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辛子亦然脸色陡变,叫道:“你,你血口喷人!天权老儿死了,关我们什么事?”黑衣男子道:“你自己都说了,人鱼仅存一只,只有你太乙教有,不是你们做的又是谁?”厄辛子满面通红,直叫道:“你血口喷人,你血口喷人!”又反问道:“天权真人是我浮玉剑盟的盟主,本教怎会加害于他?”他本来背后称天权为“老儿”,甚为无礼,但因见黑衣男子见疑于太乙教,怕被其在自己的话语中捏住甚么把柄,连忙改成了“真人”。
黑衣男子道:“正因为他是五境仙门的盟主,你们才要害他,不然贵教的掌教灵虚真人何时才能荣登盟主之位呢?”
这一句话正说到厄辛子的心坎上。他曾多次听同门提起,三十多年前,冲虚师公无故暴毙,临死唯遗留一书,授命七星门的天权真人担任第六代盟主,却没任命自己的师弟灵虚师公。灵虚师公在冲虚师公死后,虽然继承了太乙教掌教之位,却因盟主一事,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
厄辛子暗忖:“别说灵虚师公,便是我师父师叔他们六人,平日里说到七星门,哪个不是牙痒痒的不甘不愿?焉知不是他们暗施杀手,除掉了天权老儿,好叫灵虚师公继任盟主,由我太乙教统领九州五境?”这样一想,便哑口无言,不再反驳。
突然一人叫道:“你胡说。我灵虚师公是天下第一磊落光明之人,从不做那鬼鬼祟祟的小人行径,怎么会暗算于人?”十七少年,眉清目秀,正是证昌子。
证昌子年纪轻、辈分小,下山在外,凡事全仗他师兄主持,原站在厄辛子身后静听,见师兄不知为何,忽然默然不答,他顾念太乙教声名,反倒抢出身来,大声喝道:“本教是中境首领仙门,掌管境内十二条山系数百门派,行事向来光明公道,我灵虚师公更是胸襟坦荡、日月皎然。你再血口污人,我……我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跟你没完!”
他这番话却不是空言恐吓。厄辛子飞剑击敌,剑至半途就被困住,连敌人道行之深浅也没试探出来,证昌子不是不知,但比起本门和掌教的名声,自己的个人安危,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每字每句皆发自肺腑,心情甚是激荡。
素女心下虽想:“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总不会说你太乙教不好。”但看着证昌子手按长剑,眉目含怒,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也不禁颇为佩服他的胆气和忠诚。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诬陷,原也不用我空口平说。”淡淡问道:“厄辛道长,天权真人果真不是你太乙教害死的么?”
厄辛子道:“我……”刚一张口,突然“噢”地一声低呼,两手伸出,交叉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他瞠目望着黑衣男子,惊道:“你,你……”呆了一呆,猛然一声尖叫,脸上现出恐惧至极的神色。
只见厄辛子连连倒退,叫声如雷,声音中充满绝望惊恐之意,好似一头垂死的猛兽。他叫了两声,脸上忽现狠戾之色,咬牙切齿,一个俯身便往黑衣男子冲将过来。还没冲到近处,脸色一灰,身子晃了几晃,仰身倒在地上,四肢微微一阵抽搐,竟然就此不动了。
证昌子急步奔将上前扶起,叫道:“厄辛师兄,厄辛师兄。”厄辛子双目紧闭,已然气闭命绝。
黑衣男子缓缓地道:“你看他顷刻之间,全身僵硬,隐有金光,可不是跟天权真人的死法一样?他二人都是中人鱼泪毒而死,而人鱼却只有你太乙教有,你还要为你掌门人说话么?”
