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见过九天玄女的各种画像,一眼就认出她来。但画像中天然妙目,正大仙容,周身仙气蒸腾,祥光万丈,与眼前所见哪有半点相同?想来是中了邪咒所致,此时已是血族的女魃,而非仙族的玄女了。
只见九天玄女始终妙目不睁,似自沉睡。周身隐有赤光旋转,围成一团暗红圆光,将其罩在当中。素女定睛一看,看出红光是由一片连绵不绝、弯弯曲曲的文字组成,心知是青莹玉上所书的朱血符咒,玄女虽被男子之血感应,幻想生出,本相仍封玉中,被符咒所羁,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黑衣男子指着符篆圆光,问道:“你看,认得那里什么么?”他说话的功夫,圆光中又缓缓升起几件物事,凌空竖悬,将九天玄女围在当中。
素女只看得一眼,登时大吃一惊,呼道:“是我七星门的六柄宝剑。”心想六剑明明在师伯师叔们手中,昨夜还瞧见时师伯手提巨门剑,那是断然无错的,怎么一夜之间,竟然全数出现在这里?骇异不置。
黑衣男子道:“这不是真的宝剑,这是六星之魂。”素女“嗯”地一声,暗道:“原来如此。”七剑是北斗七星所化,自然蕴含七位上仙的三魂七魄。只是星魂不在剑中,却随同九天玄女封印在青莹玉中,那是何故?
黑衣男子道:“昆仑山大战后,北斗七星化作七剑镇守在不冻泉底。本来人剑合一,魂魄、本相并未分离。禄存剑亦是好端端的,在你门人守护之中。”素女听他重提前情,又说到“禄存剑”上来,连忙凝神静听。
黑衣男子道:“时光如逝,转瞬千年。那禄存剑与九天玄女虽是敌我两方,不共戴天,但千百年来朝夕相对,见她不过是闺阁弱质,天地间一好女,日日受那泉下地火生烧活烤之刑,不免怜惜。渐渐的,竟然由怜生爱,一往情深了。”
素女“哦”地一声,心想:“原来这就是那个谈情说爱的故事。”看了一眼眼前的女魃,眉目如画,美丽至极,不禁暗暗点头:“这般的女子,禄存上仙爱上她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黑衣男子继续说道:“禄存剑既然对玄女情钟,总不愿看着心上人困于苦难而不得脱,终于一日,开启玉上封印,放出了九天玄女。九天玄女重归人世,灵力所感,昆仑山大战时被封印的我族族人尽皆苏醒,纷纷挣脱符咒脱困而去。禄存剑见此情形,悔恨不及,就在昆仑山顶祭起三昧真火,却自焚化。所以我说你父亲骗你,只因禄存剑并非丢失,而是自焚而亡。其剑身几千年前便已烟散,三魂七魄更是从此流逝于时间的洪荒之中,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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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不意这个爱情故事竟是如此凄惨,心下颇有些恻然。垂头思之,既然此事发生于昆仑山上,爹爹风入松身为禄存剑宗宗主,不可能不知。他之所以对禄存剑之事如此讳莫如深,连亲生女儿也不实说,那自然是因为本门上仙曾为了血族的女王犯下过滔天大错,大辱仙族族风之故。除此之外,只怕还因二十多年前青莹玉失窃,也是本门弟子被妖邪所诱,做了对不起门派的事情来。想到此处,不禁惕然惊心:“难道自己也要重蹈前辈覆辙,从此不容于天地正道?”背上登时一阵冷汗流下。
又想:“我不仅与他同处一室,还这般亲近,若是被降妖同道瞧见,被师伯师叔们知道了,那可真是……那可真是……”全身机伶伶打了个冷战,连忙往后坐过半尺,与男子拉开距离。
只听男子笑道:“你看,你七星门的先祖和我血族的先祖,早几千年前,就结过男女姻缘啦。”说着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素女心中怦怦乱跳,哪里敢答话?转过头不敢与其视线相接,岔言问道:“后来呢?”
