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尔的自杀举动完全出乎兹玛牧师的意外,却在我的意料之中。
兹玛牧师瞧见伊莱尔重伤濒死,尽管有了片刻惊慌却没有一丁点迟疑,不顾我的意见,迅速抱起伊莱尔撞开破败的木门冲进屋里。
我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茅草屋。这时候,兹玛牧师已经将伊莱尔平躺地放在一张简陋的床上,没有立即拔出刀刃没入胸口的匕首,而是用剪刀把鲜血浸湿的衣袍剪出裂口,撕开了一点,好让伤口完全暴露在目光下。
“他的呼吸很微弱!”兹玛牧师探了伊莱尔的脉搏说,然后非常严肃地回头警告我:“在我救治您仆人的这段时间里,需要绝对的安静!敬请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把他的灵魂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似乎为了让我放宽心,他还挤出一个笑容。
我点点头,非常认同兹玛牧师的承诺,让伊莱尔离开我可不是我的本意。
兹玛牧师动作飞快地关好木门,并在门外挂上了‘勿扰’的牌子,然后神情严肃地站在床边,小心翼翼拔出匕首,高举法杖开始吟唱起冗长的咒语。
一个个微弱的乳白色光点从周围的空气中、水中、树木中缓缓游离而出,纷纷聚集到法杖周围,法杖尖端的晶核越来越明亮如同正午的太阳。随着兹玛牧师吐出最后一个音节,耀眼的光芒化作白色光带将伊莱尔牢牢覆盖,一圈接着一圈,不见厚度。
那些密集的光点渗透到伊莱尔的伤口里、皮肤以及骨头里,胸口那道寸许长的伤口催生出丝丝肉芽,它们相互缠绕、交织,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收拢。除了这些,伊莱尔的胳膊、腿上的擦伤和淤青也在消失,虚弱濒死的身体被被重新赋予了旺盛的生命力。
大恢复术通常只有祭司才有足够的圣力来施展,兹玛牧师做完这一切显得很疲惫,脸上透着灰白。细密的汗珠爬上布满皱纹的额头,握着法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施力过度,而是受到巨大惊吓,以及愤怒。
伊莱尔经过治疗,健康程度堪比小牛犊。在圣力的沐浴下,一条漆黑冰凉、布满尖刺的契约锁链显现在伊莱尔的脖子上,被束缚的灵魂正在流泪挣扎,而锁链尽头也在这间茅草屋。
“难怪这个孩子会害怕我,难怪会不顾一切去寻死,难怪……”兹玛牧师嘴里低喃着,瞧见这一切,眼眶不由地湿润了,好一会才转过头看向我,眼珠子锐利得犹如投石器上的石子。
“你不是人类,是恶魔!我真是瞎了眼睛才答应恶魔的请求!快滚!快点滚出我的屋子!”兹玛牧师吐沫迸溅地骂着,气得浑身发抖。
饱含怒火的指控在我听来无比悦耳动听,不顾对方想要杀了我的眼神,优雅地摘下礼帽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符合贵族礼节的致谢礼。
“我由衷地感激您,是您让我的仆人重新回到我的怀抱。”我说着,拉扯手中的契约锁链,伊莱尔的灵魂被这么一拉扯,立即发出痛苦的嚎叫。“听听,多美妙的声音,哈哈……”
兹玛牧师紧抿嘴唇,视线转向伊莱尔。发现伊莱尔蜷缩成一团,正在吃力地去拿床边的匕首,一下,两下,第三下才勉强够着匕首的刀柄。
“兹玛牧师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活了,真的,只要我死了就能解脱。”伊莱尔一边流泪一边道歉,眼睛不敢直视兹玛牧师。把匕首牢牢攥在手心里,这一次他把刀尖对准喉咙,恍然间觉得此情此景很似曾相识,望着兹玛牧师的眼神里既绝望又满怀歉意。
兹玛牧师还没来及阻止就被温热的鲜血喷了一脸,震惊地看着伊莱尔倒在血泊中,旺盛地生命力在飞快流逝。
“好心的牧师大人,您一定要治好他,我会由衷地感激您。”我开心地加重语气说,也是逼迫。
兹玛牧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惊恐地盯着我,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发现从一开始就掉进了陷阱。
我笑盈盈地注视着兹玛牧师。没错,这句话我之前也说过,与这别无二致,一个字也不差。那时候兹玛牧师还可笑地称赞我有一副好心肠呢,真讽刺啊,居然称赞恶魔好心肠!哈哈,这是我来到人类世界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然而,同样的笑话兹玛牧师笑不出来,表情比哭还要难看百倍。
舍弃教廷提供的优渥生活,在乡下饥饿不得饱腹;舍弃城里的住所,住进连下雨都漏水的茅草屋;放弃晋升祭司的好机会,全心全意在村庄无偿救治平民。二十四年以来生活虽然清苦,却视如甘饴,毫不在意身体所遭受的苦楚,坚定信仰、打磨信念是他的毕生所求。
