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抱住独伤琴,跟着众师兄转身奔出。刚出得殿来,但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三清观四分五裂,轰然坍塌。众人回头一瞧,山巅罡风卷得断梁残木纷飞,扬尘白丈,早看不清时至夏二人肉身掩在何处,仅见两个巨大模糊的人影,一灰一黑,矗立在玉珠峰上空,高达云霄,正翻翻滚滚,交战在一起。
时至夏与黑衣男子都是当今世上绝顶的高手,所谓返璞归真,法力到了绝顶处,也不用法器,只是一招一式,用元神相搏。虽不如飞剑飞刀打得绚丽花俏,却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肉身元神俱毁、三魂七魄皆泯,从此三界六道,再没有这号人了。
素女仰头上望,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二师伯一边,但不知怎么,总觉得黑衣男子并没有说谎,昨夜之事,定然与其无关。“他那么骄傲,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根本不屑于撒谎骗人。”素女默默对自己说道。
其实在朝歌山下,那黑衣男子的半曲《情吟》,荡气回肠,勾心动魄,除了引得人鱼情之所钟、如痴如醉之外,只怕在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也早已种下了一些莫名的情愫。更何况两人刚才同历夺玉妖道的仙符攻击,惊险处男子更是舍身相护,无形间更不觉亲密了一层。所以她眼见云霄中两幢人影往来驰突、分合无方,心里还真说不准为谁担心得多一些。
这时天已破晓,一轮红日刚刚升出地面。时至夏二人的元神上抵九天云霄、下临昆仑峰巅,反倒凌驾在红日之上。万千道金红光芒,灿若锦霞,从山峦间喷薄直上,竟似把二人顶承在霞光之中一般。
两个元神幻影虽然模糊不清,却是巨大无比,如凌空的两座小山,各施其技,在空中滚来滚去,杀了个难分难解。二人手起足踢扫起的阵阵掌风足风,化作无数条灰、黑游龙,翻飞疾旋在玉珠峰上空,隐隐伴有龙啸虎吼之声。四周的霞光被游龙一搅,更是翻腾跳掷,好似千万道金蛇,夭矫碧空。
真是好一番龙蛇大闹天海的壮观景象!
刚才黑衣男子、夺玉妖道二人相斗三清观殿,素女已是瞧得惊心动魄,骇然不已,此时却心思全无,无暇他顾,但觉天上地下罡风咆哮掀天,人如小舟立于狂浪之上,急忙念起定身咒语,把自己牢牢定在地上。
时渐冬六人提着长剑立在狂风之中,屏息仰视,衣襟翻飞,并不上前相帮。一来高手对决,元神互拼,实在无法靠近他二人身际;二来都知道时至夏的性子,以一敌一,纵使输了也认,但若是别人从旁施暗手偷袭敌人,定然门规处置,绝不姑息。
然则时至夏成名多年,老尔弥辣,若论单打独斗,九州五境没几人是他对手。时渐冬等人见这黑衣男子不过三十出头,修为少了一二十年,与师父对敌,竟然旗鼓相当,斗了个不相上下,无不暗暗咂舌,惊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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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时间过去,时至夏与黑衣男子分分合合,急愈电掣,也不知斗了多少个回合。仍是看不出谁赢谁输。
又交了五六十招,突然两个幻影同时一晃,陡然散做一灰一黑两团烟雾,“咻”地一声被吸入三清观的遗骸之中,显是元神回附进了肉身。
三清观遗址四周顷刻间狂风卷雪、木屑漫天,激鼓起一幢三层楼高的风雪巨球,旋转如飞。并无一人从风球中走将出来。
素女等人的一颗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儿,均屏息而视。
就在这时,那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一物从风球中飞出,直往素女而来。霞光蕴彩,正是那装着青莹玉的降龙符。
素女不想他竟将这世人抢破了头的上古神器抛给自己,下意识伸手接住降龙符,禁不住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素女一阵眩晕,双脚离地,晃眼已在碧霄之中。男子的一双星目凝定自己,不过咫尺,自己竟是被他抱在怀里。脚下云景急移,也不知是往哪里飞去。她又羞又急,欲待挣扎,男子微微一笑,伸手点了她腰间的穴道。
原来时至夏与黑衣男子二人用元神相拼多时,胜负难分,一同归窍,打算用真身再斗。哪料黑衣男子元神一归肉身,手往怀里一伸,却将青莹玉抛出。时至夏只当他为免青莹玉落入己手,打算玉石俱焚,毁掉青莹玉,不由大惊。身还未动,一瞥眼间,见男子竟是抛给了本门弟子,不禁又是一愣。高手过招,哪容间隙?被黑衣男子一个“分花拂柳”,荡了开去。紧接着男子右掌倏忽转至,已往时至夏胸口按来。时至夏久经大敌,见敌人掌风如浪滚来,自然不慌不乱,不过侧身一避,但黑衣男子已乘他一避之下,身影微闪,施展“席云踏空之术”遁空而去,不但摆脱争斗,还乘机掳走素女,成功劫走了青莹玉。
