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花说 > 第叁个故事 织槿 其三

??更为不公平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苏槿同我成婚不过三个月,便大张旗鼓地迎娶了侧夫人。

    阿娘常曾经教育我:“男人三妻四妾、前呼后拥,证明他有本事,像你阿爹这样的无用之人,一辈子才只能娶一房夫人,也就是为娘。你阿爹这个人,同为娘吵架了,也顶多去重阳馆喝喝酒,那里的姑娘嘛,大约是没胆量点的。”说着还有些惆怅,叹道,“唉,为娘这辈子,怕是等不到你爹爹出人头地的日子了。”

    那一天,我本着勤学好问的原则问我阿爹:“爹爹,娘说你去重阳馆不敢点姑娘,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阿爹胡子一吹,拿着扫帚追了我两条街,晚饭都没给我吃,还罚我跪祠堂。

    我饿着肚子揣摩了一下阿爹的心思,恍然悟出他老人家大约被说中痛处,恼羞成怒。

    这样两相对比,苏槿的本事的确比我阿爹大。他迎娶的侧夫人是重阳馆的头牌,这姑娘在重阳馆挂牌时唤作柳娘,一入百里府的大门,就成了二夫人——很快府上的下人发现这个二夫人比我这个第一夫人更受宠,便有人直接唤她夫人,大约又觉得这么明目张胆地无视我也不大好,便称她柳夫人。

    柳夫人很快便集苏槿的宠爱于一身,时常听闻苏槿又送她什么稀罕的物件,或者带她去哪个稀罕的地方踏青,再或者她得了个风寒苏槿请来多少位名医……阿墨暗自觉得事态愈发对我不利,我不该坐视不管,可是对我而言,只要这个柳娘不来招惹我,苏槿再宠她也是没什么妨碍的。

    我依然看戏听书偶尔去公仪家走走,回府的路上顺道去一趟京久药房,新来的小学徒唤作春生,不知何时同阿墨变得很熟络,每次去总能听他们聊上几句。

    一个晴好的日子,我在西苑听戏。这是我常来的戏园子,在四方城不算最好的,可是里面有个青衣我很喜欢,我觉得她唱功好,只唱咿咿呀呀便能唱到人心里。有时候她出场,有时候她不出场,好在我有大把时间可以等,今日等不到,明日大约就等到了。

    临散场时,府上有丫头过来寻我。听说今日柳夫人过寿,包下了整个万花楼,苏槿请我过去。

    阿墨嗤道:“她一个侧夫人过寿,在自家院里过就是了,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丫头冷淡回应:“公子说了,夫人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拦住阿墨,眉目含笑道:“正好,这场戏也临散场了,结尾没什么看头,不若去为柳妹妹捧一下场。”

    阿墨想说什么,看到我的神色,终于将话咽进肚子里,为我披上披风,便扶我起来边对丫头道:“愣着做什么,夫人既这么说了,便带路吧。”

    阿墨故意将夫人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万花楼,和重阳馆一样,都是一掷千金的地方。我想,苏槿真是喜欢这个柳夫人,被他这样喜欢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大约因为我在心中对她的容貌已有了勾绘,见面之后的感受倒是淡了。不过,苏槿的品位难得跟上了我的欣赏水平。这柳娘生的的确美,连我这个女人都要为她的容貌晃一下神。

    她委身坐在苏槿身畔,柔软得像是一只猫,看到我,唇角勾出个完美笑意,眼尾却带着一些冰冷的颜色。

    她起身唤我:“公仪姐姐,你可来了。”

    我目光越过她,落到安坐在席上的苏槿,看着他气定神闲地为自己斟酒,然后微微抬眸看我,眼底什么情绪也没有。

    我收回目光,对柳娘笑道:“柳妹妹,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早知你今日过寿,我便不该空手而来。”想了想,褪下手上的玉镯,包在丝帕中递到她手里,“用过的东西,妹妹不要嫌弃。”

