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卢府跟前,红杏道:“大小姐,我去叩门,你就在这香樟树下等着吧。”不想却碰见正准备出门的一身骑装的卢少海。那卢少海走在前,小厮儿走在后,正吩咐着什么,抬头却见那香樟树下立着的美人儿,香气氤氲,合着美人儿容颜,不由得心下暗忖:好一副《香玉图》。可她为何得了空儿来这儿呢?正踟蹰间,只听那红杏扶着紫雪过来时说:
“表少爷。莫不是看呆了么?仙女下的凡间,还不快快迎入?”这句话说得那“愣头青”一阵醒悟,忙道:
“妹妹光临寒舍,恕表哥有失远迎。快快进来吧!”
“这可不是。咱们小姐身子弱,病又刚刚好,大清早的受了寒,怕又是要病着呢!”红杏扶起紫雪,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不料紫雪却说:“且慢。你没瞧见表少爷这是要出去么?咱们还是别叨扰了他,回去罢。”
红杏和卢少海一听,一个是气,一个是急。红杏气的是少海竟听不出话中有话,不晓得说一些顺势邀请之类的话,伤了小姐的心;卢少海急的是紫雪竟要回去,难道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这一个多月没能见面,竟没有一丝想念?这边冷淡,可见紫雪心中是如何想他的。他急欲出口挽留,但又有这许多下人在场,说了留下便好;倘若说了也不留,他岂不是太没威风么?真乃是:痴呆子不解风情活受罪倔小姐有情口难开。
红杏只得满脸愠色跟在小姐后面,只听得卢少海开口道:“紫雪妹妹,我这是要去郊外骑马,一同去吧。”紫雪半推半就,就要答应。红杏道:“表少爷,你和我家小姐一块长大,竟不知小姐所好么?”
卢少海好容易见紫雪答应不再回去,哪知红杏的这句话挡在了头里,便把这红杏当做那《西厢记》戏文里的红娘,便学了那口气道:“绿莲姐姐,告诉小生一个巧宗儿吧。”
这句话逗得紫雪并红杏忍俊不禁。“表少爷,绿莲哪敢当呀?不过奴婢好像听说这卢府附近有个堪比西子湖的留心湖,表少爷难道不知道?”
这一句倒令卢少海醍醐灌顶,“妹妹,我们去湖心泛舟吧。”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儿,非自然天成,却是取的一路活水,源源不断,故而别是一番趣味。是乃一路上得见亭台楼阁翼然湖上,又有茶铺果摊儿四处陈列,湖上也有轻舟数只、画舫三两,皆是热闹非凡。
船儿渐次向他们靠过来,船上的舟子烧着茶炊,摇着橹的船夫向他们喊道:“少爷小姐可坐船么?”绿莲搀扶着小姐,卢少海命了奴仆在此等候便登舟游湖去了。紫雪原是久病之身,病中养息,心中憋闷。待船行湖上,眼见湖光潋滟,水色如碧,又有远山如黛,过往的船只上歌儿舞女、红衣霓裳,叫她心情不觉大好。紫雪原是姝色才女,诗兴大发,开口便道:
湖光潋滟五月初,水色如练清凉入。泛舟只道风景好,不觉伶仃泪成壶?
卢少海只当是表妹雅兴,唾手可得。可越听到后面,却品出诗的繁杂愁绪来。他虽是武将,但少时私塾先生教的骈文对偶还是很清楚的。又素日知道紫雪常常感物伤怀,触景生情的人儿,打小儿一处长大,便取了个雅号道:净瓶儿——紫雪的眼泪就好像庙里观音娘娘端着的净瓶儿里的圣水,流也留不干,哭也哭不完——那时紫雪并不恼这个叫法儿,仿若狠是喜欢这个诨名似的,哭得是越来越多。
紫雪一语吟了,自己也苦闷起来:难道是我终日离不了孤愁苦闷,形单影只么?不由说道:“今日原是与表哥一处,心里畅快,想做几句献丑,不想又提到泪流成壶的悲戚,扰了表哥的雅兴,实在该打。”
卢少海安慰道:“妹妹才情卓越,不过确实悲了些。也不说雅兴扰不扰的话儿,我是个粗人,原不大懂这些。今儿天好,咱们只管开心游湖,一同品茗就是,哪里去管什么伶仃不伶仃的?咱们今后一处儿游山玩水,不论何时都是两个人,成对成双的,可不好么?”