黑衣男子道:“九天玄女见禄存剑身死,绕着昆仑山顶飞旋盘行,只是啼哭不去。其余六剑见禄存丧生,自是悲痛异常,又再不能用北斗七星阵,对付九天玄女。六剑身负镇玉重责,情势所逼,不得已之下,竟而与天地签订死契,用仙界禁法‘天地同寿’,再度将玄女封印在青莹玉中,而六剑的星魂亦被青莹玉吸入,永世不得超生。六剑至此成为真正的六柄剑。所以你门中的六位宗主所拥的上古神剑虽然威力无穷,却远没有青莹玉有名,便是你的独伤琴,灵力也远远在六剑之上。”
素女暗道:“本门的‘镇门三宝’,确实不包含六剑在内,原来是六位上仙的星魂被青莹玉吸走,灵力已失。”回首一顾背后的独伤琴,虽然早知道它是绝世神器,却也不意如此厉害。可惜自己修为不够,还无法发挥其效力来。
黑衣男子道:“世人觊觎青莹玉,除了它本是上古神器,灵力无穷,还因为其中封印了九天玄女和六星之魂,威力大增的缘故。放眼当今天下,实属天地间第一神器。”说着话,双手翻转,毕了结印。
他手指上血滴一停,两人眼前的九天玄女和六剑幻影顿失。男子把青莹玉收回降龙符中,叹道:“可惜没有太上九要口诀,无法破开玉上的朱血封印,无缘一睹仙人真身。”素女不接话。
男子面朝素女,拉过她的一双玉手,柔声道:“妹子,我带你下山,原有为了贵派法决之故。但经过了这一日的相处,你知道了我的心,我也知道了你的心。若再问你要什么秘诀,别说大煞风景,便是我自己,也非觉得自己下流无耻不可。从今往后,我不但再不在你面前提及此事,便是你非要说给我听,我也是一定不听的。此后我重振血族,势必与你仙门一族兵戎相见,我不能说不伤你族人一人,但我答应你,绝不滥杀无辜。对你七星门,更是竭力忍让,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为难,好不好?”
素女听他一字一句,说得甚是真诚恳切,心中大为感动。她知道男子性孤且傲,又壮志在胸、大事当前,能对自己说出此番话来,可见其对自己确是真情实意。一时又是慌乱,又是甜蜜,垂了头,红了脸,半响,娇滴滴“嗯”了一声。
男子心中一荡,就要俯身往她唇上吻去。陡然一声长叫,在远处山林中响起。那叫声又高又尖,又凄又厉,不似人能所发,似猛兽脱困,又似鬼魂夜出,端的是诡异可怖。素女身子一颤,握紧了黑衣男子的手掌。
黑衣男子却是大喜,伸手在素女腰间一搂,两人飞身上到崖巅。
他们所在之山是此带山林最高处,那男子立在峰巅大石之上,从袖口撕下两块布来,塞住素女耳朵。素女正要问他何故,只见男子气沉丹田,放声便是一声长啸。虽不能闻音,却可见脚下林木猛然大震,一波波绿浪,直往前方汹涌滚去。
良久,男子啸声仍是不停,素女不禁叹服失色。又过了半盏茶时间,男子方才拿下她耳中的布团。脚下丛林仍是风动树摇,余势未歇。素女暗暗吃惊:“戚师伯、时师伯内力虽纯,啸声亦能惊天动地,但他们年纪大了,远远不能坚持这般长的时间。”
黑衣男子啸声一停,远处空中便传来阵阵微响。素女一抬眼,东南西北,剑光十色,各有人破空飞来。四下山林中,更是黑烟连起,叫声起伏,似有物不断从林中破土而出,黑烟起到上空,也朝二人而来。待他们飞到近前,素女定睛一看,霎时花容失色。来人白脸红眼,可不就是传说中的血族僵尸?
原来刚才黑衣男子为了向素女解释禄存剑与九天玄女的前尘往事,血祭了青莹玉,虽只几句话的功夫,这一带林中被封禁的血族族人,被女魃灵力及男子之血感应,纷纷苏醒。在男子一声长啸之下,更是借势破禁,纷纷冲出。
素女不自觉便往意中人身上靠去。一抬头,猛地看到男子一双眼睛红彤彤的,便似要滴出血来,面色惨白凛厉,迥非平常。她忽见男子本相,身子一软,晕倒在了男子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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