫芦,他缓缓走上前去,在那法阵上倒满了美酒,然后自己仰头痛饮一口,又唤出了灵剑,将岛上恶鬼的尸骸、灵兵尽数焚毁,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回头对少宁说道:“他没有跟你讲他的事情吗?”
“老伯只给我讲述了一些他游历修行时的新奇见闻,至于他自己的情况,他只对我说,他和蜀山,和二位师父都有莫大关系。”少宁红着眼,回忆老人生前的音容笑貌和所说的每一句话语。
陶慕飞一叹,说道:“他,是我和你大师父的结义大哥……”
少宁惊叹一声,诧异道:“那他岂非,也是我蜀山的前辈高人?”
陶慕飞盯着那法阵,一阵出神,片刻后方才答道:“当年,我们几人肝胆相照、情深义重,只可惜,他走上了歧途,酿成了大祸,你大师父为保他一命,才困他在此,和他达成协议,让他在此镇守,不得离开碧波寒潭半步。
“至于这里,在成为蜀山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酆都城,酆都城一半在鬼界,一半在人界,算是两界之间的一个出入关隘。
“三千年前,地狱四族解开地狱最深处的封印,放出上古僵尸旱魃,虽其已不复上古时堪比真神的实力,但仍旧可说五界少有敌手,四族在其带领下,攻占地府,甚至掌六道轮回,还是上古天齐仁圣帝君大神镌刻于六道轮回上的神识、道纹显圣镇住一心想要破灭六道轮回的地狱诸鬼,与他们协定可以由他们执掌鬼界,但要保证六道轮回的正常运转,若非如此,只怕五界之内生灵已所剩无几了;
“自此之后,这群地狱中的恶鬼便数度为祸人间,后来,北寒门一脉横空出世,阻北俱芦洲恶鬼于人间极北苦寒大地上,之后两千年中,北寒门可说以一己之力守护了人间千年……”
少宁插嘴道:“我记得听大师兄说过,人间修真门阀多如牛毛,又怎会如此呢?”
陶慕飞冷哼一声,说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当时一直自诩人间第一修真门派的昆仑去哪了?北寒门一脉单传,历代弟子俱是纯阴元婴,换句话说,北寒门一派,两千年来,以一师一徒之力,抗百万恶鬼于极北苦寒外!此等大慈大勇,着实让我辈佩服至极!”
少宁毕竟少年,听着这等让人热血沸腾的人间往事让他一时间淡忘悲伤,被这往事深深吸引住了,他虽听刘一准介绍过北寒门,但了解不深,他更从未想到过,那有着一位惊为天人,却冷漠如冰霜一般的门主的北寒门,竟有这等往事,心中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陶慕飞继续说道:“在一千年前,天南祖师以旷古奇才之姿纵横五界,与当时的北寒门主关系莫逆,两人一同将此地的酆都城摧毁、封印,自此之后,人间和鬼界直接相通的连通口,算是被阻断了,后来,天南祖师为助北寒门镇守苦寒,将自己的佩剑‘两仪剑’融化,并分别辅以至阴、至阳宝物,炼成了被后人称为‘乾坤双剑’的龙翱、天舞双剑。天南祖师自己留下龙翱剑,将天舞剑赠与北寒门,自此之后,天舞剑,便成了北寒门历代掌门佩剑;天南祖师则立派于此,镇守此地。
而此地的封印,正是当年两位前辈祖师所设,没想到……唉……那时的天南祖师还没有大罗天的神通,到底也只是人而非真神啊……”
少宁一皱眉,紧张地问道:“那老伯他……”
“大哥不在当年的天南祖师之下,他已命为媒所设下的封印,至少,也能再封印数千年吧……”
少宁又是一阵黯然神伤,说道:“老伯他生前纵再有大错,如今为五界生灵舍生取义,还千年安宁,这等功德,也足以弥补了……”
陶慕飞没有说话,扭头望着那闪耀着七彩光华的法阵,又是一阵长久出神,不知他是否是想起了当年,他们意气风发、携手闯天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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