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御书房议事，并未讨论出可行的结果。
对于这位一月之间，便由一个生龙活虎的中年人，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帝王，徐贞等人心里是有歉疚的，尽管他们并未直接参与到软禁皇帝的事情当中，但作为知晓内情，与太子一道发出那封公文的人，他们难辞其咎。
历朝历代，谋朝篡位这种事情往往都会伴随着恐怖血腥，一旦失败，更是会带来无尽的杀戮，然而，在天鸿年间终究是发生了一次例外。
皇帝渡过了这极为艰难的一个月，太子的阴谋未能成功，但，所有人都得到了原谅。
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下，徐贞等人自然无法真正静下心来议事，天鸿皇帝朱照沁也没有打算真正能将此事讨论出结果，于是商议一阵后，君臣便渐渐沉默了下来。
便在他准备将话题转向另一件事情时，徐贞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迈着摇曳而坚定的步伐上前三步，然后跪了下去。
同一时间，其余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御书房中，顿时跪满了一地人。
“臣等……辜负圣恩犯下滔天大罪，恳请皇上降旨责罚。”
首辅徐贞微微颤抖着说道，没有害怕，只有愧疚。
他们无一不是一身正气，不与污吏同流合污，心系江山社稷的人，在庸臣当道，妖孽横行的敬德朝时，全都遭受过污蔑打压，却始终保持赤诚之心，直到天鸿皇帝登基，才得到重用，所以于公于私，皇帝对他们都有恩。
然而，他们却辜负了皇帝的恩情，使一代英明神武的帝王陷入险些丧命的危难当中。
“都起来吧。”
看着桌案前跪着的一堆人，天鸿皇帝温和一笑，旋即伸出枯瘦的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说道：“朕始终还是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时值帝国最为关键的时刻，天儿若能及时挑起这幅重担，对帝国确实更有利，所以你们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并没有什么错。”
一行人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甚至还有细微的抽泣声。
停顿片刻后，天鸿皇帝接着说道：“虽然这些时日我们君臣未再相见，但朕也感觉到了，你们一直在为朕的安危担心，这一点便完全足矣，也不枉我们君臣多年的情谊。”
“天儿是朕的儿子，自己的儿子，朕又怎么会不了解？他虽然很想早些做皇帝，但，却万万不会杀朕。”
“朕相信你们也很肯定这一点，否则你们也不会卷入其中。知道此事不会发生，却还仍旧替朕担心，这……还不够说明你们对朕的情谊吗？”
八位老臣沉默。
良久后，他们齐声说道：“臣等惭愧，无颜再面皇上。”
天鸿苦笑说道：“这么说来，你们这是在让我赶紧离开你们的视线了么。”
“臣等惶恐，万万不敢。”
“不敢那便起来吧。”
天鸿微笑着说着，缓缓松开撑着桌面的手坐了下去，待得一干老臣相互搀扶着起身重新落座，他才正色说道：“朕知道，近年帝国局势不太好，若拿出一些强硬手段，或许局势便会是另一番景象。而朕自从登基以来，制定的国策便一直倾向于温和，所以你们认为，那些所谓铁血手段，朕不会做出来，于公于私，你们也不想朕做出来，所以你们想让太子去做这些事。”
“此次道佛两家之争，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是朕却没有抓住。你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所以才选择了与太子一道，对吗？”
几位大臣沉默，片刻后，徐贞微微起身，恭敬说道：“臣等……”
“也罢，这事究竟要怎么办，留到朝堂上再说吧。”
皇帝并没有让他说下去，轻轻挥了挥手打断，说道：“这也不是朕叫你们来的目的。朕的目的，只是想先让你们瞧瞧朕的样子，免得朝堂上君臣相见时惊到你们。”
一行人面色微变，继而背心有些发凉。
天鸿皇帝虽未抬头细看，但也感觉到了他们此时的恐惧，面色不由有些苦涩，笑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难道朕就无法破这个例吗？今日一见，我们虽然是君臣，但……就不能同时也是朋友吗？”
“我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已经老了，突然老了而已。”
八人沉默，片刻后相继站了起来，心里微感酸涩沉重，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帝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君臣无语相望片刻后，他笑着看向场中年龄最大的李玄明，微微干裂的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良久，他微叹说道：“今日便到此吧，朕有些累了，具体事宜，你们先私下讨论着，待太子回宫后，在朝堂上决定吧。”
…………
…………
八位大臣前脚刚离开，天鸿皇帝后脚便站了起来，在司礼监王坚的搀扶下，步出御书房，在偌大的御花园中散起步来。
随着阳光愈发温暖，一月之间便成了白发老人的皇帝，精神头也逐渐好了几分，面色开始隐隐红润，步履也愈发稳定起来，在王坚的伴随下，漫无目的的走了不知多久后，在一座宫殿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宫殿很大，但很冷清，漆皮斑驳的宫门紧阖，门前青石板缝隙也有杂草冒出头来，显然这里很少有人来。
王坚踩着那些杂草，走到宫门前，握起那只沾着层灰的铜质门环敲了几下，好片刻后，宫门才微微敞开了一条缝，紧随着，一个年轻宫女从里边探出头来。
当看见竟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王坚时，那年轻的宫女明显吓了一跳，随即又看到数丈之外的皇帝，连忙大开宫门迎接陛下。
两人顺利进了这座宫殿，穿过更显清冷的花园，迳直进了正殿。
仁寿宫仅有的四个宫女顿时忙作一团，奉茶上点心，直到皇帝一盏茶喝下快一半，一个身着布衣长裙，一头黑发简单盘了个髻，未佩任何首饰，只是插了根墨绿色簪子的单薄女子，才从殿外走了进来。
天鸿皇帝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晚安，无梦。三个月了呢（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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