听得这“成对成双”的话儿,紫雪脸上红也不是,白又不是,羞愧难当:“表哥,小声些。咱们可就回去吧,人多眼杂的,何苦来?”
“我还有一句话,要对表妹讲。且等一等,咱们说完再回。”卢少海见紫雪急躁模样,粉面含嗔,不觉忘情,说道:“昨儿个夜里睡不着,便起身来胡乱翻书看。枕边有你送我的《诗经》,信手一翻,便看了这么一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捉摸了半晌,才大致明白了意思。我的心本就不是石头,就是石头,为着你,也不会滚了一旁去;我的心也不是草席,倒还巴望着是草席,便可以卷着你一辈子,生生世世也不放开了!”
听着这般歪理,紫雪心下琢磨,倒也难为他的用心。不过这么露骨的话,让她觉得很没脸皮。只得说道:“表哥,这出来也有一时半会儿了,我也该回去,省得爹爹娘亲担心。”这卢少海虽有许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从了表妹的意,便也吩咐了船家靠岸。
“紫雪妹妹,今日一见,我是把心都掏给了你。”卢少海含情脉脉地望着紫雪,吐出几个字来。
紫雪转过脸去,用手绢虚掩着嘴说道,“我知道你的心,表哥。我的心又岂不是这样呢?只恐时日过尽,又怕关山阻隔,两地相思,可又该如何?”不免又落下泪来。
这番话也不无道理。那卢少海乃将门之后,出征在外是常有的事儿。卢少海听得此言只得沉默,绿莲见此状也不敢做声,心里只恨这表少爷是个木鱼脑袋不开窍,竟不知怜香惜玉,看着落泪的心上人连一句话儿也没有。那紫雪天生就有着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见卢少海皱着眉头,一句安慰话也没有,更是悲戚。船上静得出奇。
真乃是:无心言反成有意语 痴心人难说痴情事。
“船家,到了。”
上了岸,没来得及话别,紫雪就匆忙离去,默默跟在其后的红杏还有些赶不上。
“妹妹,你且等等。”卢少海见此状,慌忙喊道。紫雪哪里肯依,只顾自地走着。
卢少海急了,跑了过去,也顾不得唐突了紫雪,一把将紫雪搂在怀里,认真地说道“明儿个,我就去跟舅舅舅母提亲去。”
这紫雪也并非真的生气,只是刚才在船上卢少海太呆笨了,故假装不理。如今听得这番话自然喜不自胜,但这卢少海也太大胆了,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紫雪便本能地挣脱了一番。谁知越要挣脱,卢少海就越搂得紧。
“表哥,放开些吧,都看见哩。叫这些奴才看见,也不怕笑话。”
“谁敢笑?”卢少海虽向旁的奴仆喝道,却又细声说道“妹妹不必顾虑这些,他们是断不敢嚼舌根的!”说着,那几个知趣儿的家丁就都转了身去。
红杏见此情景,不由得为小姐窃喜:这表少爷终于明了一回,不由得“扑哧”笑出了声。紫雪忙推开少海,厉声喝道“你这贱丫头,不知回避也罢了,竟也敢偷笑,待我回去再治你。”绿莲虽知小姐是吓着玩儿的,但见小姐面含嗔怒,想必是自己真真儿冒犯了小姐,便也忙跪下认了错,就跟着小姐回府去。卢少海这次倒真是贴心了一回,叫了自己的奴仆其后跟着,保护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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