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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西羌使者,不能不说是十分冒险的一招。一旦失手,商农必然要背上作乱的罪责,受到长老会的严厉惩罚。即使得手后,逼长老会就范也并非简单易事,同时,还要招致西洲可以预知的报复。处置不当,长老们会把商农献出去求得西洲的原谅。
商农的计划也许能够成功,但诸多难题,还需要一一解决。不归属西洲,就要与中原结盟,西羌是最先遭受西洲侵犯的族群,中原各氏恐怕要在结盟的事上,与西羌讨价还价,得到不少好处才肯。
瑗姝把她的疑虑讲出来,商农听得头几乎大了。他坐回凳上,叹口气道:“这些我何尝没有想过,但这些事琐碎繁杂,只有先解决了眼前的事,再细细地打算。”
瑗姝也觉得他这话有道理,眼前还是危机重重,暂顾不上想以后的事。明天缙云如果真的能伤了刑天,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但缙云必定也会受伤,实力相当的高手生死拼斗,故意受伤哪还能拿捏得准程度,万一过重,该如何是好。
她心情彷徨,在商农面前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商农皱眉道:“你是在担心那个有熊的统领?”
瑗姝并不否认,低低的声音说:“他也是为西羌安定才甘愿受伤,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你毋须过意不去,这都是各为其主,他不过也是想使西羌与有熊结盟。”
“无论如何,他有功于西羌。”
“那又怎样?”
“就不管他的生死?”
“哼,你应该不会忘记,是有熊人杀死了我们的兄长。”商农冷冷地说。
“但并不是他杀的。他与我年龄相仿,那时还是孩童。”瑗姝激烈地争辩道。这还是她长大以后第一次直接顶撞商农。
商农双眼中怒火翻涌,他稍平了一下心情,语带讥讽的说道:“你莫不是喜欢上他吧?”
“哥哥。”瑗姝高声喊了一声。
商农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眼睛盯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女继续说:“我的妹子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个智慧与身手都超乎常人的女勇士,她可是瑶山神和隗族首领的女儿。可是现在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和寻常女子一样。”
“哥哥。”瑗姝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她快步走到商农面前,努力使自己平静地说,“喜欢不喜欢缙云,那是我自己的事。我更希望自己是寻常的女子。”不等商农再开口,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当她走到街上的时候,激动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突然一个念头窜入她的脑海当中:我真的喜欢缙云吗?她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有意识到,今天商农忽然提到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这一个月来,与缙云有大军中相处,朝夕相见,只觉得他在身旁的时候,心情特别安定,所有的烦恼困苦,都抛到九霄云外。但她也承认,这一个月中,她的心思也确实不如以前巧了,很多事情也是依赖缙云去做。
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想过两人单独在一起,也从来不觉得彼此会有亲昵的关系。
难道,这就是喜欢他了吗?或许,只是把他当作哥哥一样吧。
她解开了心中的块垒,心情顿时舒畅起来,现在应该去缙云那里,告知刑天的情况。抬头间,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已走到了缙云住所的门前。
缙云这里,现在简直是重兵把守。门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屋里,缙云正在闭目瞑神,她正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缙云倏地双目一睁,微笑道:“不必这么轻,你转到这条街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了。”
“那你是在装模作样地养神了。”瑗姝浅浅地一笑,见到缙云,刚才的烦恼,立刻烟消云散。她走过去在凳上轻轻坐下,歪头问道:“那你能猜到我为何而来?”
“你当然是来告诉我,边羌的高手是刑天,要我小心。”缙云一脸的散漫,从站着的榻上下来,四处活动着筋骨。
瑗姝顿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缙云,不能相信地问道:“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赤焰将军派人来告知我的。”缙云笑眯眯地看着坐着的少女,听她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装神弄鬼。”
“我说过,你觉得我神秘莫测,是因为你没有问我。我可从来没有故意装得高深。”
“对刑天你有把握吗?”瑗姝不理他的玩笑,她更关心的是明晚的赛会。
缙云好整以暇地站在她对面,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我至少保证不会死。”他抬头,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中,似乎在烧着一团火焰,一直灼到瑗姝的心底。她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慌忙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将头深深的埋下。
她的脸,已经艳若红霞。
刚才心底中找到的答案,突然被全部打翻。
气氛突然间变得奇妙,两人谁也不说话,尴尬在那里。
“瑗姝统帅……”响亮的声音划破了静寂,赤焰从门外大步地跨进来。看到瑗姝和缙云都在,才抹了一把额上汗,“终于找到你了。”
“赤焰将军,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这一头大汗急成这样?”
“咳,不好了。”赤焰一跺脚,恨恨地道,“刚才里墨斯竟然又去见诸长老,公然要代边羌的统领刑天,向你提亲。”
“什么?”瑗姝脸上的红霞顿消,霍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他们。”
缙云伸手在一旁拦住,面容严肃地问:“你去找谁?”