证昌子此时已知道厄辛子是被黑衣男子用人鱼泪杀害,只是他何时发招,如何将人鱼泪弹入厄辛子口中,自己站在他对面,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瞧见。此人身手之神出鬼没,当真是世所罕见,禁不住骇然变色,额头汗水淋漓而下。又见厄辛子的尸身果然是顷刻僵硬,金黄有光,跟七星门人述说的天权真人死容一致,证昌子又是茫然,又是悲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黑衣男子道:“你不是我对手,又有些骨气,我也不来要你小命,你回教报信去罢。”证昌子面土色灰,微一迟疑,抱起厄辛子的尸体,不再向黑衣男子看上一眼,架起飞剑,转身飞上朝歌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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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证昌子的剑光没入朝歌山峰腰的云雾之中,黑衣男子忽然开口说道:“姑娘,冤有头债有主,贵派掌门之死,分明是中了太乙教的人鱼泪毒所至,可与旁人无关。”
素女大吃一惊:“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她见黑衣男子人在朝歌山下,轻描淡写便杀了太乙教的道士,杀人好似吃饭一般寻常,一时惊住。此时见行踪暴露,不禁有些害怕,不知他要如何对付自己。
黑衣男子说着话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素女所隐之桃树丛,负手而立。他这一转身,面目毕呈。素女见他不过三十二三,剑眉飞鬓,眼如寒星,相貌甚是英俊。只是脸色苍白胜雪,好似许久没见着阳光。
她心里咚咚一跳,再不敢看,连忙低下头去。想了一想,终于移步出林,站在林外斜伸的一枝桃花下。
黑衣男子双目中寒星一闪,犹如两道冷电,射向素女。目光在她脸上停留须臾,转移到素女身后,问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独伤琴么?”素女道:“是。”黑衣男子点点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素女微垂着头,心里想再问几句关于师公身亡之事,一时却盘桓不好措辞。只听黑衣男子忽然微微一叹,低声道:“独伤,独伤,‘竦肃肃以静谧,密微微其清闲,夫所以经营其左右者,固以自然神丽,而足思愿爱乐矣。’”素女登时脸上绯红。
原来黑衣男子所念之词正是嵇康的一首《琴赋》,本来是说用于做琴的椅桐树悄立林间,安宁清幽,寂静闲淡,那些往来其左右的人,慕其天然之姿,不由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去。而素女在前年年末七星门举办的“剑盟大会”中,应天权真人之命,当众抚琴一曲,以娱佳客,正是这首《琴赋》。此后不久,江湖上便传遍了“椅桐仙子”的称号,人皆用这几句词来形容她孤静清冷、遗世独立的风姿。
她听黑衣男子别的不说,偏偏念出这几句词来,似在说独伤琴,又似在说她,不由得羞红了脸,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黑衣男子自己也微微出神了一阵,似乎想起何事,抬头往西北方向瞧了一眼,说道:“在下还有要紧事要办,先告辞一步。”他抱拳道:“请姑娘转告贵门七位宗主,天权真人之死,分明是你浮玉剑盟中的人干的,不要错怪了旁人。”一语甫完,左手凌空一吸,抓过松丛下的伏羲琴,人已直上碧霄,化作天际一丝黑线。
素女听他两次都说“不要错怪了旁人”,心道:“浮玉剑盟名义上虽是五个首领仙门自结的联盟,但实际上整个五境的降妖门派都统辖其中,相当于就是九州仙盟。他不是我浮玉剑盟中人,就只能是魔族的妖邪,抑或是南海龙族中的人物了。”算来算去,不论是魔族还是龙族,都是仙门一族的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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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女遥望天边云卷云舒,悄立半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轻轻一叹,回过头来。但见百兽百禽早已散去,唯有人鱼伏在水池岸边,兀自痴痴瞧着男子离去的方向。金色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从脸颊滑下,滚落了一地,在草丛中莹莹闪光。
素女心下一寒,不由自主往后倒退两步,只想离这些美丽至极又恶毒至极的人鱼泪再远一些。她呆了一呆,转念一想,从衣袖里抽出手帕,走过去裹起两颗人鱼泪,放入了袖中,要作为证物拿回七星门。
她这一玄想的功夫,朝歌山上破空声响,云海中飞出数十道剑光,径往山下杀来。想来是证昌子携尸归山,太乙教得到消息,派人来捉拿敌人。来者甚众,看样子太乙教听了证昌子的禀报,甚是不敢轻敌。
天权真人既然是中了人鱼泪毒而殁,而人鱼又是太乙教封禁千百年的异兽,除此之外别无他有,正如那黑衣男子所说,天权真人的死焉能与他太乙教脱掉干系?
素女无意间得知了这惊天秘闻,再不敢上朝歌山去,也不敢与太乙教的人相见,心道:“须要立即回昆仑,请时师伯主持。”当下人琴合一,跃入空中,往西境飞去。好在独伤琴飞行绝迹,一般人瞧不出端倪。虽微有琴音,太乙教众道此时相隔甚远,并未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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