时至夏提着巨门剑从风球中冲将出来,满头满身都是冰雪木屑。他这一夜连受沉重打击,身心俱疲,眼见一丝黑线没入天际,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就此委顿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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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迷蒙,晚烟浮野。一盘冰月在东边林际悄悄爬起,挂向树梢。
素女侧身坐在绝壁崖洞的洞口,眼望着脚下起伏的山林,垂首不语。她只知道这里是西南二境交界处的一处山脉,却不知具体身在何处。崖洞内琴韵铮铮,黑衣男子盘膝坐在素女对面,正自抚着他的伏羲古琴。降龙符放在他右手边的石地上,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谁都没瞧上一眼。
素女听黑衣男子翻来覆去弹奏的都是诗经中的几只曲子,有时是《蒹葭》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时是《采葛》中的“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有时又是《关雎》中的“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各调拆撤拼凑,并不成曲,显然是想到哪里就弹到哪里。
但不论是《蒹葭》、《采葛》,抑或《关雎》,众所周知,皆是《诗经》中的爱情名曲,用来表达少年郎对意中人的炽热情感。他别的不弹,偏偏弹来弹去不离这几句诗词,含义自是不言而喻了。
素女听了一阵,羞得玉颊春生,心想:“我又不是人鱼,你弹这些给我听干什么?”偷眼向男子一睨,不料对方亦正定定瞧着她。四目一交,素女脸上绯红,连忙低下头去。
黑衣男子本是眼见佳人在前,手随心动,不过是弹琴以自遣其怀,并非刻意。忽见素女颊晕红潮,眉目这么一低,似喜似嗔,真是说不尽的风情,心下大动。他手上调子忽地一转,却变成《诗经》中的一曲《击鼓》:“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意思是 “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手牵着手,白头到老。”那是公然地在向素女表达心中情怀了。
素女越发羞杀。她腰间穴道未解,不能起身逃离,只好把头转开,去瞧那山林间升起的明月,一颗心跳得如小鹿在怀里乱撞一般。过了半响,渐渐镇静下来,却又开始思绪如潮,想到七星门,想到自己仙门弟子的身份,更是五味陈杂,超然若失,心道:“我是降妖一道,你是血族的妖邪,我们怎能……怎能……”
其实黑衣男子虽说是在表白心意,一通琴音却是洋洋洒洒,甚有“我自倾述,君且随意”的意味,并无丝毫逼迫或是乞求之态。一来男子面对情爱,素来比女子洒脱,只在乎此刻心意,不计较天长地久。二来这黑衣男子并非仙门一族,没有那么多正派的条条框框约束,所谓“我欲爱则爱,我欲恨则恨”,哪容得旁人管得?所以直舒其情,琴声中毫无一丝顾虑。
他抚完一曲,见素女眉锁春山,微笑道:“还在怪我把你劫下昆仑山么?”过了半响,见素女不答,又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来这里?”右手食中二指随意拨弄处,琴声悠然而发。
素女此时此情,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心想:“你不过是要我听懂你的《击鼓》曲。”但她一个闺阁处女,这一句话怎好意思出口,不是无端端的让对方看轻么?白了男子一眼,嗔道:“青莹玉中血魔属阴,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血祭青莹玉再好不过。”
她本是故意说气话,说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八字,脑海里陡然一个激灵,想起在南境区吴山的破庙中,夺玉妖道似乎也曾说过这句话,不禁心神一愣:“那人还说我是浴血而生,生来命犯血煞。他是怎么知道的?”素女十六年前出生时,其母因为难产血崩而死,但此事只有七星门众知晓,外人并不得知。
素女这两日两夜辗转南、中、西三境,先落妖道之手,后闻天权死因,回山又发现灭宗惨祸,惊心动魄,没有丝毫间隙,一直没有时间静心思考,此时回想起来,再一细推,不由得身上一阵哆嗦,脑海里电光火石只有一个念头:“是我七星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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