“当然是各位长老。”
“找他们做什么?赤焰将军还没说长老会有没有答应呢。”
“长眉长老推说此时不适宜提亲,等明天赛会之后再说。但长须长老却说赛会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谁赢得胜利,谁就得到提亲的机会。”赤焰气急败坏地说。
“他们怎么能够用我作赌注。”瑗姝面色铁青。
“西洲是要逼着长老会马上表态,这一招够狠。”缙云双目射出两道奇异的光芒,模样忽然显得格外诡异。那一副狰狞的表情,让瑗姝和赤焰都暗暗吃了一惊。
里墨斯是对刑天有着足够的信心,使用这招就逼着不愿意归属西洲的羌族高手不得不出手。正可以趁机除掉眼中钉,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有熊氏的使者,更包括西洲的主帅商农。
即使奈何不了商农,刑天只要取胜,就有机会提出联亲通婚,当时的形势之下,或者长老会同意归属西洲,或者矛盾激化而使西羌内乱,得利的永远是西洲人。同时,刺杀西洲使者的计划,也就随之泡汤。这本来也是缙云暗地里的打算,竟然被对手轻而易举地化解。看来这位西洲的使者,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那接下来怎么办?”赤焰问道。
缙云脸色数变之后,又恢复原来的平静:“看来明晚的赛会,必须要赢。西洲人还不太注意我,从现在到明晚,我都不会出门,免得让他们加了小心。”
“你有把握赢吗?”瑗姝更加担心。拼死相争之下,任何情况都会发生。
“赢与输,只能到时候见分晓。”缙云冷漠地向外看去。屋外,夜色已经在悄悄地降临了。已经有火把燃起,一丛一丛地,来回地游移着。
他手中把剑攥得更紧,手上的青筋因为过于用力,一条条的迸现,让看到它的人心中不由地颤栗。
“咔嚓——”突然一道电闪,在晴朗的夜空中现出耀眼的辉光,随即清脆的雷声,震得每个人耳鼓嗡嗡作响。旱天雷,虽然在华池偶尔会见到,但这次却让瑗姝和赤焰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
缙云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雷声,依然空洞地站着,像是在心中默念着什么。
“南边失了神火,来人哪——”街上传来一阵尖厉的喊声,然后无比的嘈杂,从四面涌来许多脚步声,在附近拥集了一会,向着南边又去了。
神火,那就是天神发怒的怒火,究竟是谁,招致了天神的暴烈。
被乱哄哄地一闹,瑗姝和赤焰的心里都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一时又没有话说,赤焰先告退出来,往南边查看火情。
房间里又剩下两个年轻人的时候,他们都陷入了沉寂和黑暗之中。
良久,缙云才沉沉地说:“放心,我一定会阻止他们的。”声音不高,但异常坚定。
瑗姝轻轻地“嗯”了一声,把脸掩藏在黑暗之中。她却不知道,她脸上半羞半涩又稍有些喜悦的表情,都被身边夜视极佳的青年,收进他黑黑的睛瞳中。
这样又默默地立了许久,缙云终于抬头,吐了一口气:“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足够的精力来做。”
瑗姝应了一声,抬头看他:“我明天就不过来了,晚上赛会见。你要照顾好自己……”说着,转身出门。缙云在她身后,默默地送她出门。
这一夜,瑗姝没有睡好。她一直在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她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闪过。母亲、二哥商农、几个长老、缙云,甚至还有已经死去十年的大哥参朱,和很少能够见到的父神。
她的心中,喜、怒、哀、乐、愁、思、惊,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断地纠缠。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的赛会,缙云居然不费吹灰之力的击败了所有的对手,包括西羌的大将刑天。西洲的使者里墨斯灰溜溜地站在一旁,不再那样趾高气扬地面对着大家。
长眉望着台下昂首站立的缙云,大声说:“你赢得了胜利,你是最强的战士。”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长须脸色异常难看,他盯着台下的有熊将领,艰难地说:“现在,你有权向我西羌隗部落的瑗姝公主,提出求亲。”
缙云没有说话,回头看她,瑗姝不由羞涩地低下头去,脸烧得发烫。
“不行,他是有熊人,不能娶我的妹妹。”忽然旁边有人大声叫道。瑗姝惶急地抬头望去,原来是她的哥哥商农。商农的脸气得发黑,手指着她厉声问道:“难道你忘记大哥怎么死去的吗?就是他们有熊人,有熊氏杀害了你的哥哥,你却喜欢上有熊氏的统领……”
“哥哥,你不要说了。”瑗姝恸哭失声,她再也承受不住,转身奔出了议堂。
“嘭。”正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看时却几乎要惊呆了,只见大哥参朱站在对面,冷冷地看着她:“你喜欢有熊氏的将领?”
“不,大哥——”瑗姝惊叫一声,从榻上坐起,睁眼看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原来只是个梦,她重重地喘了口气,双手抱膝,坐在被衾中,愣愣地发呆。
这一天,她哪里都没有去,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望着后窗出神。
商农不声不响地进来,站到她身后。见她没有发觉,也没有开口惊扰她。
眼见太阳已经西沉,商农才轻臂拍了妹妹的肩头一下。“哦”,瑗姝醒过神来,这才看到商农一直在自己身后坐着。
“哥哥。”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商农爱怜地抚着她。他从小就十分疼爱这个妹妹,父神虽然不常来,但每次也嘱咐他要照顾好她,不能让她受委屈。瑗姝在旁人面前,永远是从容而镇静,但在自己眼中,她始终还是十多年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儿。他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天不怕地不怕地四处闯荡。
“不要想了,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商农又拍拍她的头,然后把她拉起来。
“赛会快要开始了!”
商农疼爱地扶着自己的妹妹,却不向议堂方向看一样:“快快换衣服,今晚你的哥哥会让那些别有居心的人,不能遂愿。”
“我怎么能让你冒险……”
“傻丫头,我是你的哥哥。父亲和母亲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工具罢。”商农说着,自己转身退出了房间,把房门轻轻地带上。在外堂等着。
瑗姝知道时辰不早,再耽搁不得,仍然挑了在神北时那件白色的长裳,将乌黑的长发,瀑布似的散开。精心地装妆一番后,她迈步款款地开房门出来。
商农正在外堂踱步,听见声音抬头正看到瑗姝出来,怔了一怔,马上称赞道:“我的妹妹,才真正称得上天下第一的女子,也难怪西洲使者要为难你了。”
“哥哥……”瑗姝撒娇地向商农嘟嘴道。
商农呵呵地大笑几声,拉着瑗姝,直奔举行赛会的议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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