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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北京城很冷,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得那早已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寂寞地乱颤。纵使是这被高高的宫墙围得水泄不通的紫禁城,也终究抵不过北风的肆虐,凋谢了红花,枯萎了绿叶,徒留下满园单调的色彩。
今日,久违的太阳终于从厚重的云层中探出了大半个脑袋。金色的阳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柔和地洒满了门前的整个小庭院。院子中间是一张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圆桌,桌子周围配着四张同样材料制成的石凳。
洛欣雅则捧着一杯茶坐在石桌旁,享受着这冬日里难得的温暖。这些天因为怕生,她一直都闭门不出,成天就呆在这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若水居中。除了福临,再也没人来看过她了。而她整天面对的奴才也就只有对她寸步不离的彩霞和那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太监小贵子。
“不是说和硕公主是个美丽善良、温柔似水的公主吗?照理说,她应该人缘很好才是。可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其他人来看望过她?她都没有朋友的吗?”洛欣雅双手托着下巴,不解地问站在身边的彩霞。
“公主,你人缘是很好啊。在我们这些奴才里头,你可是很得人心的呢。可惜,主仆有别,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就是想看望你,也没那资格啊。这宫中的规矩,我们哪敢违背。”彩霞无奈的叹息到。
“恩,也对!”洛欣雅知道,在封建社会时期等级制度是极其森严的。人与人之间因地位的悬殊,造就了身份的贵贱,也自然产生了相应的等级制度。在这高墙紧锁的深宫之中,更有成百上千条的规矩要遵从,要执行。不管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皇帝,还是卑躬屈膝的奴才,他们都是各司其职,各行其事。这,就是规矩,以统治者的利益为目的的毫无人情味的规矩,比这寒冷的冬天更让人心悸。
“那,我有朋友吗?为什么他们都不来看我?”洛欣雅语气中充满了期望和渴盼。毕竟,她真的太孤独了。没有电视看,没有电脑上网,没有手机发短信,没有……这,就是皇宫吗?一个让人可以无聊得抓狂的地方。
白天有彩霞陪着说话还好,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就开始恐慌。黑夜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冰凉的黑暗,还有她心灵深处的阴霾。古格考古的经历就那样在黑色的夜幕下,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压得她半天透不过气。莫教授,那个企图引发暴乱的反动份子,狰狞着面孔,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林子浩,那个承诺说会爱自己一生一世的男人,伴着危难时躲闪的眼神,幻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是的,她需要朋友,她需要一个可以让自己倾吐心事的朋友。她需要一个可以帮她回到21世纪的朋友。
“公主,恕奴婢直言,你在这宫中没有什么朋友。”彩霞小声地回答了洛欣雅的问题。
“为什么?”洛欣雅好奇地瞪大了双眼。
“公主,你应该知道这后宫之中住着的主子,不是皇后就是妃子,个个都忙着勾心斗角,争宠博爱,谁有闲工夫来跟你套近乎呢?”彩霞说话到很直白,毫不避忌。当然,她敢在公主面前说出这些话,也说明她跟公主间的亲密距离。
“那,还有其他的公主,格格呢?她们也该很无聊吧,也需要找个朋友做做伴啊。”洛欣然仍旧不死心。你说跟妃嫔之间有代沟就罢了,跟同辈的人既没有代沟也没有地位的悬殊,找个朋友应该不是困难的事情吧。
“这宫中的公主、格格、阿哥、贝勒确实很多,但因为大部分都是不同的妃子所生,所以互相之间也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了,更别说做朋友。一个个表面上都是相敬如宾的样子,可内心里却是各有心思。”彩霞耐心地向洛欣雅分析着宫中的人脉和关系。
“哎!果真是‘侯门深似海’呀!”洛欣雅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常常从史书上、电视上看到讲述后宫生活的故事。妃嫔们为了争宠的勾心斗角,为了一己私欲的阴险手段,为了置对手于死地的冤枉陷害,总能让人不寒而栗。还以为,那不过是作者为了增强故事的曲折性虚构编造的。现在听彩霞讲起来,这皇宫大院里,确实冷漠得可以让人窒息。
“不过,公主,你跟皇上关系挺不错的!”彩霞猛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
“应该是!不然,他那天就不会那么焦急地来探望我了。”一想起那个天真可爱的小皇帝,洛欣雅不禁嘴角上扬,脸上露出了疼爱的微笑。
“彩霞,我们出去走走吧!再这样呆下去,我可要发霉了!”洛欣雅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几天,通过在彩霞那里“刺探军情”,她已经初步了解了宫中的大致局势。至于基本的规矩礼仪,她也多少学会了些。现在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不然如果一直就呆在这若水居里,自己肯定会像只井底之蛙,永远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更别说找机会回到21世纪了。
“好啊!我给你带路!”公主终于肯迈出这若水居了,彩霞兴奋得转身就往门外冲。“小贵子,你也快点跟上吧!”走到门口,她还不忘嬉笑着回头对小贵子招手。
“来啦!来啦!”小贵子拉长了尖细的嗓音,一溜小跑跟了上前。
“你们两个!”欣雅摇着头轻笑,真是好玩的两个人。也难怪,彩霞和小贵子都只有16岁。在21世纪,那本是生机勃勃的花季时期,少男少女们都还在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可是,在这个传统封建的古代,他们却必须用稚嫩的身体过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望着前面两个瘦小的身躯,欣雅不禁同情起他们来,心中也升腾起隐隐的疼惜和关爱。
“固伦公主吉祥!”正在欣雅走神之际,彩霞和小贵子的问安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拉回飘远的思绪,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迎面而至。
女子着一身大红色的旗装,那绣满牡丹花的光洁缎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泽。女子高昂着头,盛气凌人地阔步前行。她那镶嵌着猫睛石的旗头上悬挂的两行流苏伴着她的步伐,晃晃悠悠地摇曳着。看她这身打扮,再看看彩霞他们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不难猜出她应该就是彩霞曾向自己提到过的刁蛮任性的固伦安宁长公主。
“哟,这不是和硕公主吗?”还没走到面前,对面的女子便大着嗓门叫了起来。
欣雅皱了皱眉,这个固伦公主说话的语气和她走路的架势一样奔放,一点都没有公主的典雅气质。彩霞在一边轻轻地扯了扯欣雅的衣袖,低声说到:“她是固伦安宁长公主!”