    她的手顿了顿,随即做出一副喜欢的样子:“公仪姐姐不必这么客气,成色这样好的玉镯,妹妹还是第一次见到。”拉着我的手,“其实妹妹这个寿本不想太声张,依妹妹的意思在自家院里吃顿便饭就是了,都是元襄怕委屈了妹妹,弄得这样大的阵仗,怪羞煞人的,其实自家人又有何委屈的。”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出她口中的元襄是苏槿的表字。

    身后是苏槿漫然的声音:“柳儿自然配得上这样的阵仗,有何害羞的。”声音凉下去一些,“你二人还要磨蹭到何时,难道是要我亲自请上位子吗。”

    他的语气不善自是冲我而发。

    我维持着微笑,听到柳娘轻轻惊道:“哎呀,原以为姐姐喜欢清静,定是不愿过来,竟然忘记为姐姐留位子。”

    可不,满席亲朋,竟无一个多余的位子。

    我来时,席间觥筹交错,寿宴正到酣时。

    阿墨在我旁边又要发作,我冲她使了个眼色,平静道:“无妨,不过是在你们旁边多添个软垫罢了。”说着缓步走到苏槿旁边,笑道,“夫君既邀妾身过来,可在乎与妾身同席而坐?”

    苏槿不置可否,柳娘已道:“姐姐不怪罪就是,来呀,添个垫子。”

    待我与柳娘同时在苏槿两侧坐下,旁边有宾客艳羡道:“三公子好大的福气,两位夫人都如花似玉。”

    他的语气不像是恭维,然而他不知,我如花似玉的年华早已过去,从苏槿不爱我的那天起。

    在他的生命里,我已经是枯萎的花。而在我的生命里,苏槿也早死了。

    我的苏槿已经死了。

    酒喝了两盏,有些微醺的时候,苏槿召舞姬助兴。一曲霓裳羽衣,一场宿世红尘,就那样落幕。

    柳娘含笑的声音响起:“妾身一介女流,自然是孤陋寡闻了些,可便是妾身这样孤陋寡闻的女子,也曾耳闻过公仪家的一项绝技。”既说到公仪家,这话自是冲我的,她的声音有些不大真切,意思却是清楚的。

    公仪家主祭祀,祭祀的形式是舞蹈,所有公仪家的女子,都舞技卓群。常听我阿娘吹嘘,当年她在我阿爹面前舞了一支,便俘获了我阿爹的心,并将阿爹的心化作了磐石,数十年间不曾转移。

    柳娘欲要我跳舞助兴,只因她好奇。

    阿墨忍无可忍:“你一介烟花女子,有什么资格点我家小姐献舞?”

    阿墨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是苏槿的女眷,若在宾客前献舞,证明我的地位在他心目中与方才献舞的舞姬无异。柳娘的目的,原是在这里。

    我不说话,听柳娘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说着,弱弱唤了一声,“元襄……”

    那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

    阿墨气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我低低唤了一声:“阿墨。”

    苏槿同时开口:“够了。”

    我望向他,不知为何手指微微发抖。我应该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世上最可怕的事已经过去,尽管这样告诉自己,却仍旧因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而乱了心神:“公仪家的女人除了传闻中的舞艺外,只怕也再拿不出别的东西。让你在此娱乐宾客,莫不是还委屈了你?”

    阿墨的声音带着痛苦和不满:“你可知我家小姐……”

    我调整一下呼吸,打断阿墨的话,对苏槿道:“原来,我对你来说,只是个公仪家的女人。”笑出来,“呵。”

    苏槿冷冷地看着我:“你明白就好。”

    我缓缓起身,对阿墨说:“阿墨,陪我去换衣服。”俯瞰着坐着的苏槿,他的容颜模糊了又清晰,我心中感到些冰冷,脸上却笑了,“你想看我跳舞,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是你不要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娶来的妻子,这一门婚事,也是你主动向公仪家求的,你这般侮辱轻贱的人,是你自己选的。”

    阿墨握紧了我的手,我感受着她的温度,听到自己喃喃道:“我的心里,原本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有一个比你好一万倍的人……”

    关于那一场舞,我不如何记得,只很久之后听说,那一支舞跳默了整个万花楼,自此之后,大街小巷再无人敢妄议公仪家的舞盛名难副。

    可是,我自那之后却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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