二十四年的平静生活被一个恶魔轰然打破了,碎的彻底。
兹玛愤怒的同时又十分难过。如果救治伊莱尔,此举等于是恶魔的帮凶;如果放任伊莱尔死去,那会是用尽一生也洗不去的污点。终究,无法冷眼旁观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逝去,无法承受今日所犯的错误在往后的日子里对灵魂的反复折磨……拯救一个灵魂,大过一切罪恶。
伊莱尔距离死亡只差一线,兹玛选择妥协。不是没有想过去教廷寻求帮助,而是眼下容不得一点耽搁,村庄里所有人的生命都在恶魔手中,被激怒的恶魔可不会像现在彬彬有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举法杖,吟唱起大恢复术的咒语,语调透着悲怆。
伊莱尔在兹玛牧师全力施救下再度苏醒过来,看了看兹玛牧师,又看了看笑嘻嘻的恶魔,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你压根就不明白被恶魔折磨有多痛苦!”伊莱尔把满肚子委屈全部发泄在兹玛牧师身上,固执地拾起匕首,用刀尖指着兹玛牧师。“离我远点儿!我活着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
兹玛牧师规劝说:“孩子,生命逝去永远不再回来,值得你去珍惜。”
伊莱尔摇头,认为兹玛牧师只是想安慰他。
“做得好极了!”我拍起巴掌称赞伊莱尔的勇气。“你可以去死,但兹玛牧师也会死,这里的所有人类都会死……伊莱尔,你作何选择?是否还有勇气去死呢?”
伊莱尔闻言一窒,握着匕首的手不再坚定。
“我说过,不要给我机会。”我冲他微笑。
伊莱尔面孔变得扭曲,仇恨地盯着眼前笑得无比绅士的恶魔。
我欣赏这个眼神,有股嗜血的味道,哈哈,非常期待善良正直的伊莱尔在我的指引下一步一步走向堕落。视线扫过兹玛牧师,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游戏,用力一扯契约锁链,生生地把伊莱尔的灵魂从躯体里拖了出来。
失去灵魂的躯体重重摔在床上,没了呼吸,已然成为一具温暖的尸体。
兹玛牧师不禁嘴巴微张,不理解地看着这一幕。或许在他的理解中,没有哪个恶魔会主动杀死召唤者,而我……才不会去解释,因为解释会破坏我定下的游戏规则。
时过境迁依然印象深刻,苦修士都是一群像生铁一样的老顽固,一般诱惑压根动摇不了他们。两千多年过去了,苦修士的传统居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什么吃尽人间疾苦,什么坚定修行道路,通过他的生活状态可以看得出来,兹玛是个苦修士。
我呸!没有不倒塌的墙,只有不给力的锄头,每个人类心里都有欲望的种子,兹玛牧师也不会例外。
“兹玛牧师,这里的人类都称赞您是个伟大的好人,是这样吗?”我笑着问他。
兹玛牧师的注意力尽数放在了伊莱尔的灵魂上,被契约锁链束缚的灵魂有着说不出的凄惨,无时无刻不在悔恨地哭泣。虽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召唤者自作自受,但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移开视线定了定神说:“我只是做了一些我应该做的事,称不上伟大。”
“你很有自知之明,只有神才能称得上伟大。”我撇嘴,毫不客气地挖苦他:“你不是神,就别去拯救凄凉的人,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兹玛牧师听出了我的画外音,呆了一呆,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我只是想追寻神的脚步……以及,肯定自己的价值……”
我听出兹玛牧师的犹豫,非常开心的笑了。“是吗,那你肯定知道自己价值多少金币吧?”
“……这,这种价值怎么能拿金币作比较?!”
我继续激怒他:“哈哈,不拿金币那拿什么?拿神来作比较吗?贪婪神力,贪婪获得与神同等的地位,甚至还想取代神的工作,这些年获得无数赞扬一定很让你沾沾自喜吧?”
“我没有……”兹玛牧师惊慌莫名地辩解。
我笑出眼泪的同时又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不肯承认心里的贪婪?”
兹玛牧师脸皮涨得通红,终于要恼羞成怒。
“好吧好吧,我看得出你很想拯救伊莱尔,”我将双手往下压一压,目光烁烁地看着他,回归我的目的。“你愿意奉献出灵魂的力量来治愈他伤痕累累的灵魂吗?虽然无法让他解脱,但会好过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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