“恩!”洛欣雅轻笑着,却并不答话。只是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这个被称作固伦公主的高傲女子。
“不是说你掉到悬崖下了吗?呵,现在居然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呀!”说话间,固伦公主已经快步走到了洛欣雅的面前,她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欣雅。“不仅没有死,还是毫发无损。你真该好好去酬酬神!”她脸上挂着笑,可是话语里却明显地充满了敌意。
洛欣雅依旧面带微笑,依旧一言不发,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站在这剑拔弩张的曲折回廊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但那绝对与自己无关。虽然她不知道这位趾高气扬的固伦公主为何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温婉贤淑的和硕公主,但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在心底反复提醒着自己:我,是和硕公主,我,是若水,我要做到的便是“上善若水”。
见和硕公主不说话,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的固伦公主更加恼怒。“我刚才去给母后请过安了。听母后说,你可是好几天没去她的慈宁宫了。你以前不是最爱装孝顺吗?现在眼又没瞎,腿又没瘸,干嘛装病扮可怜啊?继续做你的孝女去呀!”固伦公主的嘴巴果然是厉害,吐出来的话咄咄逼人。
“你!”洛欣雅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转淡,再完全消失。
“我?我怎么了?连大皇姐都不会叫,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这也难怪,有娘生,没娘教的。”固伦公主轻蔑地说到。
洛欣雅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她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从跳跃的火星到闪烁的火焰再到熊熊的大火。
“公主,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呢,我们还是快走吧!”看到洛欣雅表情的风云变化,彩霞有些慌了。要知道固伦公主可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女儿,要是两人对抗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家的和硕公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好,我们走!”洛欣雅怎会不知道彩霞是在找机会让自己离开,她自然也很配合的答了话。毕竟,她也不想和这宫里任何人产生矛盾和冲突。
一边的固伦公主,倒是惊讶于和硕公主的沉着和冷静。以往,每次欺负羞辱她的时候,她就只知道哭着跑开,很多时候甚至远远看着自己,她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慌忙避让。可是,今天,她不仅没有躲闪,甚至还对自己报以微笑,是那种不屑一顾的微笑。而此时,她的双眼中不仅没有泪光,反而还增添了几分坚定的神色。“几天不见,若水似乎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可是,到底哪里变了呢?”固伦公主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洛欣雅绕过站在面前半天还没回过神来的固伦公主,径直离开了。彩霞和小贵子则急匆匆地紧随其后,生怕被刁蛮的固伦公主紧咬着不放。
“我们走!”这么多年来,竟然第一次没让若水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扑哧扑哧”地掉眼泪,固伦公主着实觉得丢了面子。她看着那三个主仆的背影,使劲地跺了下脚,气的咬牙切齿。
这边,彩霞则捂着嘴“呵呵”的笑。“公主,你刚才没注意到固伦公主的表情,简直比《聊斋》里面的女鬼还难看。哈哈!真痛快!”
“对,就是。以前每次都是他们一群人对我们冷嘲热讽,这次总算没被他们取笑了。”小贵子也在一边乐得搭腔。
“以前每次?”虽然知道这个固伦公主是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主,但洛欣雅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
“是的。公主,我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不开心。其实,其实固伦公主她经常欺负你。”彩霞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伤感。
“欺负我?为什么?”就算这宫廷中的人情再冷漠,也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吧。
“嫉妒呗!她嫉妒你比她漂亮,嫉妒你深得奴才们的爱戴!”小贵子一向都嘴尖舌快。
“对!从小到大,她都嫉妒你。宸妃娘娘还在世的时候,她还没这么嚣张,只是爱耍些小把戏。公主你生性善良每次都让着她。后来宸妃娘娘去世了,她的母亲庄妃又贵为了当今的皇太后,她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这些年来,公主你可真的受了她不少的气。”彩霞说着,用手背抹了抹沾着雾气的双眼。
“她也怪可怜的!”洛欣雅垂下眼睑,在公主夺目的光环背后,其实也隐藏了那么多的委屈和辛酸。
“不过,公主,今天看到你这么坚强,我真的好开心!”一想到公主刚才那么勇敢地面对着脸色铁青的固伦公主,彩霞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们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轻易流泪了。我会坚强,不会再让她欺负我,和我身边的人。”洛欣雅张开双臂,用力地拍了拍身边两个人的肩膀。她想告诉他们,她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强大的力量。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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